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障眼法

啪——

凤君华忽然一把打翻空空的药碗,神情十分凶狠。

“女人,你在这里藏有女人。”

不等云墨反应,她立即推开他,掀开被子就跳下了床。回头对要追上来的云墨大喊,“站住,不许碰我。”

她脸上满是被欺骗后的愤怒,胸口因为怒气而上下起伏。

“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你…”她忽然身体一软,倒在不知何时已经够悄然靠近的云墨怀里。云墨低头看着被他点了睡穴昏过去的她,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去,细心的给她盖好被子。

“还有精力在这里大喊大叫,看来你是不想要残存的魂魄了。”

洛水兮在痛苦的挣扎,九转书和九曲卷再加上缚魂绳,便纵然她魂灵再强大再不受拘束,也难免被消磨寸寸血粒。若非有明月清这副肉身在,她灵魂早就没了居宿地而四处飘散。届时就会被那些金黄色的字符穿透,灵魂不全。虽然不会死,但会生不如死。

这具身体,似乎比她从前的肉身更加适合她的灵魂。

呵呵…

原本就是一个人,自然合适。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控制了朱雀的?”知道他疑心病严重,知道一旦他发现她对他怀着两世的仇恨定然会首先调查朱雀。所以那年玉佛山上,她不惜让朱雀助他颠覆颜家也要取信于他。龙城沦陷的消息传来以后,她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有这么一个卧底在,在加上明月殇时时给他下绊子,她就不信他还能统一天下。

云墨依旧看着沉睡的凤君华,淡漠道:“你能不惜用一个玉佛山在我身边安插反卧底,我为何不能以一城相博而将计就计?”

通过缚魂绳,他能看见她的表情。

冰冷,愤怒,扭曲而仇恨,眼角深处还有微微不可察觉的悲凉复杂。

“呵呵…”她轻笑,“早该知道的…果然亏是云墨,我还是小看了你。”

只是…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毕竟朱雀在玉晶宫呆的时间不长,而且当时的我,并不一定能发现她是你的探子。”

这是她一直疑惑的地方,在此之前,云墨压根就不认识她,更遑论了解她了。而她却有上辈子十多年的记忆,对他的了解可谓深入骨髓。她知他多疑且自负,那么早就设下的暗线,而且为了确保无人察觉,朱雀在玉晶宫呆了不过短短三年就离开。那个时候她忙着应付玉无垠,云墨应该知道,如何会怀疑她操控了朱雀?

她想不通。

云墨依旧没看她,忽然道:“你怎么不想想,玉晶宫早就倾覆,我为何会知道你还活着?”

洛水兮一惊,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怀疑过。但前世所经历的那些事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她潜意识里认为,这世上但凡是云墨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他几乎不所不能,无所不知。所以这个问题并没有十分困扰她。毕竟,他们都没有见到她的尸体,玉晶宫又那般神秘,有什么灵魂附身的事儿也不奇怪。

如今听他说起来,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朱雀。

朱雀那时候年幼,早就被她所控制。玉晶宫倾覆之前,她便通知了朱雀,让她不要妄动。云墨心思缜密,稍微有一点异动都会被他发现。在世人眼里她已经死了,所以朱雀不能知晓她还活着,自然也不能为了取信云墨告诉他这件事。所以不可能是朱雀。

玉晶宫倾覆那一日,她借用衡妩的肉身逃离,

等等…

她突然睁大眼睛。眼前划过衡妩临死之时嘴角那个诡异的笑容…

衡妩,衡妩…

她蓦然眼眶充血,咬牙切齿道:“衡妩,朱雀不过是你投石问路的棋子,衡妩才是你真正安插在我身边的卧底。”

她又惊又怒又骇又怕,突然发现她从来都没了解过这个男人,他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深沉更为可怕。

云墨终于抬头看向她,神情无波,依旧是那等纵然天崩地裂也毫无动容的淡然之色。

“你总算真正聪明了一次,虽然有点晚。”他微笑,“不过好在没有把疑问带到阎王殿,也不辜负你死了这么多次还没死绝了。”

他又开始发挥他毒舌的本性,气死人不偿命。

洛水兮深吸一口气,“衡妩是我的贴身侍女,与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同浴神石之下,她不可能是你提前就安插在我身边的人。你是怎么操控她的?”

