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言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还在笑。笑得很淡,因为他要克制住心中难受的感觉。他不想告诉林星影,此时此刻的他根本就是在勉强维持着以这个姿势和她说话。不想让她知道,他那蚀骨般的酸痛,侵满全身。
只是他不说,就以为林星影看不出么?
白得快要如纸般透明的脸色,被窗外夕阳照射进来的红光打上去,才勉强有了些红润。可是唇却是极红的,配上那白的要命的脸色,看上去是那般的诡异。这些君无言看不到,所以不知道。但却被林星影看在眼中,心中已经满是泪水。
如果说,君无言真的欠了林星影什么,看到眼前他为了自己而自贱成这样,也都还清了。
林星影还注意到他已经好半天没动弹一下身体了。要知道人在清醒的状态下,是不可能长时间保持一动不动的。而君无言却已经足有两个时辰不动一下了。
这个不动是指手脚身体的动,而不是那种微颤。要只论微颤,林星影确定不是马车在行进过程中的颠簸所致。分明就是君无言一直都在打着哆嗦。
这种情形是为的什么,林星影心知肚明,所以那心中的泪水就一直不停地流淌着。
终于,她忍不住了。一下子凑过去把君无言的头抱在怀中,不让他看到自己控制不住滴下的泪水。
“这是怎么了?是看我太过英俊潇洒气宇不凡。所以忍不住想抱抱我是吗?”
林星影心中更难过了。都到了此时此刻,他竟然还可以这样开玩笑。
“别说了,别再说了!”想要控制声音的,可是却颤的不成句。林星影只能把这一句别再说了,反复不停地重复着。
“好,听你的,不再说了。其实这样靠你很近,是我一直梦想着的。今日终能如愿,真的很好的。”
君无言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到了最后那一句“很好的”,几近不可闻。听完他说的,林星影将双手揽得更紧了。
入夜,这一行人停下休息。林星影和君无言就宿在马车上,但是车外是有人看守他们的。有人送来了晚上的吃食,自然还有,给君无言用的药茶,这茶每隔三日就要送来一次。林星影每次都劝他不要喝。可是君无言却反过来劝她宽心,然后就在扎罗布派来送药的人的敬畏的眼神注视下,一饮而尽。
哐啷一声响,是林星影终于忍无可忍伸出手去打翻了那杯茶。
“去把你们王子找来,我有话要说。”
她实在看不下去君无言再这样子明知是死路,还继续下去了。所以她要重新寻找谈判的筹码。总之,就是不能再放任君无言这样下去了。因为她确信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君无言就再不可能医的好了。
趁现在中毒未深,她相信以他的医术,会医的好自己的,一定可以的。
君无言不说话,只是安静的靠坐在那里。将一切交给她,看她要如何挣脱开如今的困境。
扎罗布很快就出现了,其实他一直都有留意着林星影他们的动静。所以手下人一来回报,他就赶去了车边。
似乎没有看到地上的那个撒了的杯子,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扎罗布一脸的不知情,看向林星影。
“不知佳人找扎罗布来,是何故?”
“王子当真不知吗?”林星影才不信他会不知道。而且她也最烦这样的人,明明心中有数,却非要来装这个样子,所以,诸多因素加在一起,别想她有什么好脸色。
“是佳人叫我来的,我怎么可能知道佳人的意思呢?”
扎罗布继续装傻着。林星影本不想理他的,可是为了君无言也不能选择不理,只好在心中想着办法与他周旋。
“星影想和王子商量些事情,这药,我不会再让他喝了。”
扎罗布想兜圈子,可是林星影不想再陪着他绕了。于是手一指地上的杯子,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要说的事情。
“这个……”扎罗布仿佛刚刚才注意到了地上的杯子一样,看了一眼,再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仿佛林星影提出了多么为难他的事情一样。脸上写满了为难。
“想来日前,早将这件事情与佳人商定过了。佳人也应允了这件事,怎么才没过多久就反悔了呢?”
“我就是反悔了,你待怎样?”
林星影只要想到君无言的样子,心中就一阵阵的难受,根本懒得再和他多费唇舌。结果她这样说完,别说扎罗布就连一边的君无言也是目瞪口呆的,因为他们都没有想到,记忆中很伶牙俐齿的林星影也会有这样“蛮不讲理”的情况。
君无言忽然觉得这样子的她也很可爱很特别,禁不住笑出声来。结果看到一边的扎罗布瞪他,而林星影看向他时的表情,仿佛也是说他不够配合,拆她的台。于是一掩嘴,连连道歉。
“你们继续继续,只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这样一来,原本还很剑拔弩张的场面,一下子就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显得不那么严峻了。
“总之,我是不会眼看着他这样为了我喝下明知会害死自己的药。所以,从今日起,你若还是想让我乖乖和你回去兀塔尔,就不能再逼他喝下这害人的东西!”
“可是……”
“没有可是。我虽说不知你为什么想要把我带去兀塔尔,但无论如何,你假借狩猎之名实为搜寻我们是实情。我也不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那个地方的。这些我都不想去过问了。但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就是你想要把我带回去,而且是毫发无损的活人一个带回去。所以这就是我和你谈判的筹码,想要我与你回去,只能接受我的条件。我要他再不需要喝这个了。”
听完林星影说的这些,君无言在一旁不住的点头,倒不是因为她为他所求的事情。而是对于她快刀斩乱麻的能力而心中欢喜。
这个女人总能带给他惊喜,如今便是了。忽然觉得,不论之后还用不用那喝那药了,似乎都不重要了。正愁不知带她去往何处,姑且就去兀塔尔国走一遭,也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