清晨,被封闭了数日的京城四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在新任禁军统领蓝沁霜的带领下,两万彪悍的军士井井有条地进入城内,完成了换防。
与此同时,“告病”了一个月的安王苏玉陵终于重新出现在了朝堂上。
苏海陵静静地看着一队队士兵从门前经过,那种从战场上带下来的铁血气息让她忍不住热血沸腾。
三年,她整整沉寂了三年,昔日炮火隆隆的战场,仿佛已经被封印进了记忆深处。
“怎么了?”梅君寒来到她身后。
“君寒,你想不想当将军?”苏海陵脱口而出。
“什么?”梅君寒呆了呆。
苏海陵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刚才只是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但转念一想,发现还真是不错。
这段日子以来,她只是制定了大致的方向,京城中的具体事宜都是梅君寒在操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形势引导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以他的才干,文武两途都会有发挥的空间吧!
“别傻了,我是男人。”梅君寒淡淡地道。
“男人又怎么了?”苏海陵不以为然道。
现代女人都可以当国家元首了……
“等京城的事了结了,我就要回玄冥宫了。”梅君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什么?”苏海陵一惊,猛地转身,恶狠狠地道,“我不许你走!”
“不走,又如何?”梅君寒一声苦笑,别过头去,“留下来当你的侍君,锁在深宫中看着高墙外日出日落,夜夜期待你的到来?海陵!。你把我置于何地……”
苏海陵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一阵刺痛。
梅君寒,这个女尊世界的奇男子,他应该是一壶酒,一把剑,逍遥自在,纵情江湖,怎么能和闺阁男儿一般,锁在一宫中折断了羽翼?他又不如木清尘那样心静,无论在任何地方都能安之若素,不染尘埃。
“海陵,其实我不懂。”梅君寒转过身,背对着她,轻声道,“木清尘和昊月都不是要依靠女人才能生存的弱者,他们都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就算……我们一起逍遥自在地生活,不好吗?皇位,权势,真的这么重要吗?”
“不是的。”苏海陵走上前,从身后把他抱在屋里,“皇位算什么,权势算什么,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想要的……是把天下踩在脚下的快感,我想……我放不下的,是刻在骨子里的野心,我做不到甘于平凡。”
“女人啊……”梅君寒一声轻叹。
“总之,不许你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苏海陵霸道地道,“还有,婚礼一定要完成,我娶你娶定了!”
“哪有你这样……逼婚的!”梅君寒咬着嘴唇,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我不管。”苏海陵抓着他的肩膀把他的身子扳过来。“不嫁我,你还想嫁谁?哪个女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娶,我一巴掌拍扁了她。”
梅君寒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亏你们俩还有空在这儿有骂俏。”突然间,身后传来司徒夜咬牙切齿的声音。
“怎么了?”梅君寒微微一挣,也不见他怎么用力,就挣脱了苏海陵的怀抱。
“秦相派人来下了帖子,请你今晚到相府赴宴。”司徒夜没好气地甩下了一句话,扭头就走。
“那只老狐狸又在想什么了?”梅君寒皱眉道。
“也许是要摊牌吧。”苏海陵想了想道,“朝中大半的官员,我都还没有见过呢,到了这个时候,我这圣皇血脉也该露露面了吧!”
“说不定还能带个美人回来!”梅君寒瞪了她一眼。
“呃……”苏海陵不禁汗颜。
其实她就不明白了,梅君寒不吃木清尘的醋,不吃昊月的醋,似乎对司徒夜的态度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怎么就那么不待见秦玉轩呢。
“怎么,被我说中了?”梅君寒一挑眉。
苏海陵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捏了捏他的脸,“你就比他漂亮得多,我何苦去外面找。”
梅君寒一愣,不自觉地红了脸。
“你……竟然也会脸红!”苏海陵新奇地看着他。
“白痴!”梅君寒狠狠地踩了她一脚,转头就走。
“嘶----”苏海陵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丫的还真狠毒,绝对恼差成怒了!