她想不明白,玉晶宫的人个个灵元护体,无人假扮。便是要控灵,也得玉晶宫宫主长老以及她这个圣女才有这个本事。

云墨一个凡人,如何有这等能耐?

云墨不回答她的话,话音又是一转。

“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何会隐身术?”

“玉自衡…不,不对,不是玉自衡,是…是凤君华…”

云墨不说话,只是静默的看着她越发扭曲的脸,神情无波。

许是挣扎得累了,洛水兮渐渐安静了下来,怔怔道:“是衡妩,是衡妩对不对?”

上辈子,他可不会隐身术。这辈子他身边有凤君华,没什么不可能的。所以,这些细节,理所当然的被她忽略。

然而她忘记了,许多人之所以功业未成,便是败在细枝末节之上。

前世她在他身边呆了那么多年,竟然还是没学到这至关重要的一点。

她好恨。

云墨这时候终于开口了,“你能千里控魂,我为何不能千里锁魂?”

洛水兮浑身一震,目光悠然睁大。

“你…”

“玉晶宫圣女的贴身婢女也是有神石选定,且每隔五年都要沐浴神石,那时候是她最为脆弱的时候。十八年前,朱雀入玉晶宫之时刚好是五年之期。”

洛水兮开始颤抖。

“颜家有血咒有巫蛊,玉晶宫有控魂,有无数秘术。我为何不能有锁魂之术?自古压胜之术在皇宫中并不少见,再加上腐尸魂灵,要研究出千里锁魂,并不困难。”云墨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你说得对,朱雀只是投石问路的一颗棋子而已。但虽然是棋子,但也得是有价值的棋子才行。不舍四灵卫其一,怎能取信于你让你放下心防从而未曾怀疑衡妩?还是你当真以为,区区一个颜如玉,值得我用精心训练的灵卫?呵…真是幼稚。”

洛水兮只觉得兜头一盆冷水泼来,她浑身从头冷到脚,心中的恐惧无限蔓延,将她的每寸血脉都冻结成冰块。

“你…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是魔鬼…”

她自以为在背后操控棋子的那个人是她,却没想到早就入了人家的圈套。她步步为营精心算计,却不知道,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挖了陷阱。等她喜滋滋的以为收获成功,却已经跳入他的陷阱之中,摔得骨肉分离,痛不欲生。

云墨还在慢悠悠的说着,“我明知你大婚捣乱为一石二鸟之计,为何还要容许云依逃走?你想过吗?”

她想过,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可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答案。如今,她总算明白了。

“你早就知道。”

云墨轻柔的将凤君华脸上的发丝拂到耳根,淡淡道:“云依从小未曾有武功基础,更别说要练你玉晶宫的禁术。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将自身灵元渡给她助她修炼。既可助她早日神功大成,也可控制她。你想利用她来挑拨离间,我为何不能利用她逼你现身?她伤一分,你灵元便退化一分,何乐而不为?”

洛水兮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落入这般境地,到头来发现从头到尾败得那么惨,那么惨。

呵呵…

她瘫软的坐在冰冷结界上,似又想起了什么,笑得十分诡异。

“你别高兴得太早,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给她解的梦相思。但冤有头债有主,因果循环,前世今生,你欠我的,终归是要还的。你应该已经想起来一些事了吧?可是还不全面,对吧?你之所以到现在还不杀我,就是想从我口中得知你忘却的那些事,对吗?哈哈…”她忽然目光森然冷酷,似掺了冰雪的刀子,一寸寸将人血骨割裂。

