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心猿意马,吻
而云相府的消息,不过片刻便传到了无极门。冷听着属下的汇报,沉冷如石雕。
那属下说完消息,忍不住试探着问:“此消息,真的不告知门主吗?”
“你想门主死吗?”冷言语中颇含煞气,那属下立刻噤声,“传令下去,谁也不许将无忧郡主身死的消息泄露半分。”
“是。”
冷揉碎手中的密信,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默默道:无忧郡主,在天之灵,若要怪罪,请怪罪我一人即可。一切,都是冷自作主张,刻意隐瞒。门主他,什么也不知道。
嗜心蛊摧残他的五脏六腑,如今好不容易才寻得一门神功可以压制,若不能专心修炼,必向上次那样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若门主不能练成神功,则心脉寸断,性命不保。相信郡主,会谅解的。
凤国皇宫,怡和殿内,气氛沉凝,如乌云压顶。
女皇端坐在案几后,手里紧紧攥着一卷竹简,指节被握得发白,脸色铁青,浑身紧绷,胸口不断起伏,眼中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底下对着诸位臣子,个个低眉垂眼,鸦雀无声。
女皇突然将竹简甩到地上,“啪嗒”一声重响,惊破了殿内的沉寂,本就心惊胆战的群臣被声响吓得一哆嗦,头越发低了。
“众爱卿怎地不说话了?平日里不是个个挺能说的嘛?这会子,朕真正需要尔等出谋划策的时候,怎一个个成了锯了嘴的葫芦,闷不吭声?说,眼下该怎么办?”
凰国无故开战,南边蛮夷作乱,更有北方临国强兵压境,虎视眈眈,群狼环饲,凤国就是那块等着被瓜分的肥肉。立国数百年,从未有过如此绝境。一切只因,凤国国力日渐衰微,兵弱将寡,这才让人欺负至此。只是,这次似乎相约好了般,先是越国,越国刚停战,这几个便不安分地跳出来挑事,让凤国一时陷入困境。眼下,当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面对女皇的诘问,众臣一片沉默。直过许久,敏郡王站了出来,躬身道:“臣以为,攘外必先安内。可派人与凰国和谈,再伺机挑拨临国与越国关系,让二者互掐,这样好给我凤国喘息之机,集中力量击溃南边的蛮夷,平定内乱。”
“臣认为不妥。南方的蛮夷部族,早被我朝廷收服,此次忽然作乱,定是有人刻意挑唆,若是强行以武力镇压,恐会招致更大反弹。”云相站出来,陈述利害。实则,亦是刻意反驳敏郡王。
敏郡王转头看了她一眼,“那么云相以为该如何才能化解这场危机?”
“很简单。针对各国所需,求和而已。”云相微微笑道,徐徐道来:“据臣所知,凰国开战理由乃是称其南荒族的圣子在我凤国,我们给它一个圣子便是。而临国,虽虎视眈眈,但其与越国的矛盾历来已久,多半是想作壁上观,届时好渔翁得利,只要越国不继续攻打凤国,必不会轻举妄动。至于蛮夷,需派使者,安抚为上,尽量化解误会。”
“报——紧急军报需面呈陛下!”
女皇肃容,“快宣!”
侍卫飞快将军报呈了上来,女皇快眼阅览,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浑身颤抖,怒将帛书猛拍在案上,恨声道:“可恶越狼,背信弃义,狡猾无耻,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勃然之怒,令底下本就不安的群臣更如惊弓之鸟,不知军报是何内容,竟令女皇惊怒至此?
敏郡王壮着胆子问:“不知越国又有何动作?”
“众卿且看,越狼狮子大开口,当真无耻之尤!”女皇将帛书甩了下来,敏郡王眼疾手快地接住,展开与众臣一览,登时个个脸上精彩纷呈。
尤其是敏郡王,脸色惊怒交集,额上青筋暴跳:“越太子简直欺人太甚!”居然敢要无忧去当妾?
