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半个月前,礼部就开始筹备盛大的封后大典。
木清尘披上正蓝色的华丽宫装,层层叠叠的织锦,精致繁复的刺绣,处处透出一种天然的尊贵。
苏海陵坐在一边,看着紫馨小心翼翼地挽起那一头泼墨似的长发,插上象征凤后身份的翡翠玉簪。
“好了。”紫馨松了口气,欣喜地道,“凤后,请您站起来看看。”
木清尘压制着眉宇间的一丝不耐烦站起来,若不是苏海陵在旁边,他才懒得在这里被人摆弄了一早上。
“公子好漂亮。”木心紧紧地盯着他赞叹道。
漂亮?木清尘微微一挑眉,回头向苏海陵望去。
“是啊,清尘好美。”苏海陵有些着迷地盯着他。
平日里的木清尘,总是习惯了一袭白衣,一根木簪,清新雅致,第一次看他穿起凤后的华服,不但没有不协调,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契合感。
木清尘淡淡一笑道,“你闪都在后宫呢,少跟我来油嘴滑舌的。”
苏海陵顿时垮下了脸,摸摸鼻子,苦笑无言。
因为封后大典过后马上接着的就是选秀,所以近日那些侍选的男子已经住进了储秀宫中,还真是……满园子的芳草茵茵。
紫馨仔细地弄好礼服上的褶皱,终于退开几步,“完成了!”
“时间差不多……啊。”欧阳珣走过来,见到苏海陵也在,不禁一头黑线,“陛下,您怎么可以在这里,于理不合……”
“朕说合就合,哪儿来那么多的啰嗦!”苏海陵一扬眉,没好气地截断,上前牵了木清尘的手,立即又换了一副笑脸,“清尘,我们出去吧。”
木清尘“嗯”了一声,如同木偶一般,任由她挽着走出碧霄宫,一路来到凤翔殿----欧阳珣头痛半晌,终于把“凤舞”二字改成了“凤翔”。
低沉的号角声缓缓响起,两人并肩走出大殿,欧阳珣宣读了册封的诏书,送上凤后的金印,礼成。
之后,本应是后宫的侍君来拜见凤后,不过此刻苏海陵的后宫中并没有正式册封的侍君,这一条自然也就免了。
而与此同时,储秀宫中的男子听着前面依稀传来的鼓乐声,个个心中都不知是什么滋味。
凤后,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位置,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
大雍的后宫并没有太多规矩,对于这些侍选的男子更是宽厚,只要不是闯入不该进的地方,并不在乎他们在御花园中游玩。
柳如枫是先帝定下的,虽然在宫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居所,但这个时候依然住进了储秀宫。然而,官宦之家的男子都知道他是内定的侍君,无不上前套交情,以便若是入选了,将来在宫里也好多个朋友。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苏海陵,这个女人的眼里……不可能看得到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烦不胜烦,他干脆溜出了储秀宫,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或许是因为封后大典的关系,宫中的宫女小侍也远远地看热闹去了,后宫显得更加冷清。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越走越远,等到发现时,周围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深春了,桃花早已凋谢,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在一片万紫千红的后宫中,这座宫殿显得格外凄清。
仿佛是着了魔似的,柳如枫慢慢地走进殿内。
一尘不染,但却看不见下人的身影。
来到后院,只见没有花的梅树下,靠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他随意地屈起一条腿,手里拿着一根一看就是随手削成的竹笛,吹出悠扬的曲调。
柳如枫静静地望着他,耳中听着笛音,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心境。
那是……金戈铁马的豪情,仗剑江湖的洒脱,他从来不知道,身为男儿,也能有那种女人的想法。
梅君寒早已感觉一能外人到来,却没有理会,他的性子冷傲,对于不相干的人,自然是懒得理会的,不过他也没有兴趣做表演,放下笛子,站起身便想离去。
“等一等。”柳如枫追上几步。
“有事?”梅君寒皱了皱眉道。
“那个……梅公子也是参加选秀的吗?”柳如枫迟疑了一下才道。
梅君寒顿时冷了脸。
选秀……虽然是个过场,可他凭什么要站在下面让木清尘来选?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次回到皇宫他就一直避着木清尘,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
他的父亲诈死丢下了他,任由母亲虐待他,而自己却隐居起来,抚着着另一个孩子。
梅君寒不懂,该用什么心情去见不知情的木清尘。
在这冷冷清清的寒香殿中,他想过很多,却依旧茫然。
“怎么了?”柳如枫不解地望着他。
“我不会参加选秀。”梅君寒淡淡地丢下一句话。
“啊?可是……”柳如枫一愣,一时接不上口。
正冷场中,远远的忽然传来一个喊声,“如枫!你果然在这里!”
