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的内心仿佛在滴血一般,悔得那个肠子都青了,这个郡主一来便挖了一个坑给他跌进去,且还无力反驳。他苦笑连连,僵硬着唇角望着慕倚歆,“不知郡主还有何事。”
“还有一事,自然是知府大人你来办比较恰当。”
她唇角的浅浅笑意顿时让知府的心脏微颤起来,一股寒流从脚底蹿起,知府只觉得瘆的慌。
“郡主有何吩咐尽管说?”
“我要你发告示,希望所有百姓可以捐款,且捐献的银子或物品的数目会公布出去,第一名可得最美慈善家的称号。”她顿了顿,从腰间掏出了一张地图给知府,目光沉凝,“还有,我要你召集人手,照着这地图挖一条地道,通向珺城。”
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透着落落大方的贵族气质,仿佛指点江山的君主一般,这样的女子,便是天生的上位者。
知府接过地图,视线落在地图之上暗暗心惊,这张地图将挖掘地道的每一个细节都标志地清清楚楚,完全避免与防范了挖地道会出现的问题。且通过挖这地道运送粮草以及银两到珺城,不仅节省不少时间,还能防止遇上山贼、或者山路崎岖等。
“是,郡主。”知府战战兢兢地将地图收起,唤来下人给他们收拾厢房以后,立即出去办慕倚歆吩咐的事。
刺骨的寒冷直达心间,纤尘不染的雪渐渐飘然而落,屋瓦上、地上都渐渐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银装素裹。寒风袭过,摇曳的枝桠抖落了一些白雪,零落地洒在地上。
窗户紧紧闭着,彼时慕倚歆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她的身旁放置着一个火炉,暖气蔓延。陌君澜端着一杯暖酒缓缓走到她身旁,视线触及她慵懒的模样宠溺一笑,将手中的杯子抵在她唇边,“先喝一杯暖酒暖暖身子。”
对于这个知府的府邸陌君澜是极为鄙夷的,连个壁炉都没有,在他的绝尘庄,每间厢房都是经过特殊打造,冬暖夏凉,也不至于冷到小星星。
慕倚歆双目迷离地睨了他一眼,乖巧地饮下了暖酒,暖酒穿肠过,淡淡的暖意蔓延开来,她满意地莞尔一笑。
顷刻间,窗户传来了一丝声响,一股寒风瞬间侵入,冬雪飘入,落在地上渐渐化成水珠。尔后一抹人影一跃而入,淡淡的鲜血味道扑面而来,窗户被关上以后,人影迈着沉重的步伐疾步而来。
他的唇瓣惨白,俊逸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冰冷的眼眸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深沉,眉宇间浸满了倦怠,黑衣还残留着点点的冬雪,身上还有已然干涸的殷红血渍,而他丝毫不在意。
“你是何人?!开窗冷死我了!找死?”慕倚歆冷冷的目光如冷箭般射了过去,语调骤然森冷,含着浓浓的危险。
“席煦风。”陌君澜好笑地瞥了一眼她,才幽幽地解释,小星星的脸盲症还真是严重。
言罢,他又走进了内室搬了一床厚厚的布衾出来,轻柔地盖在她身上,没办法,小星星可是很怕冷的。
听见席煦风的名字,她才敛起了一身危险的气息,彼时整个身子如同蝉蛹般裹了起来,只余一颗脑袋在外,她目光落在席煦风血迹斑斑的衣裳上,惊诧之意微微由星眸间流露而出。
“拿到了?”
见陌君澜看到自己没有丝毫诧异,席煦风猜想应当是慕倚歆告诉了他,但他相信两人都是个守信之人,不会泄露给亦冰彤。思及此,席煦风缓缓解开了身上的包袱,露出了不少瓶子。
尔后他轻巧地从怀中舀出一个瓶子,目光晦涩复杂,缓缓将瓶子放在了桌子上,嗓音低沉喑哑,道不出的滋味,“这是冰彤的母蛊,接下来,你如何为她解了蛊毒?”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如今我想你担心的应该是,你的身体能撑到什么时候。”她戏谑的目光凉凉地看着他,清脆的嗓音带着一抹慵懒,听不出任何意味。
以她的医术,又怎会看不出席煦风如今伤得有多重,且看他风尘仆仆、不修边幅的模样,想必是不断连夜赶来。撑着重伤无暇顾及,顶着寒风不顾一切地只一味想着快把母蛊送来,这个男人!是不要命了!
她的话音一落,只听得一声重响,席煦风轰然倒下,慕倚歆眨了眨双眸,笑容间不含一丝杂质,似是无辜般,她还以为席煦风能撑多久呢!