帛书上所说,无非就是越太子要求无忧郡主前往越国和亲,当他的太子良娣。还有,就是要足够的嫁妆。金银珠宝以车计,还要城池数座,否则就要再启战端云云。此外,还特意提到,太女正在他的行宫作客,威胁之意尽显。
明明说好罢战谈和,此刻居然趁火打劫,怎不令人恼恨?!
不过也有人幸灾乐祸,这不,云相发话了,“人说虎母无犬女,果不其然。敏郡王威名远播,如今无忧郡主艳名远扬,连心高气傲的越太子都拜倒在其魅力之下。若非事关国体,这也是美事一桩!”
“哼!”敏郡王丢过一个冷厉的眼神,反唇相讥道:“云相既如此羡慕,不如送你家四小姐云晴前去和亲?”
女皇本就头疼,看到底下臣子互掐,登时火冒三丈,用力拍了案几:“都什么时候,还吵架,还不快想想办法,解开眼下困局?!”
底下忽而一静。
“敏郡王,事关无忧郡主。你说,眼下这该怎么办?”女皇看着敏郡王道。
敏郡王犹豫片刻,终不得不表态:“若越太子只要无忧倒也罢,身为人臣本当为国分忧。只是,那嫁妆——实在太过分了些。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说了等于没说,女皇揉了揉眉心,感觉万分疲倦。末了,道:“罢。若实在无法,也只能先安抚越国了。暂且委屈无忧郡主了。”
“至于凰国的圣子,此时就交由云相去办。”
“这——”云相想不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登时后悔不迭。若是寻的人不对,反倒惹怒了凰国,那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女皇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摆摆手:“都散了吧。众爱卿若想到好办法,尽管进宫来禀朕。”
月影绰绰,晚风轻轻,拂动空旷内室的纱幔,略显低沉的声音轻轻道:“郡主,该用药了。”
凌悠然自困倦中惊醒,眯着眼睛下意识地瞄了眼窗外,但见月华如水,登时睡意去了大半,问:“眼下什么时辰?”
“亥时中。”
亥时中?也就是十点左右,太女应当也快要行动了。凌悠然揉了揉眼睛,只见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忽觉不对,刚才那侍女的声音——惊异抬头,只见立在床前的侍女,容色鲜妍,似熟悉又似陌生,但绝非之前服侍自己的那几个:“你是?”
但见那侍女微微一笑,换了嗓音,压低道:“是我,郡主。”
凌悠然瞠目:“彩绘?”不敢相信,一时又惊又喜,“你怎么在此,还这副打扮?”今日累他被连池抓获,不知生死,心里正担忧着呢。
“嘘。”彩绘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近前来,放低声音:“我被人所救,因不肯离开,那些人便将我打扮成如此模样,替换了其中一个侍女。”
“是谁救了你?”
彩绘摇头:“不知。那些人不肯透露,但可以肯定,绝对非我方人马。”
“那人有法子将你送出去,你为何不走?留在此地,十分危险。”凌悠然蹙眉,想了下,道:“太女即将出城,我安排你跟她离开。”
“不。”彩绘轻轻拒绝,“我奉公子命保护郡主安危,岂可弃你不顾?!可是出了变故,不然何以太女此时离城?”
凌悠然点点头,不欲多说。“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不然等连池发现太女出城,这里肯定加强戒备,届时想走也走不了。回帝京,护好你家主子才是要紧。”见他兀自不动,忙伸手推了推。
“烟雨楼不乏人手,能够保护主子的人很多,然而眼下郡主身陷囹圄,若我弃之不顾,主子醒来也定不会饶恕与我。此事不必再谈,眼下郡主伤势沉重,不宜奔波,我们且见机行事,待您伤势稳定,再行联络烟雨楼的人,届时再伺机逃走。”彩绘是固执性子,既然受命保护她,绝不会因她三言两语就走。
见他如此坚持,凌悠然知劝不动,只好作罢,“既如此,你且小心隐藏,莫要露出行迹。”
彩绘慎重应了,将温的药端上来喂她喝:“先喝药。”
凌悠然皱着眉头将药喝完,忽然另一个随侍的侍女进来禀告:“郡主,越国昭阳公主求见。”
“昭阳公主?”凌悠然凝眸,“行宫里什么时候来了个公主?”