回头望去,只见两个少年相携而来,其中一人正挥着手大叫着,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另一个却温柔含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大家闺秀的风度。
“暮雨!”柳如枫回了一声。他认出了出声的正是他的好友,御史李秀的独子李暮雨。旁边的是秦相的孙子秦玉轩,虽然只是闻名,但暮雨却曾经是跟他学画。
梅君寒微微皱眉,思考着把所有的下人都赶走是不是不太好,看来还是得让苏海陵派几个看门的来,免得人人都可以随便乱闯。
“我找你好久了,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宫女说你来了这里。”李暮雨抱怨道。
“抱歉,我只是随便走走。”柳如枫歉然道。
“对嘛,你也嫌那些花孔雀太吵了是不是?”李暮雨拉着他的手欢快地道,“来,我给你介绍,他就是秦玉轩,我的绘画老师呢!”
“要叙旧的话,滚出去叙,你们很吵。”梅君寒冷冷地道。
秦玉轩一抬头,对上那张冷俊的面容,不禁浑身一震。和柳如枫一样,他也是在秦相的晚宴上见过梅君寒的,自然明白他和苏海陵的关系。
“你是什么人?叫我们滚出去。”李暮雨一瞪眼就吼道。
“暮雨,我们走吧!”柳如枫赶紧去拉他,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
“不要!”李暮雨脾气也上来了,他素来自负容貌,对于秦玉轩是太过敬佩,升不起嫉妒之心,然而……这个男人的容颜和气势,无不让他感到如同芒刺在背。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梅君寒背靠着一棵梅树,眉宇间闪过一丝厌倦。
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要是这个少年再不识好歹,他不保证自己会继续忍耐。
李暮雨差点没笑出来,为了进宫,他可做过不少准备工作,寒香殿可是仅次于冷宫的地方,历来只有不得宠的侍君才会被封到这里,以这个男人的容貌,估计是女皇陛下失宠的侍君之类吧。
当今女皇虽然还没有正式册封贵君,但是这种没有皇家身份的侍君应该有不少的。
梅君寒没有理会他,转过身折下一根梅枝,正想给他点教训,空中却响起了低沉的钟声,响彻了整座皇宫。
“礼成之钟,封后大典结束了。”秦玉轩轻声道。
“啊!快走!”李暮雨顿时没兴趣再找梅君寒的麻烦,一手拉了一个就风风火火地冲出去。
梅君寒一声轻嘛,随手丢了梅枝,一手按上小腹。
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然而,或许自己内心深处也是期待着有一个婚礼的?
斜阳殿
正无聊得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的东方影听到钟声立即站了起来。
他出身皇家,自然明白这钟声代表的含义,脸色不禁变了。
皇宫,他居然是在大雍的后宫里?那么那个女人……她就是大雍的新任女皇?
她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吧?那她把自己软禁在宫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想法。
“少爷。”绯柳一脸的忧心忡忡。
“绯柳,别太担心。”东方影淡淡地一笑,虽然不明白苏海陵的最终目的,但是他还是相信以前的看法,她对自己没有恶意。
“可是少爷,我们是在皇宫里啊。”绯柳低声道。
“我知道。”东方影站起身,拍拍衣衫上的灰尘,慢吞地伸了个懒腰。
“少爷!”绯柳不禁略微提高了声音,这位主子倒是明不明白目前的情势啊?
