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右将军引兵回营,已是日上三竿。
安如海命令队伍休整,以待军命。
就有斥喉回来密报,幽州城中两万兵力,已有一万多出城支持檀儒蓟三州,此时城中不过区区五千守军。
安如海大喜,先前那短短半日便那折损一万兵力的郁闷之气,也被这消息冲抵了大半。
他原还想着若是不行,再调回被派遣去攻打蓟州的兵力,现在一想,却是不用。
虽只有一万,也可牵制住蓟州兵力,以免他全力攻打幽州时,蓟州再派出援军。那么他便是腹备受敌了。
此地前往幽州,不过四五个时辰,若是全力行军,北魏军骁勇,三个多时辰便能抵达。
安如海招了右将军前来商议:“我军前去攻打儒州的军队全军覆没,如今还还余四万兵力,除去那一万牵制蓟州的兵力,现还有三万人。原是计划午后由你领军,去截杀我军遇着的那路援军,不过午后我得到军情,那支援军乃是由幽州城中派出,现幽州城中,不过五千守军,右将军,你对此事如何看?”
右将军和安如海本就不是一个派系的人,且又知道安如海并没有容人的胸襟,此时随军担任右路将军,也不过是君命难为,此时的北魏,因几年前与大萧的大战,军事人才实在稀缺,北魏帝用他与安如海搭挡,也是不得已之举。
他看着安如海说到幽州城只有五千兵力时满目放光的样子,岂有不明白的?虽然心中隐隐有不妥的感觉,却也不便说出口,沉呤了一下,才道:“属下觉得,还是先攻下檀州,再谋他事,比较稳妥。”
安如海不禁冷哼。又想着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倒也水好太落他面子,便道:“此事我自有计较,我只问右将军,半日休整,夜间出发,三个时辰,可能抵达幽州城下?”
要绕过儒檀蓟三州直接攻打幽州?
右将军大惊,抬起头直直看着安如海,失声道:“大将军要直接攻打幽州?”
幽州有秦末坐镇,说是不到五千兵力,谁知道实际情况如何?而那秦末素无败迹,攻城战法,又非北魏军擅长,且绕过儒檀蓟三州,便使北魏军腹背受敌,如今五万大军又折损了一万,另一万去了蓟州,可用的不过三万军,他这是疯了?
安如海笑道:“或将军不必奇怪,如今我们还有四万大军,一军去牵制蓟州,一万留下牵制檀州,这两州不能动,我军就留了回程的路,儒州本就不足虑,今晚你带上两万军,趁着幽州兵力不济,给你半日时间,打下幽州,到时候就算援军已至,又能耐我何?”
“大将军三思,就算我们打下幽州,到时候援军一到,我们守着坐空城,又如何脱身?”
北魏攻打大萧,从来只为抢夺,不为占城,如今只给他两万军,且要半日打下幽州,这安如海莫非疯了?
再说,他现在总共只有四万大军,若是真的占领幽州,牵制了全部的兵力,一旦北疆几州全部出兵,那么他们便是退无可退,只能与北疆全部的兵力硬拼了。除非北魏帝再次投入兵力,否则,余下的四万兵,也将和先前那一万兵一般,折在大萧北疆。
又或者,安如海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以自己的先锋部队受陷,引出北疆所有的兵力,然后北魏再行增兵,打一场真正的大仗?
可北魏如今还有多少兵力可打?若是败了,又将如何?
若是败了,北魏就算不被灭国,百年内,也难回复实力。
那么北魏帝,这是在进行一场豪赌,他赌如今的大萧分不出兵力来支持北疆。也在赌,他倾尽全力,必能打下北疆?
右将军深深吸了口气,若他揣测的对,或许还有攻打幽州的意义,若他揣测的不对,这便是去送死。
可左右他没有退路,以安如海的刚愎自用,又岂能听得下他的意见?
安如海却不管他如何想,只答道:“右将军只管拿下幽州便是。”
“是,属下尊命。明日午时前,必定拿下幽州城。”右将军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幽州城中。
秦末看着斥喉送来的密信,露出浅浅的笑,复又皱了眉头。
安如海领五万军便大肆攻打北疆,这实在不太寻常,且折了一万兵力后,又引两万军直接攻打幽州,可见事情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幽州城不足五千兵力的话,是她故意放出去的,没想到果真引了安如海上当。
安如海不足虑,只是如果真如她所料,北魏帝野心勃勃,想趁乱攻下北疆,那么大萧十年内,必然无国在北疆再投兵力,便是给北魏真正休生养息的机会,试想北魏如何不动心?
所以,接下来,才是真正有硬仗要打。
无论如何,先把安如海这关过了再说。
其实,她引安如海来,未必不是想引北魏帝上勾,给他全力攻打大萧的机会。
还有什么机会,比这时候更让北魏帝动心的?
