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一眼也不看那眼睛长在了鼻孔上的丫鬟,只盯着跪在陶予面前的千蝶。
千蝶也暗怪那丫头不省事,回头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内侍道:“她既不愿意自己动手,你们两个,给我撑她的嘴!”
那丫鬟不敢置信的看着千蝶,平日里在西府,哪个敢不听千蝶的话?除了娘娘,谁在她面前不是附首贴耳?如今不过是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所谓小公子,就叫他们跪在这地上许久,不过一个东院的小丫鬟,就能逼着她要打她的耳光?
那小内侍不敢不听千蝶的话,挪上前几步就动了手,一时寂静的夜色之中,只有噼里叭啦的掌掴之声。
等二十下打完,那丫鬟的脸已肿胀的不成样子。两眼有如喷着火,死死的盯着沥沥看。
沥沥却不理他,只对千蝶道:“姐姐请起,还是先回去吧。”
千蝶不会在这个时候违了礼制,再让沥沥说出话来,因此没有陶予发话,她也不起身,依旧跪在那里。不管陶予是不是个只有八岁并且不知哪里来的小子,他如今都是秦王爷的义子,是他们的小主子。
八月的夜中已经寒冷,跪在青石地面的双膝只觉得丝丝凉气直往里钻。千蝶强忍着不适,带些乞求的看向沥沥:“沥沥妹妹,我的为人,你总知道的,还请你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不要为难我,我给你保证,这丫头我带回院中,必不会为难与她,不管怎样,一定会护她周全。”
倘若她不同意,便是不顾情分了?沥沥心中冷笑,正要说话,却听一直冷眼看着,未曾出声的陶予一甩袖子,不耐烦道:“有多大的事?非得在院门口闹着?”又指着千蝶等人,“都起来吧,也别跪着了,今儿也晚了,有事明日再说。”却是不问这些人在这里是为着什么事,只管携了沥沥的手,“沥沥姐,我饿了,我们回院吧。”
那伤痕累累的小丫鬟自然是死命攒着沥沥的衣袖,跟着两人入了院子。
千蝶等人无奈,又不敢冲进东院中去抢人,那不是自寻死路么?可明明看着了人,却任凭她入了东院……千蝶忍不住抖了一下,这若是回去,可怎么交差?
“千蝶姐,不过是一个假公子,一个提不上的小丫头罢了,你怎么就怕了,回去娘娘若是要问起……”
千蝶正暗恨着,若不是她多话,事情或许还不到这一步,便喝道:“闭嘴。”
说着起了身,自回院中找祈妃。
祈妃听说那丫鬟被接到了东院中,已是气的牙痒。偏刚那挨撑嘴的丫鬟还在边上煽风点火:“娘娘,您是不知道,那个小公子和那叫沥沥的贱婢,明知道是我们院里犯了规举的丫鬟,却不放人,不知道是按的什么心。半点也没把千蝶姐姐放在眼中,千蝶姐姐和奴婢跪了好大一会儿,竟是让我们起身的话都不说……”
谁不知道千蝶是她贴身的丫鬟?连一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狗东西,还有一个贱婢,就敢打她的脸?
崔青争手中端着的茶盅狠狠的砸在了地面铺着的厚毯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那丫鬟吓的一哆嗦,再不敢吱声儿。
千蝶便劝道:“娘娘歇怒,不过一个逃奴罢了,不值您生这么大的气儿。再说奴婢看那逃婢的样子,也不敢乱说话的,何况她原本也不知道什么,不过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冲撞了您,惹您生气被罚了而已,谁知道一个小丫鬟就能要死要活的呢?王妃娘娘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您也别多想了,用了晚膳,好好歇一觉,等看明日的动静再说吧。您这些日子,管着一院大小事儿,又忙着置那冰窑的事儿,可是够累的了。”
祈妃一想也是,秦末是何等聪明之人?又岂会为一个丫鬟落了自己的脸?
便瞪了那被打的小丫鬟一眼:“以后行事说话,都谨慎些,别落了口实。”
说完挥挥手让人退了出去。
千蝶也不叫小丫鬟们进来,默默的收拾了毯上的茶盅,又仔细捡了散在地上的茶叶。
崔青争不耐烦道:“搁着吧,一会儿叫小丫鬟们进来收拾就是,这些事哪里需要你来做。”
千蝶笑道:“怕她们手里没个轻重的,吵嚷着又惹您烦。”
帮着崔青争重新沏了道茶,才又笑着问:“我吩咐小厨房里单为您熬了冰梨雪羹,现在端上来?等喝了雪羹,吃用晚膳吧。”
崔青争应了。千蝶自出去吩咐人上膳不提。
陶予入了院便看着那已没了人样满眼恐惧正瑟瑟发拦的小丫鬟,暮然间就想到在金陵时的姐姐和自己,也是这样满怀恐惧的,就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对沥沥道:“沥沥姐,这人先交给你吧,好好照顾着,我先去给母亲请安,等母亲用了晚膳,你再回禀不迟。”
沥沥原也是这样打算的,便道:“才刚便是娘娘吩啥奴婢去寻你,请你回来陪娘娘一起用晚膳的,你快去吧,我把人领到抱夏里,跟如画姐姐或是碧芙姐姐说一声再处置。”
陶予看了那缩在两人身后的小丫鬟一眼,去了正屋里。
那丫鬟跪了下去,给沥沥磕头谢道:“谢谢姐姐求了奴婢。”
沥沥叹了口气。
祈妃必不会誓罢甘休,她这回是真给娘娘打了个麻烦回来,可当时那情况,她也不忍心真的让千蝶把她给捉回去,她这一身伤,明摆着的,西院那边是要往死里处置了,若是现在任她被捉回去,她岂不是成了帮凶?到底一条人命呢。且看这丫鬟也不象是个恶奴。
可是娘娘那里要怎交代?
拉了那小丫鬟起来,柔声道:“你先随我去抱厦里洗漱一下,我再找套裙衫让你换上,等娘娘用了晚膳,自会把你的事回禀一下的,若是娘娘召见,你这个样子可不行。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事,才被打成了这样?”
“奴婢叫小棋。”其它的话,却是一个字都肯说。
沥沥也不免强她。到了抱夏,一众守在那里的丫鬟见了,都十分震惊,怎么会有人被打成了这样?
雪草儿便道:“沥沥姐,你从哪里领来的人?怎么这个样儿?”
“你们先端些水来,让她清洗一下,再拿些吃的过来。雪草,你身量与她差不多,去拿套你的裙衫过来先让她换上,顺便去找夏雨姐姐,问她拿些药膏来给她敷上,有话一会儿再细说吧。”
众小丫鬟们得令各去忙了。
小棋不安的站在那里,手脚无措。沥沥便拉着她在凳子上坐了:“别怕,既然领了你进院,自会有人给你做主,只要你没犯错,没人能对你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