但说来也是,席煦风提着一颗心终于将母蛊送到,任务完成,紧绷的精神才缓缓放松。本就受伤未愈的身子更是伤上加伤,且还一路盯着风寒而来,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极致,神经一旦放松,那么整个人亦然会接着轰然倒下了。
陌君澜上前探了一下他的呼吸,感觉到还有气息才缓缓放下心,旋即转眸望着蜷缩成一团的慕倚歆,无奈地轻轻一笑,唤来婢女,让她将迁迁与曦曦叫来。
实际上陌君澜对于这个为天下城卖命多年的席煦风没有多大的同情心,若不是念在他救过冰彤,且如今还为了冰彤不顾性命,他都懒得唤来迁迁与曦曦为他医治了。
若问为何不让慕倚歆医治?笑话!他陌君澜的妻子自然要舒坦地躺着享受,小星星本就怕冷,怎可还让她起来为席煦风医治。
迁迁一来听闻是要医治人,便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极为鄙夷地望着裹着一团的慕倚歆,“小星星我鄙视你!你怎么不动手而是让我们来,看看你!裹得跟不可爱一样,都是一坨一坨的。”
“嗯?”慕倚歆淡淡地掀起眼皮,危险地挑起了尾音,轻飘飘地瞟了一眼迁迁,“一坨一坨?”
他这是在骂她吗?!毕竟一坨——一般都是用在屎上面的。
须臾间,迁迁一个激灵起身,讪笑一下,走到了席煦风身旁,佯作认真的模样,嘴里还喃喃自语,欲盖弥彰,“嗯!本神医方才一直在研究此人的伤势,可是什么也没说。”
陌君澜见此不禁失笑,而曦曦将所探得的脉象告知慕倚歆,她才娓娓道来了医治的方法,当然,依旧是她动口来曦曦两个动手,且她还美名其曰是给两人的锻炼。
寂静的空间,慕倚歆潋滟的星眸泛着骇人的冷光,唇角噙着淡然自若的笑容,骤然莫名地启唇,“看够了吗?”
门外的两人一惊,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便已然被陌君澜的一记掌风袭过,那扇门在顷刻间变得支离破碎,而门外的两人随着掌风的一击重重地摔倒在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秋容事先反应了过来,撑着受伤的身子忙不迭跪下,声音镇定自若,垂下的眼脸掩住了眸底的慌乱,“秋容愿意弃暗从明为庄主与夫人效劳。”
她们见迁迁两人在深夜间竟然还来到了陌君澜的厢房,不由地心生疑虑,果不其然,在虚掩的门外望了进去,目光触及到了席煦风的脸以及桌上写着亦冰彤姓名的瓶子,心下惊愕不已,正想着如何告知城主,便被慕倚歆骤然的一句话弄得不知所措,如今更是被陌君澜所伤,若不迅速表明自己立场,恐怕下一刻自己便成了尸体。
她若没猜错,那瓶子必定是城主用来要挟他们的母蛊,如今却被他们盗走,这种情况除却投降于陌君澜,别无他法。
见状,秋姿亦然忙不迭跪下,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一样的话语。她的这个妹妹一向比她冷静聪明,跟着她做自然没错。
“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我这里,从不缺‘俊杰’,你说,哪个女子会那么愚蠢,将两个对自己夫君有觊觎之心的女子放在身旁?”彼时的慕倚歆破天荒地掀开了布衾等缓缓起身,步履缓慢地走到两人面前,气若幽兰,腰如约素,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却让两人的背脊渗出了阵阵的凉意。
“秋容不敢对庄主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望夫人给我们一条生路,日后必定为庄主与夫人效犬马之劳。”秋容的神色一慌,忙不迭开口,一段话说得掷地有声,坚定不移。
闻言,慕倚歆却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走到桌子旁把玩起了其中一个瓶子,“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而彼时的陌君澜正拿着披风为她系上,眉目温柔,目光缱绻,道不尽的柔情,一向在绝尘庄内如指点江山的君王般的陌君澜,如今却如同小女子般为她做了这个时代的男子不该做的。
陌君澜向来不觉得自己这般做有何不对,他更不会去限制小星星做什么,在他眼里,小星星不是一般女子,自然任由她翱翔,若有谁敢折断她的翅膀,他必定废了那人整个天堂。
而在她直冲云霄之际,他便默默在她身旁陪伴,他不懂那些人的爱情是什么,但在他所理解的爱情便是如此,同时,他也会做到。
秋容望着慕倚歆唇角阴测测的笑容,即便是看到了陌君澜的温柔体贴,也已然无暇嫉妒,她的心微微一颤,心底升腾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瓶子——似乎与装着亦冰彤母蛊的瓶子有些相似,难道——
思及此,她的眸子骤然瞪大,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了惊惧愕然的神色,不,不会的······
而秋姿不是秋容,彼时还茫然不知,只懂摇头。
“不错哦!就是你想的那样!”慕倚歆的笑意深了深,欣赏着秋容惊惧的神色,幽幽地吐出了这句话,宛若魔鬼般,生生撕碎对方的希望,还在对方颤抖不已的心上再丢下几道天雷,直到炸得对方凌乱不堪方肯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