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回来么?”吴月娘听了冬梅的回答,空洞的眼神多出了一点死灰的气息:“冬梅你熬了一夜,赶紧休息去吧。”
“那小姐呢?”冬梅不停打着哈欠,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要不要也休息一下?小婢这就去准备一下。”
“是啊...是该要睡觉啦。””吴月娘的言语中似乎有一种不可捉摸的死气,让冬梅听得很不自在,但还是迅速的服侍自家小姐上了床,这才下了帐子,退了出去。
吴月娘闭上眼睛,两股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伸手到枕头下面摸了个小瓶子出来,嘴里面念叨着:“该睡觉了...”
“这不是牛都头吗,我家老爷没在家啊。”吴府管家得了消息,急忙迎出门口,但对一旁的西门庆熟视无睹。
“你家老爷当然不会在家。”牛都头黑着一张脸,对管家的热情毫无反应,在这种关键时刻,一定要和吴家撇清关系的:“你来见过本县新上任的县尉大人!”
“什么?”管家往牛都头身后看着,并没有发现半个人影:“新来的县尉大人在哪儿呢?”
“放肆!”
随着牛都头一声怒喝,西门庆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牛都头伸开五指,结结实实的轮圆了胳膊给吴府管家来了个响的。
“睁大你的鸟眼,这位就是县尉西门大人!”
吴府管家被打得转了个圈,左脸顿时肿起来五条指印,赶紧对西门庆作揖道:“西门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
“好说。”西门庆依旧笑眯眯的:“你知不知道你家老爷去了哪里?”
“小人不知。”吴府管家捂着被打肿了的脸,吸着凉气回答道。
“你家老爷昨晚潜入本大人的府上,意图谋害本大人,现如今已经畏罪自杀。”西门庆慢慢说道:“你家少爷也被擒拿。”
“什么!”吴府管家的眼珠子险些没掉出来,一副无法相信的样子。
确实,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也无法相信。昨天吴千户和吴大舅气势汹汹的带着一票人马准备去砸西门家,吴府管家是知道的,怎么能料到一夜光景,吴府的主人已经成了杀人未遂,而且已经自杀身亡了呢?
牛都头一招手,那边衙役押着灰头土脸的吴大舅走了过来,让吴府的管家看了捂着鼻子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不是大少爷吗?”
这冲天的尿骚气简直要熏死人!
实在是太臭了,牛都头手都懒得动,直接抬腿一脚踹在吴大舅的屁股上:“前面领路!”
吴大舅就势跪倒在西门庆面前,伸手就要抱腿,西门庆往后一闪:“有事说事,别来这套!”
“大人,看着小人是你大舅子的份上...”吴大舅鼻涕眼泪都下来了:“饶了小的一条命吧...”
“给这鸟人洗上一洗,换上干净衣服,在大厅候着!”西门庆捏着鼻子喊道:“这都能臭死人了!”
“另外,你把吴家大大小小都召集到大厅去,本大人有事情要宣布。”
管家战战兢兢地应了,吴大舅看暂时死不了,一骨碌爬了起来,跟着管家进去了。
“封门!”西门庆领先昂首而入,牛都头在后面跟着,衙役们把吴府大小门户一关,连只老鼠也溜不出去。
西门庆在大厅一坐,和牛都头两个人美滋滋的喝着茶,看着吴府上下几十号人慢慢聚集到了大厅里。
这些家丁、丫鬟、老妈子,谁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个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
“这怎么回事,这不是西门大官人么,老爷的女婿。”
“什么女婿,昨天把小姐休了,现在啥关系都没有!”
“小点声啊,现在他已经是县尉了,你看那都头毕恭毕敬倒茶的样子就知道了。”
“老爷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出来。”
“少爷和小姐呢?”
西门庆笑眯眯的,侧着耳朵听着,并不说话,知道管家领着还没干透的吴大舅踏进大厅,这才咳嗽一声,站起身来说道:“大家安静。”
声音不大,但顿时大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不再说话,看着吴大舅出现,对事情的发展更加惊讶起来。
“俺是清河县新上任的县尉。”西门庆笑了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要和大家宣布的。”
“你们的老爷,是三十年前的独行大盗,有个绰号叫杀人蜂。”
那些个家丁、丫鬟和老妈子们个个听得又是惊讶,又是不敢相信,只有吴府的管家和吴大舅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低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吴老贼已经见逃脱无望,已经畏罪自杀。”西门庆带着微笑,似乎在描述一件和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之前吴老贼安排吴月娘,在数年内侵吞我西门家财产,足有万贯之多。”
“所以,经知县大人下令:吴府上上下下,连地皮带你们,都已经归本大人所有。”
“什么!”西门庆这话顿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明显能看到有些丫鬟松了口气,似乎吴千户的身亡反而对她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果然,这个老货在家里面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满府的丫鬟差不多都收用了吧?”西门庆愤愤的想着:“这老贼死得太晚了!”