只是,这盘棋下的有些大。
若说她有必胜的信心,她没有。可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没有所谓的百分百。她虽不是赌徒,却也知道机会是有准备的人才把握的。北魏帝想所握这个城赐的机会。她又何尝不是?
这是一场真正的豪赌。
秦末遥遥看着盛京的方向。
但愿,萧策这一次,也能信她。
若是不信她,萧策在京行事,必将受北疆战事的影响。
这场大仗,还需速战速决。
只是她手中能动用的兵力,实在是少之又少。
“娘娘,有人求见。”
“谁?”秦末回头,见一小吏正立在门口。一字问出,心中已经了然,若是常人,那小吏早报出了名号来,“快请进来。”
小吏把人引进,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午后阳光正盛,来人是一大汉,站在阳光的阴影里,一时看不清容貌,对着秦末露出了大大的笑,秦末眯起眼,只看得到他明亮的牙齿。
那大汉揭了头上的帽子,对着秦末行了一礼:“属下见过将军。”
秦末抬了抬头:“拓拔宇,你我之间不必客气,快请坐下说话。”
“是。”拓拔宇依言坐下。
“你既来了,想是野利阿达收到我的信了。”
“是,将军,阿达奠长吩咐由我来支援将军,我带了一万兵力,如今正候在幽州城外二十里外的一处密林中,正是檀州通往幽州的关口,那处地形想来将军必定了解,若是安中海敢犯幽州,属下必定叫他折在此处。”
听拓拔宇说带了一万兵力,秦末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笑道:“辛苦你了,不过,不必让安如海折在那关口处,相反,你要把人全部放进来。不待他们攻城,你们不必动手。”
拓拔宇奇道:“将军这是为何?”
幽州如今的兵力只有五千,岂能让北魏的两万强兵攻城?
秦末淡然一笑,不答反问:“拓拔宇,你带的人,粮响够用多久?”
“足够五日。”
“那便好,阿达奠长助我,我能岂能真叫他折兵损将?安中海既要攻城,我也须得让他如愿才是。待北魏军攻城两日之后,你再从后攻打,叫他腹背受敌。此次必须一举灭了北魏这这两万军。”
这一说,拓拔宇已明白秦末的筹划:“可若是此时安如海再派援军来,该如何?”
“这个你不必担心。且不说安如海已无援军可派,就算有,两日之内,他也不会派人过来。”
“属下明白了。将军可还有事吩咐?若是没有,属下这就告辞。”
“去吧。”
待拓拔宇的身影消失,秦末才舒了口气。野利阿达能答应她的条件,真心相助,她就有了一半的胜算。
非是她不信野利阿达,不过利益面前,全无情分可言。想来是她开出的条件,不说是明月,就是野利阿达为着北羌,也是动心的。
动心就好。
秦末此时正在府衙中。
“娘娘,王大人求见?”外面又响起小吏的声音。
“请她进来。”
不过片刻,王行简入屋,先是施了一礼,也不待坐下,便急问:“将军,北魏军果然要攻打幽州?”
一句问出,王行简不免暗暗打量了一下秦末,见她神情淡定,不知为何,一路上压在心中的沉重,似也轻了许多。
“不错,不过此事不足虑,我只问你,昨晚交待你的事,办的怎样了?”
“下官不敢怠慢,至刚才府吏来报,已集了五千多壮丁,发了兵器,不过他们到底只是百姓,并不曾训练过,只怕战斗力无法与兵士相比。”
“这倒无妨,有人便好。我们也只需要守上两日便可。”
“将军的意思是,两日之后,会有援军?”以五千营兵,五千壮丁,要守北魏两万精兵的攻打,也不是易事。
秦末笑了笑,不置可否,交待道:“能在短短半天时间内,集上五千壮丁,足可见王大人平日令行禁止,深得百姓爱戴。有这五千人也就足够了。你吩咐下去,把这五千人分为三队,分别去守东南西三门。”
“不是北门?将军……”王行简惊道。要知道,北门才是北魏攻城的重点。
“城中的五千兵力,东西南三门各留了三百兵,余下的三千五百兵,全部留在了北门,你派去的壮丁,到时配合那三百营兵守住三门便是,北魏不会集中兵力绕过北门去攻其它三门的,就算会,幽州城不大,各门有三百营兵加一千六七百的壮丁把守,也足可支持到城中调兵抵达,王大人只管照我说的办就是。”
王行简不敢多言,依言去了。
秦末这才叫了那小吏:“我须得回王府一趟,两个时辰后回来,若是有人寻我,让他们只管去王府中求见便是。”
昨日出门前,已把王府交到了祈妃的手上,且叫了严总管和碧芙雨过来,郑重吩咐过了。按说,她回不回也是一样,可想到明日始她便要安心战事,无暇顾及府中,而如今烟雨不在府中,碧芙到底不如烟雨经事的多,心中始终难免有些不安,也不知道昭阳怎样了,现在无事,索性回去一趟看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