“急什么?”东方影白了他一眼,“若是我没有猜错,西秦的使者恐怕都已经到京城了。”
“那怎么办?”绯柳睁大了眼睛。
“凉拌。”东方影嘻嘻一笑,转身走人。
“少爷!”绯柳一跺脚,挂了满头的黑线。
碧霄宫中,司徒夜正对着一大堆的车卷和名帖发呆。
虽然说苏海陵吩咐了不需要看画像,但欧阳珣还是很尽职地连同画像一起搬了过来。
木清尘懒得看,又忙着准备封后大典,选秀的事倒是原本来帮忙的司徒夜一人在做了。
可是……在司徒夜看来,这些男人没一个看得上眼的,倒是能不能都不选啊?
一声长叹,他干脆趴在了书桌上不想起来。
郁闷,真是郁闷……
苏海陵和木清尘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满地的国父都被写上了各色的批语,当然,想来也都不是好话,可唯有书桌上摊开的一幅画上什么也没写。
“秦玉轩?”苏海陵拿起画卷,讶然道。
司徒夜撇撇嘴,没有说话。
秦玉轩一直是大雍贵族男子的典范,连司徒夜也是自幼就被教导着要向他学习的,这个男子实在是太过完美,让他即便存心找茬也挑不出刺来。
木清尘在木心和紫馨的帮助下换掉沉重的凤袍,翡翠玉簪却没有取下来,今后,那便是身份的象征。
苏海陵又捡起几幅画像看了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竟然还有批人家皮肤太粗的……这不过是画像啊,哪儿能看出画里的人皮肤是粗是细了?
“怎么,你很想多选几个美人哪?”司徒夜死死地瞪着她。
苏海陵不禁苦笑,这醋吃得真远,他自己也是被选的好不好……
“看样子,你真想啊?”司徒夜蹦起来,继续瞪。
“你们几个我都对付不过来了,还选?”苏海陵没好气地点点他的脑袋。
木清尘走过来,拿起秦玉轩的画像,淡淡地道,“就留下他吧。”
苏海陵一皱眉,以她的想法,是不想留下对自己有感情的男子的,免得以后麻烦,也害了人家一生。
“秦玉轩太完美,根本找不了他落选的理由。”木清尘神情自若地道,“反正总要留几个的,留下谁都没有什么区别,顺便……安安那位丞相大人的心吧。”
“随你吧。”苏海陵叹了口气。
再想起储秀宫里那一堆男人,她就觉得头又痛起来。
“活该。”司徒夜一边低咒着,手上却轻柔地按着她的太阳穴。
“我知道,你就是嘴硬心软。”苏海陵窝在太师椅上,舒服地享受着他的按摩。
木清尘也不细看,随手捡起几张画卷,和秦玉轩的放在一起。
“我就这么挑,那我这些日子不是白辛苦?”司徒夜瞪大了眼睛。
木清尘不管他,只道,“君寒呢?”
“他大概是不愿意参选的。”苏海陵一叹,又道,“不过他有孕了,不参加选秀直接册封也不违礼制,他只要露个面就算了,好歹也要把册封书给他。”
“他这次回来似乎一直躲着我。”木清尘沉默了一下才道。
“也许……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想清楚吧。”苏海陵道。
木清尘顿了顿,将选好的画卷交给紫馨,让他去拿给欧阳珣。
“海陵……”司徒夜眼珠一转,突然甜甜地叫了一声,整个人都趴在了苏海陵肩上。
“嗯?”苏海陵好笑地应了一声,一听这个语气就知道,司徒狐狸定然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我也要宝宝!”司徒夜道。
“啊?”苏海陵顿时愣住了。
“我也要个宝宝玩!”司徒夜扯扯她的衣服,一脸的渴望。
苏海陵黑线,孩子是用来玩的么?
“行不行啦?”司徒夜道。
“那得你自己努力了。”苏海陵勾住了他的下巴。
木清尘和梅君寒都有了身孕,不适宜做那种事,昊月又以侍卫自居,大部分时候总得顾着他在改正面前的威信,看来最近也的确需要司徒狐狸“努力”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