“你就慢慢猜吧,任你千般手段我也不会告诉你。你最好祈祷她一辈子疯疯癫癫,否则等她想起了一切,我倒是想看看,她还会不会留在你身边。”

云墨面无表情。

洛水兮还在笑,笑出了眼泪。

“三世姻缘,哈哈,这是最后一世,最后一世。如果这一世你们不能白头到老,生生世世你们都别想在一起。”她咯咯的笑个不停,他可以不爱她,凭什么那么折磨她?她已经决定断情弃爱安然度过凡尘两世,从此历劫归去,不再有他想,可他偏偏逼得她走投无路。

好,既然要痛,那就大家一起痛。

“是,我是输给了你,可那又如何?如今你看着她疯癫成魔,你心里是什么滋味?呵呵…你解得了她的梦相思,解不了她的心结。一旦她恢复正常,她还是会寻死。她死,你也死。我等着,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哈哈哈…”

云墨冷眼看着她,眼神森然似掺了冰雪。

洛水兮趴坐着,大仇得报,她却只觉得心底哀凉疼痛。

这世上最伤人莫过情爱二字,她那一世不就如此么?原本以为报了仇她便可无牵无挂的消失在这世间,可老天爷不放过她,偏偏让她想起一切。爱和恨在血液里交织成泪花,一滴滴坠落。

她已经不知道那到底是因为前世之痛,还是三世爱而不得的嫉妒不甘。

嫉妒?

那已经是上上辈子的事了,不是吗?

曾经她想方设法要得到他的关注,他却连看她一眼都不愿。

爱得累了,也就不想再爱了。

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他终究是不会放过她的。

“你们不会幸福的,不会,永远不会…”

云墨已经不想再听她的疯言疯语,一挥手,她啊的一声,随着金光消没无踪。察觉身旁有异动,他回头,凤君华眼睫微颤,慢悠悠的醒了过来。她虽然神志不清,但武功还在。体内真气自行运转,自然解开了穴道。

“醒了?怎么不多睡会?”

她眼神空茫的看着他,而后又露出一脸惊怕,猛然坐起来,身体蜷缩着靠在床最里侧。

“走开,别碰我,走开,别碰我…”

她又发病了。

云墨蹙眉,想要再次点她穴道,她却突然捂着耳朵失声惊叫,浑身颤抖得厉害。

“血…不要,走开,走开,不要靠近我,不要…”她双脚并用,不停的踢着被子,好似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云墨知道,她又想起刚出生之时那个死在玉无垠手上的产婆以及普济寺那三百多条人命。

那些事情虽然早已过去,但一直是她心头的伤。如今她因弑母冤杀玉无垠而疯狂,最受不得的刺激便是血腥和人命,否者就会崩溃成狂。

“青鸾,没有血,那是幻觉。”他双手按住她的肩,轻声道:“那是假的,别自己吓自己…”

她却捂着耳朵根本不听他的话,甚至对于他的触碰很是害怕,叫得更大声。用力去推他,推不开就直接抓着他的手臂,一口就咬了下去。

他揽着她的身体不动,任由他又抓又咬。她每当疯癫痴狂的时候就会如此,好似心里积压了太多东西需要发泄。有时候打破了碗直接抓起碎片就朝他割,或者干脆用尖锐的指甲在他身上乱抓。她不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绝世武功,但偶尔怒火上涌,真气爆发,她会突然了悟,一挥手就毫不客气的用业火烧他…

这些自然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便是云皇,大抵也会有意见了。

凤含莺后面又来过两次,她起先呆呆的坐着,手里有时候拿着什么东西发呆。有人靠近,她立即就发狂发癫,逮谁咬谁。

云墨没办法,又不忍伤她,只能点她穴道让她安静下来。

后来,他便不让凤含莺来看她了。

凤含莺每次走的时候都失魂落魄,回去后老顺亲王问她,她也什么话都不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痛痛快快的哭泣。

……

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她陡然睁大眼睛,眼前忽然划过一个画面。

“还给你。”

“我不想欠任何人,尤其是你们姓明的。”她仰着头,满脸倔强。“你不用担心我赖账,你放心,欠你的恩情,我会还。”

“送出去的东西,岂能再收回?你当天下所有人都与你这般小气不成?”

