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大人在上,雪儿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身着紫色衣衫的裴雪跪到了白白胖胖、一脸跋扈相的卢老夫人身前。
“哎哟,我的宝贝孙女,礼到了就行了,快点起来别着了凉。”卢老夫人虽然重男轻女,可对她亲自带大的孙女却是极为宠爱。
三个女人一台戏,女性扎堆的地方是非也就多了起来,裴越儿子没捞到,弄出来八个女儿;裴弘还算比较“专情”,除了裴雪之外,只有一个裴婉儿;至于裴玄,这老色鬼整天就是不停的“开荒”,播种多了,能没点收获?
这些女人围坐一桌,看着偎依在祖母怀里的裴雪,那尖酸刻薄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砸向了裴雪。
“神气什么?一个下贱的妓女生的贱种而已。”
“就是,她这么受老夫人宠爱,不是到现在还没嫁出去么?”
“我看等老夫人去世以后有谁肯罩着她……”
叶羽看到了台上的裴雪,虽然没见过面,可他却一眼就认出了她——简直是跟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私底下对裴雪恨得咬牙切齿,可看到她的样貌,叶羽动摇了最初的想法——好也罢,歹也罢,毕竟一母同胞,如果伤了她的心娘肯定会难过的。
这时候,叶羽听到了那群“莺莺燕燕”中传来的声音,难道这就是所谓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虽然没有兄妹的情分,可叶羽着实不想别人以贱人称呼裴雪,更何况她们还侮辱了母亲。
“你够胆把刚才的话给我重复一遍!”叶羽盯着刚刚称呼老妈下贱的妓女、称呼雪儿贱种的女子说道,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那冷漠与死寂让和他“勾肩搭背”的裴管家都牙关打颤,更不要说这些小女生了。
这一桌没有一个人说话,这异样的氛围让围坐四周的本家与客人纷纷侧目——这少年是谁?他怎么穿了裴管家的袍子?
“哇!”就在这时候,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大哭起来。
“婉儿,你怎么了?”听到女孩的哭声,王夫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王氏育有两子一女,长子裴温和叶羽同年,次子裴仁和小女裴婉儿乃一胞双生,卢氏不疼孙女,是因为孙子少孙女多;王夫人不一样,她儿子比女儿多,物以稀为贵,她能不疼爱幼女?
“裴管家,到底是……”说到这儿,王夫人看到了叶羽,他怎么会醒来?惊骇之下,王夫人连一边的女儿都忘记了。
“王夫人,曾经的白痴站在了你的面前,你是不是很诧异?”叶羽声音不大,可这话却清清楚楚的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好雄浑的真气,这少年是什么来路?”说话的人是一个老和尚,脑袋虽然剃的光秃秃的,可那花白的眉毛、胡子却是长长的垂了下来,颈带佛珠,身披烫金袈裟,闭着眼睛冥想的样子看起来慈眉善目。
听到叶羽的声音,老和尚突然睁开了眼睛,“明空玄女,缥缈峰有没有关于他的记载?”
“如此邪魅的气息绝非我正道中人。”
说话的女子虽然俗家打扮,却是身着葛布缁衣,如此穿着非但无损她绝美的容颜反倒进一步衬托了她缥缈虚幻的气质。
玉为肌,花为魂,水为骨,那一双灵动智慧的美眸夹在着佛家的悲悯,道家的洒脱,儒家的虔诚,这等不食人家烟火的气质衬托下,她那倾城倾国之貌反而成了点缀。
明空仙子竟然会关注这么一个人?七大士族的那些猪哥们纷纷向叶羽投去了嫉恨的目光。
叶羽始终没有关注这边,他哪知道自己一句话就被七大士族的纨绔们当成了公敌?他松开裴管家,大笑着走到了卢氏的跟前——作为今天寿宴的主角,这可是整个寿园的“风水宝地。”
“卢老夫人是吧?你今年八十了吧?”叶羽看着抱着裴雪的卢老夫人,半真半假似笑非笑的说道。
“这位小哥是哪里人氏?人生七十古来稀,老身可没奢望活到八十啊,老身今年整六十了。”
卢氏就没去过叶灵的小屋,她哪能认识叶羽?裴雪虽然也没怎么见过叶羽,可他那酷似叶灵的容貌让她起了怀疑……
什么是骂人的最高境界?把人当场骂哭了,那不是高手,真正的高手是你骂了人之后,别人非但没恼反而表扬了你,等过了三天才被气得吐血。
“此子来者不善!”明空玄女听到叶羽这话,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玄女何出此言?”老和尚念经念多了,思维不是那么敏捷,他一时没搞懂叶羽这话的内涵。
明空玄女虽然地位崇高,可在老和尚面前却是晚辈,老人家发问了,她能不答?