那侍女约摸听过些风声,于是道:“奴婢听说乃是镇南王世子的未来世子妃。听说乃是忠国公遗女,于太后身边长大,被封了公主,赐婚与南王世子。”
绝的未婚妻?!凌悠然怔忪,药碗自手边滑落,彩绘眼明手快将碗抄在手里,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须臾,她已回过神来:“请进来。”示意彩绘将自己扶起来,靠在厚厚的迎枕上。
不一时,随着环佩声起,一个袅袅娜娜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花为容,玉为肌,柳叶眉,樱桃口,目光楚楚,小鸟依人,一袭淡烟色的曳地长裙,显得纤腰不赢一握,气质温婉动人,当真乃绝色佳人。
少女身后的两名侍女亦是姿容妍丽,然而在她面前仍然如同绿叶般,愈发衬托昭阳公主的美丽。
凌悠然嘶了声,暗暗咬牙:苏清绝,你还真是好艳福。怪道一整天不见人影,原来陪伴佳人去也!
就在她审视少女的同时,昭阳公主也暗暗将她打量了一遍。只见她脸色苍白,唇上没有半分血色,五官清丽,却算不上倾国绝色。此刻,颇为虚弱地靠坐床上,姿态随意,疲惫中透着几分慵懒,眼眸微垂,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淡淡阴影,看起来,不过是个略有姿色的病弱少女,与外头传言的祸国妖女绝然不相符。
揣着几分惊疑,盈盈施了一礼:“昭阳见过无忧郡主。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公主客气,请坐。”情敌啊情敌,凌悠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知公主驾临,有何事?”
“昭阳久仰郡主大名,听说郡主护太女身受重伤,心中感佩,特来探望。”昭阳谦和有礼说道,目光盈盈,显得十分恳切,无半分讽刺意味,令人觉得听着特顺耳。
然而,凌悠然却知道她的来意,多半与清绝有关。应是听闻越太子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消息,而绝刚好又为自己医治,心里不安,前来一探情况的吧。呵,这等小女儿心思,怎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思及此,抬眼冲她一笑:“大名不敢,怕是臭名远播才是!”
昭阳微怔,刚才眼眸半垂不觉,此刻完全睁开来,只觉那双眼好比墨玉,光华动人,又幽幽若潭,深不见底,神色间从容淡定,自有一股寻常女子难及的风华。那一笑,更是美不可言,明珠美玉,亦不由黯然失色。
刚才还漫不经心,此刻却暗暗警惕。无怪乎太子被此女所迷,确是有祸水的潜质。
“郡主说笑了。昭阳虽初到邺城,却也听说不少关于郡主的事迹。知道郡主多才多艺,更有常人难及的巧思,便是太子——”昭阳忽而噤声,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了大忌,连忙用帕子抹了抹嘴角,带开话题,“昭阳听闻郡主当日伤重垂危,连数个太医都束手无策,然眼下观郡主气色已是好了许多,清绝哥哥医术果然了得!”
果然哥哥妹妹什么的,最讨厌。凌悠然暗里翻了个白眼,权当没听出她话里的亲昵,淡淡笑道:“天下第一神医,医术自然超凡脱俗。”
昭阳一面以帕子遮掩,一面暗暗审视,然而那淡然自若的神态,竟看不出半分端倪,顿了顿,小心试探道:“不知郡主的伤势什么时候可复原?”
