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持续了半个时辰,效果越来越差,陆有为不得不打断审问,放孟雪儿回去,接下来的田玉芬心理素质相当不错,根本吓唬不住,被人家有理有据的反顶回来,把德望顶得张口结舌,场面很是难看,只好礼送人家回去。
这种毫无技巧可言,一根筋式的审问方法,也能破案的话,真成天下奇闻了,黄三才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显摆一把的冲动,能干一点大家赞赏,能干太多只怕就没人喜欢了,韬光养晦才是生存之道啊。
轮到伏月婵时,黄三才来了精神,这女孩还不到二十岁,相当漂亮,柔柔弱弱的,给人一种温软如水的感觉,虽然被吓得花容失色,说话仍是轻言细语的,嗓音极为悦耳,听着非常舒服,德望都不自觉放低了声调。
德望咆哮了一天多,喉咙都吼肿了,要求歇歇,陆有为也对他那套丧失了信心,决定让黄三才试试,正好轮到吴友朋,黄三才可没德望那天赋,语调平淡的问道:“十一月十六,你做了什么?请如实相告。”
吴友朋一怔,这态度未免太友好了,上次可是被当作杀人凶手在审问,回想着答道:“早晨起来去了演武场,然后去孟雪儿家看了看,她洗衣服的样子好美,她那么漂亮,还那么贤惠,真的是世上最好……”
“不用说不相干的,后面还做了什么?”黄三才赶紧打断,任他自由发挥就没完没了了。
吴友朋有些不高兴,闷声闷气道:“上午在家里修炼,下午去找了狄应雄,回家后就一直没出门。”
“你与狄应雄素无交道,为了何事找他?”
“我……”吴友朋憋了好一阵,似乎有苦衷不便宣之于口,最后咬咬牙道:“我向他求教怎么追女人,孟雪儿曾经跟他好过,他应该知道如何讨得孟雪儿欢心,不过这混蛋要五千灵石才教我。”
“然后呢?怎么不说了?你给灵石没有?”
“他做梦,孟雪儿被他害那么惨,我才不会让这混蛋好过,想要我的灵石门都没有。”吴友朋显得非常气愤,说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唔,你就没打算给他一点教训么?比如说下点毒,或是用秘术对付他,让他吃些苦头。”
“当然想过,我又不懂这些,想也没用,现在他死了,死得太好了,要是抓到凶手,你们别为难人家,真的是替天行道啊,为我们大院除去一大害。”
“你仔细想想,他当天有没有哪里不一样?与平常不同的地方?”
“我和他也不熟,倒没看出来,那天他好像很高兴,一直笑咪咪的,那阵他跟梵思静打得火热,不晓得是不是得手了?”
“你对他们两个的事了不了解?有啥特别之处?”
“不了解,我也是听人说的,不过,那女的很不正经,还勾引过我,我没搭理她。”
黄三才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打量吴友朋,颧骨高耸,细眼阔嘴,想像不出他是如何受到美女青睐的,这得饥渴到什么程度啊?脱口问道:“她是怎么勾引你的?”
吴友朋扭捏了下,颇不好意思道:“她说我很有男子气概,是她最喜欢的一类,要是愿意同她交往,她晚上就到我家过夜,你们不信?我可以发誓,她就是这么说的,我要是瞎说,将来不得好死。”
“你们交往没有?她有没有上你家过夜?”
“没有,我不晓得她说的是真是假?打算给她一点考验,当时拒绝了,她要是有诚意,我就答应她,后来她就没找过我,看来是逗我玩的。”吴友朋一脸失落,很为错失艳遇而沮丧。
征询了下陆有为的意见,转头道:“今天就到这里,也许还会麻烦你,吴兄请自便。”
等吴友朋走出审讯室,陆有为不满道:“三才,你这么问不行,根本吓不住人,震慑不住嫌犯,哪问得出真相?他们是不会主动认罪的。”
这尼麻也太冥顽不灵了,老子的询问成果看不到么?耐下性子解释道:“协理,吴友朋暗恋孟雪儿,只会躲着偷看,仇视狄应雄,只敢背后诅咒,可见他自卑胆小,压根没有杀人的勇气,吓唬他意义不大。”
陆有为满脑子问号,这就排除嫌疑了?不愿自承无知,沉吟着点头道:“言之有理,我也觉得他不敢杀人,执事那边一直没啥进展,我们还得抓紧一些,你看接下来审谁?”
“在下也没头绪,协理乃业内翘楚,想必已成竹在胸,不过吴友朋提到梵思静,本来是不须提起的,感觉他是有意为之,梵思静会对他抛媚眼,有些匪夷所思,你看是不是将她招来问问?”
“嗯,不错,正合我意。”陆有为走到门边喊道:“文雅,你去把梵思静叫来,速去速回。”
足等了近半个时辰,文雅才气喘吁吁的领人进来,解释道:“找了好大一圈,才在果园找到人。”
陆有为挥了挥手,示意开始,往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一见果真被惊艳到了,鹅蛋脸上嵌着大大的眼睛,半透明的皮肤洁净细腻,确实美得眩目,黄三才赶紧收束心神,问道:“姓名?”
梵思静有点发懵,她经历的审讯也不少,这样的开场实在让人意外,答道:“梵思静。”
“年纪?”
