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绮醒来时,似乎魂魄出窍,再难召回。她痴迷的目光望着玄恺,疑惑的问:“我还活着吗?你何时回来的?”
玄恺低声凑在她耳边道:“放心不下你。”
“浑说,千里之遥,你回不来的。”湘绮强打笑容。
“我没有去边关。是四哥他另有安排。”玄恺说,“好在没有去边关,不然都无法去照顾你。看你这副样子。”玄恺话语里掩饰不知的心疼。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湘绮心寒的话语。
“我说过,四哥对此事本有所顾虑。这孩子入宫时并不是顶了谭寿臣的名字,而是个‘小瘦子’的绰号。先时谁都不知是令弟。后来还是寻找谭寿臣时,一位老太监提到,宫里有个孩子生得同画像极像的,而且有人也喊他‘寿奴’。太监问起,他起先都不肯承认,又谁曾多想。只是觉得蹊跷,才安排来让你见见。若是一见了确实是令弟,那就水落石出了;若不是,也免得一场尴尬和空欢喜。”
“欢喜?”湘绮冷冷的话,闭目不语,如今一切都竹篮打水一场空,小弟也没了,她费尽心机,终究没能保住。泪水潸然落下,再难收住,玄恺在一旁哄她,她也不听,只是挣扎时触及玄恺的手臂,他痛苦的呻吟一声,长吸一口冷气。
“你,怎么了?”她慌得问,还是忍不住对他的关切。
玄恺摇头。
见四周无人,湘绮捋开他的衣袖,小臂到大臂满是鞭痕,一条条如毒蛇虬结缠绕在手臂上,触目惊心。
“是,是皇上?”湘绮颤抖了牙关,惊愕地问。
玄恺忙抽回手侧头艰难道:“顶了几句嘴,我自取的。”
他看着湘绮,久久的不语,似有话,又似无法吐露。
“湘妹,我十分无能是吗?都无法保护你,无法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站出来。”他说得伤感,眼里噙着泪,仿佛初遇在古庙时的苍凉。眼前人又似是那个顽童般任性的孩子,欠乏了些沉稳,多了些可爱。比起平日活泼顽皮的卓柯,仿佛卓柯的童稚未退有些做作,而玄恺才是发自骨子里的青嫩。她无奈,只得笑笑,仿佛除去了笑,她不知如何宽慰他。她静静抚弄那伤痕旁的肌肤,那一条条狰狞的青蛇般的虬结的伤,仿佛对她耀武扬威。
直闹了一夜,第二日下午时分玄恺才离开谭府,丫鬟婆子们才依次散去。
钱婆子揉着酸痛的肩
头,立了一夜,一瘸一拐地向自己房里去,心里暗骂湘绮多事,嘴里也忍不住念叨:“还真拿自己当个府里的大小姐,装作病西施的模样给谁看?也难怪,勾引得这些爷们儿都鬼迷心窍的来探望她。先是卓府的公子,当朝大学士,如今可又是当今的定王爷。也不知是什么狐狸精投胎转世的。”
即使丫鬟来叫,她心里千百个不情愿也不好推诿。摇摇晃晃地出门,打个哈欠,抬头见暮云四合天色将晚,一片黯淡。枯枝残叶间一群归雀儿叽叽喳喳留恋对鸣,彼伏高低吵得人心燥,才迈出院门,一只狸猫恰从眼前蹿将出去,唬得她一个哆嗦,愣神捂住胸口骂:“哪里来的野狸子?”
刚巧雪狸匆匆行过,便立在那里不说话,直勾勾含怒地瞪着她。同喜推推她示意她作罢,雪狸却徐徐上前几步道:“我到没见到什么野狸子,只见了一只老乌鸦在这里叫个不停。听说宫里近来打老鸹,市集上四处jian卖老鸹肉,怕是府里也快打老鸹了。”
钱婆子也不敢像从前的放肆,心里有怒气倒还是不敢发作,只冷眼看着雪狸,心里千百个不舒服也只须顾得投鼠忌器,脸上皮笑肉不笑,十分尴尬。才要掉头走,却被雪狸喊住。
“等等!”
