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办?这么怎么办?”老妇人边哭边看着地上的油,“我攒了小半年,才攒够的油啊,我要为我儿子求菩萨的油啊——”她哭得凄厉,令身旁的人不禁动容。
一个女子丢了个铜板下去,说道:“老婆婆,给你捐个香油钱,也是一样的。”路人陆续解囊,司马成君看着凤瑶华得意的说道:“宣国内,善人多啊。”
凤瑶华却不以为然的反驳道:“若是无大恶,这老妇人又如何会为了一点儿香油痛哭流涕?”
南宫悦淡淡一笑,看了一眼身边一直护着雪月姬的司马成君,几人趁着人流滞留的空挡,都挤到了凤瑶华的身边。
司马成君听到凤瑶华的话,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大恶?何种大恶?”
凤瑶华倨傲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可敢打赌么?”
“赌什么?”司马成君立刻接道。
“赌这老妇人身上有天大冤情。”凤瑶华咄咄逼人,“赌你输了便要请听雪楼的所有姑娘吃一顿。”凤瑶华眼神瞄过雪月姬,忽然开心的说。
司马成君犹豫了,喝喝花酒,附庸风雅,大家都可以心照不宣视而不见,可若是要明目张胆的请青楼女子,那么于他这三太子的身份,着实有些不好。
“怎么,怕了?”凤瑶华看出司马成君的犹豫,挑衅的说道:“怕就算了吧。”
“等等。”司马成君喊了出来,“赌就赌,我未必会输。”
凤瑶华一笑,“我若输了,便做你的随从。”
司马成君眼眸一闪,“说话算话。”
凤瑶华朝老妇人走去,说道:“我一定会赢。”
她说着,弯腰将地上的零星铜板捡起来递给老妇人,柔声问道:“老婆婆,您儿子怎么不陪您来?人这么挤,您可得当心。”
老妇人抬头,忽然看见一个面若冠玉的公子,声音如弱柳扶风,带着温暖,顿时眼眶一红,抓住了凤瑶华的手,“我儿,我儿……”话音未完,又哭了起来。
司马成君走到凤瑶华的身旁,看着老妇人道:“有什么就说,哭瞎了也是于事无补。”
老妇人一怔,怯懦的看了司马成君一眼,对凤瑶华行了一礼,跌跌撞撞的朝山上走去,不过片刻便融入了人流。
凤瑶华转头看着司马成君,冷笑道:“你是怕输吗?摆个死人脸给谁看?”
司马成君还未发作,南宫悦就道:“想是三太子审惯了案子,一时半会改不了口吧。”
司马成君又待说话,南宫悦却接道:“人不见了,这下子你们的赌约成了个无头公案,倒是皆大欢喜了。”
司马成君听着他左一言右一语的挤兑,一张脸涨得和衣服一般红,也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大好,正要解释,却听雪月姬淡淡说道:“不如,就遂了三太子的心意吧。”
凤瑶华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脸色已经变成猪肝色的司马成君,说道:“要继续赌也不是没办法。只不过要耽误了雪月姬姑娘礼佛了。”
雪月姬淡淡一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来佛祖也会原谅我的。”
凤瑶华点了点头,对众人道:“那么,你们在那棵树下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罢,人影已经蹿了出去。
司马成君当先走到树下,南宫悦跟着,雪月姬也跟了过去,司马成君看了看,只得走到树下。
他看着凤瑶华的背影,脸上却是挂着笑的。正好借此事试试他的深浅,倒也是好的。
不一会儿,凤瑶华回转来,喜上眉梢的道:“走吧,我们去邺县逛逛。”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邺城。位于宣国国都玄邺城外的邺城,素来交通繁忙,是税收的重地,过往的商货都得在此地经过馆驿检查。故而,邺城也是那些有权有势之人梦寐以求的金窝子,离皇城不远不近,又是个肥差,谁不想啊?
凤瑶华早已猜到这点,只是不知道司马成君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她回头看了一眼司马成君,抬头敲响了一道破败以及的门。
门没有锁,应声而开,门内是一个小巧的院子,却空空如也,院子尽头,是一座土坯的房子,大门虚掩,显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是哪儿?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司马成君皱了皱眉问道。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却替凤瑶华回复了他。
“你们找赵婶吗?今儿十五,她去城隍庙求佛去了。”
凤瑶华回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便说道:“我们就是在城隍庙遇到赵婶的,她让我们先回来等她。我见她愁容满面,却不知道她家遇到什么难事了。”
那老乞丐瞄了一眼凤瑶华等人,说道:“几位非富即贵,怎么会和赵婶攀上关系?”