“二十四岁。”
“住址?”
“花林镇守大院,十九号小院,里厢。”
“职业?咳咳,之前住哪?出身也说说。”
“生在江东州城南梵家,一直住在梵家老宅,住过几天夫家。”
“州城梵家?怎会到这偏远之地?”
“县守与我家长辈交好,引我来此的。”
“不要避重就轻,州城灵气何等浓郁,为何不留在州城修炼?”
梵思静紧抿嘴唇不说话,双手死死抓着裙面,好似要将布料嵌进掌心,这番楚楚可怜的凄苦神情,极易挑起男人的保护欲,黄三才也有些心中不忍,不过此时在审案,不是爱心泛滥的时候,努力摒弃杂念,以求保持清醒。
陆有为突然插话道:“转回正题吧,与本案无关的就……”
黄三才大急,使劲朝他打眼色,总算给他堵回去了,语气转厉道:“梵思静,你的嫌疑很大,遮遮掩掩只会加重嫌疑,现在是给你机会分辩,望你不要自误,若等定下罪名,到时再喊冤就晚了。”
安静了一会,梵思静举目望来,语调凄楚的自嘲道:“家祖仙逝之时,只有我在身旁,都认为我是家族罪人,心急火燎的把我嫁出去,成亲第二天,男人便莫名其妙死了,又怪到我身上。”
“回娘家不到半年,第二次出嫁,洞房当夜男人又死了,我……我也不知是不是命格不好?”
隐隐抓到了关键,似乎与她同房便会送命,狄应雄极有可能于交合中身亡,两者便有了直接联系,若真是她所为,又为何将这隐秘说出来?她是傻子么?与陆有为交换个眼神,问道:“你同狄应雄发展到哪一步了?”
“没任何关系,这人很是惹人生厌,我是能躲则躲,躲不掉也没给他好脸色,死了也清静。”
“狄应雄长相周正,又能言善辩,你会不动心?”
“没有就是没有,他那样的,我还真不放眼里,信不信随你。”
“吴友朋呢?你曾对他表达过爱慕,愿意去他家过夜,这人总能入你法眼吧。”
“不认识,也没听过,你别恶心我行么?编出这种谣言来坏我名声,你……你太可恨了。”梵思静真急了,这谣言着实可恶,流传开了还得了,气得脸色通红,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的臭嘴扯烂。
黄三才一直在认真观察她的表情,看不出有说谎的迹象,不禁困惑起来,吴友朋也没说谎啊,到底怎么回事?板起脸道:“你最好是老实交待,不要存在侥幸心理,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迟早会真相大白,隐瞒是毫无意义的。”
“要我交待什么?铁了心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么?没做过的事,我为何要承认?你若出去乱说,我……我……”我了半天也想不出狠话来,梵思静直憋得眼泛泪花。
这两人必然有人说谎,黄三才也没能力分辨,没兴趣再做恶人,温声细语道:“思静啊,你把与狄应雄相关的情况都讲一遍,不要怕麻烦,你讲清楚明白了,才能摆脱嫌疑,还你清白晓得么?”
听她娓娓道来,无非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老套故事,对破案毫无帮助,案情扑朔迷离,隐晦难明,黄三才深感智商不够用,懒得再白费心思,等着问心修士来解决吧。
梵思静走后,陆有为十分武断的下结论道:“我看十有八九是她干的,州城大族后人,何故跑来这荒僻之所?定是其劣迹斑斑,无法在州城立足,被赶出来的。”
“协理果真是洞若观火,目光如炬,若非无法容身,哪会来我们镇上?在下佩服。”不能让人家唱独角戏,黄三才非常知趣的逢迎捧场。
陆有为得他附和,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兴奋道:“这毒妇连杀两任新郎,心肠何其歹毒,碰过她的男人,只怕都会死于非命,虽说狄应雄神憎鬼厌,死有余辜,但我辈奉律执法,哪容此等私刑猖獗?须得马上将她抓回来严刑拷打,不信她能抗住酷刑,咬死不招。”
黄三才吓了一跳,全凭臆测定罪,还要屈打成招,特么太黑暗了吧,赶忙劝阻道:“协理,动刑之事还须谨慎啊,推断固然合情合理,但毕竟还不是事实,何况尚未掌握切实证据,现在就动刑,未免有失公允,万一凶手另有其人,岂非有损协理威望?”
陆有为思前想后考量一阵,发现并无十足把握,没必要拿自己的威望去赌,认可道:“确实有些急于求成了,那便等等再看吧。”
案情陷入僵局,再怎么努力也毫无起色,长久以来习惯于依赖问心术,从来没人花心思研究过侦查技巧,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临死才知人已老,黄三才也是半罐水,懂得实在有限,只好陪着打酱油,得过且过而已。
十一月二十四日,县城派遣的调查组姗姗而来,也没别的招数,上来便是问心术伺候,审遍所有嫌疑人,结果难孚众望,不得不扩大审问范围,仍然一无所得,杀人凶手似乎被迷雾遮住了,问心术不起半点作用。
紧急向县城汇报,隔了两天,又下来两个掌握问心术的筑基修士,再来一遍审问,还是没有任何成果,此事搞得县里也大为头痛,最终定性为意外死亡,就这么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