“来人,把这扰乱老夫人寿宴的人轰出去。”王夫人从初见叶羽的震惊中回过味来,她一来心下有鬼,二来着实怕裴越旧事重提,听到叶羽的话,她可算找着理由了。
“王夫人,你凭什么说我扰乱老夫人寿宴?”看着王夫人手下的恶奴向自己靠近,想到那日母亲挨板子的场景,叶羽眼中邪茫大盛。
“你……”王夫人语塞——在场除了老夫人这当事人,其他人都听出叶羽刚才那话的言外之意,老夫人被人骂了还乐呵呵的夸奖人家,你如果这时候去揭穿他的话,那不等于煽老夫人一个大嘴巴子吗?这一干人等虽然对叶羽怒目而视,可谁也不想做那出头鸟啊。
“王夫人,咱们的账一会儿再算,我先跟她说几句话。”叶羽指着老夫人身边的裴雪说道。
听到叶羽这话,裴雪再无怀疑,她站起身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叶羽——雪儿小姐虽然物质生活富足,可在精神上她却是灰色的:十八岁了还没有嫁人,这在大梁朝也算是异数,她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而叹息;虽然有老夫人的宠爱,可那些姐姐妹妹却没有几个给她好脸色的,她为自己的孤寂而悲哀,每日寄情诗词歌赋,人前她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可谁又能知道她午夜梦回之际的痛哭?
婚姻的碰壁让她不再相信爱情,她想在府里找一个可以依靠、可以倾诉的对象,可整个裴府又有谁跟她是一条心?她恨王夫人,恨王夫人从她身边夺走了嫣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嫣儿被人拖走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可当天晚上她却蒙着被子哭了整整一夜;她更恨叶灵,她恨她为什么要把她生出来,虽然听说王夫人杖责了叶灵,虽然听说叶灵哑了,可她却硬着心肠没去探望。
对这个弟弟纵使没有感情,可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她又怎能拿他当做路人看待?同时她也怕叶羽提及她的身世,这虽然瞒不了任何人,可裴雪宁肯自欺欺人。
“我该怎么称呼你?是大小姐?雪儿?还是姐姐?”叶羽此话一出,裴府哗然,他就是叶灵的白痴儿子?
裴雪没有说话,依旧眼神复杂的盯着叶羽。
“这些年,我虽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可我却清楚我周围发生的一切,”说到这儿,叶羽似是无意的扫了王夫人一眼,“当我听说了你对母亲的态度,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裴雪听到叶羽这话,脸上突然现出一丝惨白,旋即紧紧的咬住了嘴唇。
“可现在我却知道我下不了手,茫茫人海,你我能做一母同胞,我很珍惜这种情分,你觉得我自作多情也好,还是怪我多管闲事也罢,我可以这样告诉你,为了母亲我可以藐视一切,同样,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也可以疯狂的屠戮。”
说到这儿,满堂宾客再度窃窃私语起来,就你那摇摇晃晃的小身板,还想屠戮一切?你不怕牛皮吹破了?当然有三个人没有掉以轻心,明空玄女和那个老和尚感受到了叶羽身上散发的气息,他们神色凝重的看着叶羽;还有一个就是“小裴”,这老小子估计是被吓住了。
“温哥哥,这人是谁?他穿的衣服好奇怪啊,现在光着脚他也不怕冷?”裴温身边一个娇憨的漂亮女子指着叶羽说到……
“我这么做不为别的,就是不希望母亲伤心,同时我也希望你能记住一点,是那个叫叶灵的女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而孕育了你,不管你想什么、做什么,生命传承的烙印是你这辈子无法摆脱的。”
生命传承的烙印?裴雪只觉得心里又苦又涩,她突然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你是羽儿?”这时候,一个三四十岁,潇洒儒雅的帅哥走到叶羽跟前。
“你是?”叶羽看着他,淡淡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我…我是你的父亲。”在儒家思想的熏陶下,大梁一项讲究长幼有序,此时宾客满堂,作为父亲,裴弘于情于理都得站出来。
“父亲?我怎么不知道?”叶羽嘲讽的看着裴弘,“你能告诉我什么是父亲吗?”
什么是父亲?父亲就是爹,叶羽这个问题就等于问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哑口无言的裴弘有些发懵。
“我倒要问一下,我是你精心培育的后代还是你享受快感而又不想负责的产物?”顿了一顿,叶羽续道,“父之于子,当为何亲?我心中的父亲是一座高山,他用他那厚重的脊背承载着我的哭与笑,我生病了,他可以冒着酷暑严寒,翻山越岭的背着我去看大夫;我做了什么错事,他语气虽然严厉,可巴掌高高举起却是轻轻落下……”叶羽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从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男人,在没有自己的日子里他一个人该怎么过?无情未必真豪杰,那一滴不受控制的热泪从他眼角滑落。
这时候寿园里变得很安静,叶羽说话的方式虽然奇怪,但他的意思他们大概能懂,可人间真有那么质朴的父爱?这些达官显贵之家的子孙们自然体会不了叶羽对父亲的感情。
这就是那个在床上躺了十七年的白痴?人们心中纷纷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可你觉得你配吗?那边树底下比较凉快。”叶羽哂道。
裴弘脑袋有些晕,他愣愣的看着叶羽,“什么树底下凉快?”
“哪凉快你给我哪呆着去。”……
叶羽这话犹如一颗炸弹扔在儒家纲常那平静的湖面上,敢直斥自己的父亲,这不是逆子是什么?群情哄哄,对着叶羽指指点点。
“混账东西!”这时候,一个身披重铠、怒目圆睁的将军走到了叶羽的跟前,他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朝叶羽的脸上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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