“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凤瑶华立刻接道。
老乞丐闻声一笑,“我瞧几位是外乡人,劝你们一句,这淌浑水的事情,还是少招惹为妙。”
“我们不怕,瞧见没有,这是我们公子爷,他就冲着浑水来的。”凤瑶华说着,拍了拍司马成君的肩膀。
司马成君好像不适应的微微一闪身,身形却在一半顿住,他闻到了一缕暗香,如梅之高洁,如兰之幽淡,他转头看着凤瑶华,见她双目生辉,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老乞丐看着司马成君,嘀咕道:“嘴上无毛的人,我看还是算了。”说罢抬脚便走,边走边道:“你们要真心想帮忙,就等着赵婶回来吧。”
凤瑶华看着司马成君,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他们都不信任你呢?我看你长得也不差啊。”
南宫悦淡淡一笑,“那老乞丐不是总结了?嘴上无毛。”说罢,抬腿就往房里走去。
司马成君对凤瑶华发不出脾气,对南宫悦却吼了出来,“你嘴上有毛吗?光说我,别以为是太子太傅我就不敢治你。”
南宫悦闻言,走到司马成君身边,低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藐视太子的大罪。”
司马成君微微一怔,转头看着雪月姬,她恍若未闻的擦肩而过,走到了里间。
等到了日落西山,天色带着一抹昏黄,赵婶才一步一步蹒跚的走了回来,一进门,便见到自家门内透出的一盏灯火,激动的大声叫道:“大牛,大牛,是你回来了吗?”
她跌跌撞撞的冲进屋内,却看到几个俊美非凡,贵气逼人的人,在昏黄的灯光下,宛若神祗一般。
赵婶顿时吓得一呆,声音卡在喉咙里,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看到了一旁笑容可掬的凤瑶华,这才放松下来,“是公子啊。”她的声音带着无边的失落,像是绝望得没有了一丝生气。
“赵婶,我们是来帮你的。”凤瑶华起身说道。
赵婶眼眸里灵光一闪,遂又黯淡下去,说道:“公子是好人,老婆子不想拖累你们,我儿……是回不来了。”她说完,眼泪又刷刷的落了下来。
“怎么会回不来?我给你打保票,只要他还在这世上,就一定给您找回来。”凤瑶华说得笃定,赵婶抬头看着她,面色如玉,就宛若那城隍庙里的菩萨。
凤瑶华淡定的笑,仿佛给了赵婶无尽的力量,她不知道怎的,在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下,就信了凤瑶华。她普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住的凤瑶华磕着头,一面不住念叨:“真是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说着说着,又老泪纵横起来。
司马成君看得心烦,说道:“行了行了,起来好好回话。”他的声音透着不耐烦,冰冷的在空寂的房间内微微产生了些回声。
赵婶微微瑟缩了一下,凤瑶华立刻扶了过去,她的内力透过赵婶的手臂传递了过去,赵婶只觉得浑身一暖,越发相信凤瑶华就是菩萨下凡了。
几人落座,赵婶才讲述起来,她颠来倒去,断断续续,好在几人都异常聪明,拼拼凑凑,总算是明白了各大概。
故事很简单,县官看中了赵婶的儿媳妇,强抢了去。赵婶的儿子为了找到妻子,便频频与官家作对,最后落得个下落不明。
赵婶的丈夫因此一急,病逝了,如今赵婶失了儿女,又没有能力做些糊口的事情,靠着变卖家中物品和四邻接济才活到了现在。
“老婆子我就是吊着这一口气,一定要看到我儿归来,儿媳沉冤得雪的那天。”赵婶说这话的时候,浑浊的双目忽然闪烁出了异彩。
司马成君的心,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沉了一沉,转头看向南宫悦,却见南宫悦一张脸无波无澜。
司马成君低下头,心里开始计较起来。这邺县的县令刘汉才,算起来,还是太子的远亲,是太子侧室罗氏的兄长罗双成。那罗氏极受宠,故而一家子都鸡犬升天。
司马成君想着唇角微微翘了起来,这到是个不错的机会,不指望扳倒太子,就是杀杀他的威风也是好的。
司马成君一番思量,站起身道:“这事不急,先找点儿吃的是要紧。”
南宫悦早已看见司马成君唇边的笑,却也还是不动声色,一旁的凤瑶华更是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