钱婆子驻足,雪狸才道:“四老爷夫人吩咐呢,说这府里伺候我们大小姐的下人不够使唤,这一病,端汤递药洗脚伺候的婆子丫鬟更是奇缺。若是从外面去买,怕又笨手笨脚的不及训教,反不如从府里各房各户调派的妥当些。四老爷夫人说,也不必劳定王千岁从宫里调派,反显得谭府落魄了,凭我看上谁,但听调遣。”露出调皮的笑转头去问同喜道:“同喜,依我看,钱婆子不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钱婆子瞪着死鱼眼,心里深深咽一口气,胸膛鼓鼓的,却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雪狸吩咐说:“小姐房里恰缺个伺候便溺打扫泔水桶的下人,就她吧。”
说罢转身就走,得意洋洋的样子气得钱婆子周身哆嗦。
钱婆子心里有气,一脸恼怒气哼哼地回到房里,刚巧她的妹子钱大姑在魏府里当差的过来寻她,巴巴地在房里等了有些时候。见了她迎上说:“姐姐如今高升了,排场也也大了。这万岁爷让百官午门候召也不必这些时辰吧?”
钱婆子心里正没好气,嘴里本来骂骂咧咧同雪狸赌气,听了妹妹挤兑她,心里更是一股脑儿的气齐齐发泄出来
骂道:“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乘凉,平常无故的你也来欺负我。”
钱大姑不明就里,见姐姐脸色难看,也看出些那鬼火不是因她而起,就问:“姐姐这是遇到什么窝心事儿了?”
钱婆子被她一说,反是眼里一酸,老泪掉落几颗委屈道:“凭个小丫鬟也欺压到我头上来了!”
钱大姑赔笑道:“姐姐,按说不该呀,听说谭府如今可是风光了,寻回一位什么小姐,可是风光压盖了京城呢。什么当朝的大学士,定王爷都派人来探望照顾,殷勤眷顾的。我们那边府里都传的个沸沸扬扬的了。姐姐又是夫人眼前的红人儿,这锅里有肉,姐姐少不得喝汤,总是千年媳妇熬成婆婆,可有谁敢欺负姐姐?”
一听妹妹如此说,钱婆子满腹的委屈尽吐了出来,将个湘绮和雪狸骂得狗血喷头的。便又把方才被雪狸奚落受闲气的话,原原本本对妹妹哭诉一遍。她狠狠撕扯着自己的衣带,仿佛要把雪狸撕碎。
钱大姑专注地听着,长吁短叹一阵,听过事情的梗概,忽然笑了。
“凭姐姐这么聪明的人,如何这种事反没了主意?”钱大姑问。
钱婆子悲悲绰绰的,嘴里骂着:“打狗看主人,还不是她身后的那个主儿益发的不好招惹?府里如今如供观世音菩萨一般供奉着她,如今又偏巧昏倒了,装给谁来看呢!”
钱大姑听她说着,忽然心里一个念头一晃过就问:“哪个雪狸丫头?适才我进来时,见一个杏红衫子开了脸儿的大丫头颇是眼熟。大大的笑眼儿,鸭蛋脸儿,有点儿水蛇腰,听丫鬟们喊她雪狸的。”
“八成就是她了,这个小蹄子,遭千刀的,看她得意到几时?”钱婆子骂着忽然问妹子:“你如何见过她的?”又一想,昔日雪狸在府里时,是东府大房里伺候大小姐的,妹子不该在西府见过她的。
钱大姑身子向姐姐贴靠一些用手挡了嘴神秘道:“说来可还是个缺德丧天良的事,想来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那日府里的大管家吩咐我去北门外的山上地库送食物去,神神秘秘的,也不说是为什么。我同了两名婆子一去,哎呀天爷呢,那里山洞地库一群汉子在戏耍一对儿男女。那小哥儿为了救那个姑娘,挨了不少打,受了不少折磨;那姑娘为了那小哥儿免受皮肉之苦,被那群汉子糟蹋得……啧啧…….好端端一个姑娘。哎呦呦,想来那情景想来如今还让人脸红心跳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