“活该。”梅君寒远远地丢下一句话。
“晚上陪我去赴宴。”苏海陵扬声道。
“不去。”梅君寒干脆地拒绝,随后“呯”的一声关上房门。
苏海陵耸了耸肩,一瘸一拐地向房间走去。
反正这个家伙就是嘴硬心软,到最后定然还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去赴鸿门宴的。
“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正端了燕窝粥过来的木心不禁失声叫了起来。
“没事没事,别大惊小怪的。”苏海陵凑上去闻了闻,接过托盘,“好香,给清尘的?我拿过去好了。”
“噢。”木心答应一声,蹦蹦跳跳地走了。
苏海陵转过身回房,只见木清尘正准备起床,一脸懒洋洋的迷糊样,衣服都没有穿整齐,显得格外勾引人。
“海陵?”木清尘看清了人,摇摇晃晃地爬下床。
“你啊!”苏海陵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把托盘放在桌上,上前帮他穿好衣服,梳洗干净。
真是的,难道孕夫就会变成睡不醒的懒虫?
“又是燕窝。”木清尘皱了皱眉,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但还是很乖地一口一口把粥喝完。
“我只要这个孩子,以后定不要你再受这份罪了。”苏海陵心疼地叹了口气。
木清尘强忍着胃里翻腾的感觉,努力不让刚刚才咽下肚子的食物立刻又吐出来。
“今天天气不错,到院子里走走,晒晒太阳吧。”苏海陵道。
“懒得动。”木清尘往她身上靠了靠,隔了一会儿,又道,“蓝沁霜进京了?”
“嗯。”苏海陵点了点头。
“鉮秦相的宴会定然也会请了蓝沁霜,你打算怎么办?”木清尘道。
苏海陵闻言,不禁一呆。
的确,这个问题她倒是没考虑到。如今蓝沁霜和她的两万士兵已经成了京里一股最大的力量,任何人想夺得地位,都要得到她的支持,就算她表现上是属于苏玉陵一系的人,秦相也绝不会漏请了她。
那么……她要摆出什么大度呢?装作敌对立场,还是干脆让秦相安心,并显示一下自己手中的实力?
木清尘见她已经陷入了沉思,也不在多说。
有些话,不用点得太明白,只要提个醒,她自然会懂的。
不同于上回的私下相请,既然是正式到丞相府中赴宴,那自然是不能随便的了,尤其苏海陵已经做好了打算,也不再遮遮掩掩,干脆换上了皇族的大红色宫装,只是外面用斗篷遮掩了一下,免得路上太招摇。
梅君寒也是无可奈何地被套上了一件浅紫色的华丽盛装,薄薄的轻纱远远望来就像是一团紫色的云雾,一头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芶地挽了起来,插上一根长长的紫玉簪子,簪头上一颗明珠熠熠生辉,衬得那精致的容颜如同神仙中人。
两人都没有带武器,只有孟如烟驾着车来到丞相府,递上帖子。
苏海陵跳下地,扶着梅君寒的手让他下车,小心呵护的温柔的表情让看到的人都嫉妒。
要塞暗自白了她一眼。
虽然他有时候为了一些任务需要也会易容,但他最恨的就是装成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了。
忍忍吧!苏海陵赔笑着安抚了他一下。
“两位请。”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女子笑眯眯地迎上来。
苏海陵一笑,搂着梅君寒的腰跟着她走进相府的大门。
“丞相大人吩咐了,若是苏小姐来了,便请到书房稍坐一会儿,等到前面开宴了再出去不迟。”那女子恭敬地道。
“秦相大人真是费心了。”苏海陵淡淡地点了点头。
女子笑了笑,引他们到书房,送上清茶鲜果后就着凉退了下去。
“重死了。”梅君寒抱怨道。
其实他身上佩戴的饰物也不多,只不过他从来不戴首饰,轻便惯了而已。
苏海陵衢灶打量着他,真要论容貌,司徒夜就是数一数二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女皇看中邀请赴风荷轩夜宴。但是相比起来梅君寒依然更胜一筹,只可惜他平日里几乎可以算是不修边幅,真是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有途径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梅君寒没好气道。
“这般模样的君寒,的确没看过。”苏海陵一本正经地道。
“难看死了。”梅君寒一边说,一边不自在地整理着身上的纱衣。