他的毒舌和讽刺换来她的瞪眼,她捏着玉佩,却没有恼怒,而是耐着性子道:“那天我昏迷了,也没见到你长什么样子,只有拿了你的玉佩以便日后确认。”顿了顿,她又继续道:“现在我已经确定那天帮我的是你,这玉佩也该物归原主了。”

她郑重的看着他,“放心,我是不喜欢你们皇室中人。但你对我有恩,我不会迁怒于你的。”末了她又十分骄傲的仰头,道:“我娘说过,不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对我伸出援手,所以你是好人,就凭这一点,我不会将你和明家其他人相提并论混为一谈的。”

“小丫头。”他忍不住道:“一个人是好是坏,可不是用眼睛看的。”

她沉默,似乎被那句话触动,面色黯然而苍白。却不愿让他看见她心中所想,所以她立即转身,将那玉佩重新递还给他。

“总之,我会报答你的,这玉佩还给你。”

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不知,他早已看见她眼底深沉的痛和悔悟。他笑笑,这小女孩儿身上有不同寻常的故事。

“收着吧,或许它以后会救你一命。”

“我的命何须你明家的东西来救?”她神情冷漠,转身就拉过他的手,将玉佩重新塞回他掌心。

“丫头…”

她忽然低头,狠狠咬在他的手腕上。

血腥味充斥在鼻息间,将遥远的记忆从十六年前拉回来,再与眼前情景重合。

她呆住了,脑海里忽然就涌现一个人的名字。

明月轩!

明月轩是谁?

随着这三个字出现,脑海里又浮现那个炎炎夏日,她趴在地上努力向前爬,他出现在她面前。如此飘逸如此美好,而她却如此狼狈如此丑陋。

下一刻,另一个画面随之跳跃脑海。

纷扬的大雪,漆黑的夜晚。

她站在他面前,他半撑着身体,抬头看着她。满头黑白发丝交错,眼角细细皱纹清晰而刻骨。

……

她半张着嘴,眼神无光的看着某个方向。

云墨惊讶于她突然的安静,低头见她神色呆滞却隐含深刻的痛。那种痛,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却那般清晰的出现在她眼中。

一个神智失常的人,往往会露出心底最深处的脆弱和痛苦来。

“青鸾?”

她松开了他,双手环着屈起的双脚,下巴搁在并列的膝盖上,怔怔的喃喃自语。

“他老了呢。爹说,他为了救我,以寿命为代价。所以,他老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头发,一边白,一边黑?为什么…”

“青鸾…”

她发疯那一晚,看到了明月轩的真面目,没想到由此在心里留下了阴影。

凤君华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茫然而空洞的说着:“我也白发过,情劫…情劫!”她猝然瞪大眼睛,亲自给玉无垠奉上毒酒那一幕又在脑海里重现。

“师兄…梦相思,我给师兄喝了梦相思,我杀了师兄…我杀了师兄…”

她神情又开始癫狂,浑身颤抖如筛糠。

“师兄死了,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

云墨用力抱着她,她不停的挣扎,不停的嘶吼。

“娘不是师兄杀的,是我,是我杀了娘,是我…师兄是冤死的,是冤死的…该死的是我,该死的是我,是我是我是我…啊…”

她尖叫,浑身真气爆开,嗖嗖嗖没入他体内。

肌肤被割裂出深深伤痕,他脸色微微发白,却依旧抱着她不松手。

“青鸾,不要想那些事,不要想,那不是你的错,那不是你愿意的…”

凤君华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已经完全疯癫,没了理智。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杀了娘,我还杀了师兄,我该死,我该死…”

云墨闭了闭眼,终于狠下心来,敲晕了她。

她呻吟一声,倒在了他怀里。

云墨半阖着眸子,紧紧的抱着她。

“青鸾。”

洛水兮说得对,他能解她的梦相思,却解不了她的心结。

要么她一生疯癫神智混乱,要么就醒过来然后…没有然后了。她心中最大的执念,原本就是母亲的仇恨。如今想起来那个罪魁祸首是她自己,她怎还会心安理得的活着?