“不知。”凌悠然回答得干脆。割伤个手指还需三五天,这么重的伤,岂能一日两日得好,显而易见的却还明知故问,定有目的。
果然,昭阳公主脸染艳霞,几分羞涩几分扭捏道:“抱歉……是我心急了,问了这等蠢问题。”
你知道就好。凌悠然斜了她一眼,那含羞带怯模样甚是刺眼。
“郡主见谅……非是昭阳不识大体,实在是因为、因为婚期将近,清绝哥哥再不回去,恐、恐会被降罪。”说完,半遮了脸面,期期艾艾地盯着她。
凌悠然起了身鸡皮疙瘩。心底暗自冷笑,面上不咸不淡,“哦?本郡主也听说了,公主与南王世子的婚事乃是陛下亲赐。不过,相信世子行事自有分寸,应是不会误了佳期。”
闻言,昭阳愣了下,以为她会说出劝清绝哥哥回京之类的话,怎么与自己设想不一样?京中女子再小心眼的,在外头也力装贤惠大度……蛾眉轻蹙,随即恍然:眼前的是凤国的女子,心思不可以常理度之。
“嗯,我自然是相信清绝哥哥的。”再坐下去没意思,“夜色已深,昭阳先告辞。打扰郡主休息,还请勿怪。”
“来人,送客。”
昭阳与侍女走出外间,忽而发出一声低呼:“糟糕,竟然忘记,清绝哥哥想必等急了,快走!”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足以令里面的人听见。
凌悠然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不由冷笑。都说越国女子性情温顺,乃是贤良淑德的典范。却原来——都是屁!
精力不济,合上眼,不一会便迷糊起来。
感觉有什么轻轻裹在身上,猛然一醒,睁开眼睛,却见身上盖上了薄薄的丝被,床边坐了一人,绿发披垂,黑衣如墨,正侧着脸,望着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绝?”凌悠然有些意外,第一次见他穿其他的颜色,不由仔细望了几眼,黑色华服,衣领和袖口上以银线绣了古老的兽纹,衣料上隐约现出精致的暗纹,光泽莹亮,显得十分华丽。趁着那冰雪般的容色,愈发华光湛湛,令人不敢逼视。
痴看了会,嘴角勾了勾,揶揄道:“你不是会佳人去了么?刚才昭阳公主还说怕你等急了,唠嗑了两句就急匆匆回去。还以为温柔乡醉人,你将我这病人给抛诸脑后了呢!”
“昭阳来过?”绝转过眸来,玄色华服衬着他的清冷,高雅之中透着十分尊贵,目光仿佛山巅白雪,高远寒凉,愈发令人不敢接近。
“嗯。”美色当前,凌悠然有些心不在焉,目不转睛盯着他,“换了身衣裳,别有一番不同韵味。”小手不安分地从宽大的衣袖滑进他的臂弯,轻轻摩挲。
见她不语多言,绝也不再纠结于昭阳到访的事,将她妄动的小手拿开,淡声道:“子时了,该安寝了。”
闻言,凌悠然立刻两眼放光,忙地往里头挪了下位置,拍拍身边:“快脱衣,上来。”
那猴急猴急的样子,甚是有趣,绝不由地扬了扬嘴角,正巧落入她的眼中,只觉得那浅淡的一抹笑意,恍若冰雪消融,万物春发,耀眼之极,魅惑之极,一时不由看得痴了。
心猿意马,小脸猛地贴了上去,猝不及防吻上那素淡秀美的唇。唇瓣相接的刹那,两人皆不由地为之震颤。
谁也没动,四目静静相对,目光胶着——旖旎之氛,悄然弥散。
就在凌悠然欲将美色拆吃入腹之际,外面陡然传来急切纷乱的脚步声,还有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深夜,分外清晰。
不好,太女的行动被发现了!凌悠然心惊,两人极有默契般,分开。
绝神色微凝,忽然握住她的手:“我送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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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鱼的鲜花。话说,月票是亲投的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