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卢兰娴的一番话,还是让林星影心中起了不小的波澜。倒不是说续弦一事,而是因此事钩起她心中对于君家三兄弟的心事。
那日崖边之事,林星影其实自醒来之后再未曾细想过。只是落崖的那最后一刹那的绝别与不甘始终萦绕心头。
可是不甘又能如何?不想让他因自己受伤的手再过多流血,而选择挥剑断袖。倔强的最后一次告诉他,她是林星影,让他不要忘了她。
这些是留在她记忆中了,不会磨灭。可是他呢,是否如自己这般?
呆呆望着窗外江流不息,今夜星影闪烁。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看着这夜空中的点点星影,如她思念他一般的思念自己呢?
远远的上元城王宫之内,望星阁之中,君无情不顾张启静的唠叨而执意留宿于此。会被唠叨是有原因的,因为这阁中还保有林星影离开之时的模样。还是那般的简陋,根本就不能住人的样子。
虽然是自己故意和她赌气,才会漠视于下面的人对林星影的欺负。可是当终于清醒过来的君无情开始常常移来这里想着恐怕已经不在人间的星影之时,总会不停地自责着。
像是自我惩罚一般,君无情愣着拖着还未痊愈的病体,硬是搬来了此处居住,还硬是不肯让张启静把这里做丝毫的改变。他固执的保留着此处的一件,就仿佛她只是离了宫,不曾坠落山崖,从此与他天人永隔。
虽然君无情也曾在心中报有一线希望,想着那山崖之下本是沧江,也许她是落于江水之中了。可是无求已经派人无数次在江中寻找了,都未能找到。所得出的判断也是,林星影极有可能被江水卷走了。
“记得,我不是朝云,我是林星影。这剑送给我可好?”
那日她挥剑断袖的决绝,还有最后笑着对他说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让他夜不能寐。也让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怀疑她,为什么不肯相信她所说的话。其实心中已经相信了不是吗?就因为多疑,不因为疑点重重,就选择了对她的话报以怀疑。更不要说,对她所做过的一切了。
懊恼,悔恨,自责,这些情绪快要击垮他了。直到现在,君无情才算真正感受到,什么叫痛彻心脾。原来当初被她拒绝的那种痛与恨只不过是不甘心,还有自觉颜面上的不堪,却是与如今的这种痛与恨是差了那么多。
原来,之前对她只是一种感觉,而现在这种感觉有了一个名字,那就是爱。他后知后觉,现在才明白,他爱上了她。从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从她站在大殿上高声对他说出“朝云已死,只余星影”这一句话时,他就爱上了这样的她。
只是晚了,一切为时已晚。他,找不回她了。
“尊下,虽已经是初春,可这夜里还是冷的厉害。这望星阁中没有炉火,您才好些了的身子,未要再折腾坏了。”
“张启静,你说,我如果就这样一直不在意下去,会不会可以早一些看到她?”
听到君无情这样说,张启静惊呆了,言语中惊恐无状。
“尊下!不要吓老奴啊!你正值壮年,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而且郡主……并未找到,没有消息自是好消息。老奴想着郡主上一次都可以逃过一劫,如今这一次恐怕也是可以的!”
“恐怕,连你也说恐怕二字。这人能有一次幸运已经实属难得,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呢?你就不要安慰我了。”
神情落寞之下,君无情根本已经以我自称而不自觉。
“无言,他怎么样了?”
“宁亲王他还是那个样子,不肯出房门一步,还在不停画着。不许任何人碰他所画的,更是不许任何人提起郡主的事情。身体似乎一日不如一日,实在是因为他的不眠不休啊!”
君无情听闻,无声了许久,最后才有一丝仿佛失了全身力气的声音传来。
“着手准备着吧。他对她如此执着,我竟然也比不上呢!”
“尊下!”
“好了,不要再多说什么了。可知我父亲母亲他们的下落?”
“这个老奴不知。实在惭愧啊!”
“算了,错不在你。当初他们离开之时,就曾经下过命令不许我们兄弟找寻他们,只说该回来的时候自会回来。唉,我只怕,他们赶不及了。到时恐怕会只剩下无求一个见他们了!”
“尊下,不可如此说啊!”张启静老泪纵横,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而君无情却是抬着头看着满天的点点星影,仿佛是在看着林星影一般。
而在宫中的某一处,一名女子寒夜之中却是一脸虔诚的跪在地上,对天乞求着。
“上天,如今我已知道错了,当初不该动那私心,如今却害得多人因我而生变。实在是罪孽深重啊!求上天发发慈悲,让……”
诚心祷告并没有说完,就被一人打断了,却是连日来因为国事家事还有心中所藏之事而焦头烂额的君无求。
“快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夜寒露重的,虽已是早春,可是夜里已经寒气盛,你身体本就不好,怎么不早些休息呢?”
“你让我如何能安心睡下。如今无情无言一天衰弱过一天,还有她生死未卜,你叫我如何安得下心来?”
“那也不是你的过错。是我的,不是你的。要不是我私心重,要不是我害怕失去你,不敢说出实情,也不会成了今天这番田地,要说有错,也是我一人的。”说到这里,君无求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从来不信这些的他,也开始如先前的那个女子那样诚心祷告起来。
“苍天在上,我君无求恳请苍天一定要发慈悲,让我夫妻二人可以有机会弥补过失。如苍天真可怜见,我君无求宁可减寿……”
“不要!要减也应该是我减,都是我这个不祥之人造成的这诸多的一切!”
“朝云!你才不是不祥之人,绝对不是!”
却原来这祷告的女子,被君无求视作妻子的女子,才是真正的朝云郡主。而这中间的曲折,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说的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