苏海陵也只能苦笑,好吧,她也承认,这样打扮起来虽然艳光四射,但却不是她喜欢的那个有梅花风骨的梅君寒了。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喧哗声。
“客人们开始来了。”梅君寒脸色一正。
“咚咚。”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苏海陵皱了皱眉,这个时候,究竟是谁会单独找她?秦玉轩还同这么大胆。
“打扰了。”门一开,走进来的人却出乎她的意料。
“司徒大人?”苏海陵奇道。
司徒真的表情有几分焦虑,几分希冀,又有几分害怕,很是复杂,望着她半晌也没主动开口。
“不知司徒大人有何见教?”苏海陵干咳了一声道。
“我……”司徒真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又咽了回去,似乎在考虑应该怎么说。
“大人有话就直说吧,这里没有外人。”苏海陵隐隐感觉到了她想说的话,淡淡地道。
“夜儿……他还好吗?”司徒真终于道。
苏海陵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了,秦相定然是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了。
“告诉我,那个人……那天来刑部的那个少年是不是夜儿!”司徒真急切地道。
“是。”苏海陵想了想,还是干脆地答道。
想必是与不是,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来问自己,也不过是求证个心安罢了。
“夜儿,我的夜儿还活在世上。”司徒真的眼里渐渐浮起了晶莹的泪水,激动得有些语不成声了。
苏海陵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殿下,我想见夜儿。”司徒真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苏海陵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拉起来,她是习武之人,司徒真是个文人自然犟不过她,强行被拖了起来。
“殿下……”司徒真哀求地看着她。
“我会让他回去的,不过不是现在。”苏海陵道。
“为什么?”司徒真脱口而出。
“现在,你让他以什么身分回去?”苏海陵一扬眉,“众所周知,司徒公子已经死了,现在就葬在皇陵里。”
司徒真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一开口就知道总是所在了,只是……明知失而复得的爱子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
“司徒大人,相信那一天不会太久的。”苏海陵别有深意地道。
司徒真一惊,能做到六部尚书之一,她毕竟不是蠢人,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潜意思。
京城……恐怕要变天了!
“宴会快开始了。”梅君寒忽然提醒了一句。
“正是呢。”苏海陵笑笑道,“司徒大人还是先回前面去吧,我随后就到。”
“是。”司徒真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件事……”
“嗯?”苏海陵一怔。
“那个……”司徒真有些尴尬地道,“今天来赴宴的官员们都带上了家里尚未出阁的男孩子……”
苏海陵闻言,顿时愕然……
秦相这算什么?见她看不上秦玉轩,于是准备了一大批男子让她挑选?难道她就非得在自己的后宫安插个人不可吗……
司徒真摇摇着,满脸心事地出去了。
要塞撇撇嘴,抓住她的头发狠命一扯,低咒了一声,“祸水!”
“哎呀!”苏海陵一声惊呼,被剧烈的疼痛从遐想中拉了回来,不觉苦笑道,“你就别给我雪上加霜了!我有你们就足够,对那些男人不感兴趣。”
“说到做到才好。”梅君寒冷哼道。
苏海陵摇摇头,整理了一下头发。
这家伙,越来越暴力……
“苏小姐,宴会开始了,丞相大人有请。”依然是同一个管事。
“知道了。”苏海陵收敛了笑容,冷漠地点点头,顺手扯下斗篷,露出大红宫装。
那管事眼中精芒一闪,赶紧低下了头。
“走吧。”苏海陵牵着梅君寒的手,一脸的高贵和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