西门庆一边想着,一边扫视这下面站着的丫鬟们,还是有几个看着比较秀丽的。
“嗯?”西门庆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你们家小姐呢?还有冬梅那丫头怎么没来?”
这时,一晚没合眼的冬梅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正香,而吴月娘手中的药瓶已经滚到了一边,里面的毒药已经发挥了该有的作用。
片刻之后,得到消息的西门庆摸着吴月娘尚未冷却的身体,眼神中满是遗憾,看着一边哭的死去活来的冬梅,西门庆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屋子。
身后,是冬梅猛然拔高的哭声和以头撞地的咚咚声...
自己害死了这个女人么?西门庆心中闪过一丝疑问,但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在清河县这种小范围里造成了相当大的波动,要不是自己穿越,西门庆可能很快就会家破人亡,这事上哪儿说理去?
这里面的因果纠缠,根本说不清道不明。自己既然被丢到这个世界,就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混吃等死。
所以,在吴月娘这件事情上,西门庆绝对不会再纠结下去,而是把这件事情放下,才能面对将来需要面对的更多事情。
只有放下,才能前行。
西门庆脑海里突然蹦出来这一句不知道是哪位名人说过的话,而下一个念头,却是潘金莲捂着胸部有些惊慌的看着自己。
真的能放下么?真的能忘却么?
西门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贤弟请看。”神算子蒋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吴府帮忙审查财物:“这吴府大部分财产不是暗中收购铺面,就是买了清河县边上的农庄,总计价值大约有一万五千贯上下。”
“嗯?”西门庆也被这个数目小小的震撼了一下:“居然有这么多!”
“账目是没有问题的。”神算子蒋敬手里面拿着一沓子地契之类的东西:“这铺面就几乎有半条街之多!”
西门庆拿过地契翻看着,方才略有些沉重的心情顿时被发财的喜悦冲的无影无踪。
抓着这些地契,西门庆多么想怒吼一声:“我王老五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有了这些钱,自己的计划就可以继续下去了,甚至于,可以比预计的更快实现。
“很好。”西门庆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当然,这里面还有知县大人的三千贯。”
吴府的宅子,西门庆是要接收下来的,等个好价钱出手,所以只留下少数家丁和丫鬟看守宅子,而其他所有的下人都被遣散了,每人还得了三五贯遣散费,一个个高高兴兴的走了。
另外从吴府密室里面还搜出一个装满了瓶瓶罐罐的箱子,据神算子蒋敬那个老江湖查看,里面大半是些迷香还有各种毒药,另外有一本小册子写得满满的,看来那吴老贼还有记录的习惯,前后算起来不下百口人命,让西门庆看得心惊肉跳。
西门庆将小册子呈给朱知县,算是证明吴千户就是杀人蜂的铁证;至于那个箱子,西门庆找人暗自收好了,万一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处呢?
对于吴大舅和算盘李,朱知县大笔一挥,来了个脊杖二十,流放三千里,这两个货倒是可以同路,而丫鬟冬梅将吴月娘安葬后,就近村子里租了个房子,情愿一辈子看坟。
一时风光的吴府在两天之内烟消云散,让清河县的老百姓看不懂,朱知县得了三千贯,让师爷起草了公文,把事情经过贴在了衙门外面,就连西门庆那七休书都抄了一份附在底下,当然这回是师爷亲自书写,如果还是西门庆那手烂字,估计非得看吐了几十个百姓。
清河县的老百姓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三十年来,县城里面居然住了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大盗不说,还险些祸害了西门家。
幸好西门庆一直隐忍,寻了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要害,顿时咸鱼翻身不是?全城的老百姓,包括知县大人都松了一口气有木有?
是夜,在明亮的灯光下,一只稳定的手很快的记录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清河县有财主,复姓西门单名庆,号吹雪,二三日内,割人鞭、摸酥胸、笑太医、做县尉、纳小妾、救武大、休正妻、擒大盗...诸如此类,皆令人惊讶不已。抄吴家,得万贯有余,有半街西门之称。
甚至于,那只手还栩栩如生的画下了当时西门庆跪着给武大郎施救的图形,最后,就连七休书也被完整的抄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