他算得过所有人,唯独算不过天。

她注定是他此生之劫,无处可逃。

就像当年她跳跃到她眼前,他甚至来不及准备更无法拒绝,就那么让她入了他的心,从此再也无法逃避。

她痛,他只会更痛。

“青鸾,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每一次,他的无可奈何,都是因为她。

十六年前她失踪,他满天下寻找,终无收获而无可奈何。

四年前她出现在他面前,面对她的失忆冷漠,他无可奈何。

她因兄妹误会离去,他无可奈何。

每次她都会让他险些绝望,索性都过去了。

然而这一次,似乎才是真正的绝望,毫无转机的绝望。

凤君华闭着眼睛,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最安静最乖顺的。

云墨手指落在她腹部上,她已经怀孕三个多月,肚子还不凸显。她又经常记忆混乱发疯失常,根本记不得自己还有孕在身。但偶尔一时清醒,就会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生怕有人会伤害她的孩子。

就这样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的循环往复。

那夜她受刺激太大,又在怀着孩子的时候发狂,同时梦相思发作流入血脉之中,已经渗透胎儿。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掉孩子。但她体质太特殊,早些年又练功走火入魔伤了身体,这几年细心调养好了很多。但那晚她不止梦相思发作,还险些走火入魔伤了身体根本。如果打掉孩子,她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受孕。

他怎能如此自私的剥夺她做母亲的机会?

而且如果孩子没了,就算能保住她的命,她日后清醒过来,定然会恨他。

他什么都能承受,就是不能承受她的恨。

……

十月初五,也就是凰静芙发动反攻的那一天,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两军交战甚为惨烈,眼看欣城即将沦陷,这时候,皇都忽然传来消息,后宫接连妃嫔无故死亡,有人看见是皇太君动的手。

朝廷哗然。

要知道,从开春之时,凰静芙便已经选秀扩充后宫。后宫妃嫔基本都是出生高贵的富家公子哥儿,这下子这些人无故死亡,罪魁祸首居然还是皇太君,群臣如何不怒?

中山令御史台以及几位元老大臣拿出魄力,将皇太君囚禁后宫之中。毕竟眼下战乱,国内不能自乱阵脚。但后宫死伤妃嫔众多,不拿出点诚意来如何平息众怒?

皇太君的娘家人原本全力压制,但皇太君此时却十分明事理,他知晓自己中了别人的奸计,要是这样闹下去,外站未平内乱开始,于边关战事不利。所以他阻止了娘家人的维护,自己安安分分的住到了冷宫。

刑部大理寺卿着手彻查此事。

原本死几个妃嫔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大臣们还是不至于分不清是非囚禁太君的。关键的是,这些人死得很是蹊跷,而且死得很惨。要么肠穿肚烂,要么眼睛被挖舌头被割四肢被斩,头发连同头皮一起被剥下来。还有的是直接从头到脚人皮剥得干干净净,还有看起来好好的,实则全身骨头俱碎。轻轻一碰,便软倒在地。更可怕的是,浑身上下没有流一滴血。

如此这般种种,死法千奇百怪,骇人听闻。

皇太君最后一次杀人是在一个夜晚,好巧不巧那是个贵君,还是御史大人的儿子。那男子死得凄惨,先被灌下了毒药,然后用绳索勒死,完了还不够,还用冷水浸泡,浑身屁都发泡了才弄起来。

那一夜一个宫人起夜,看见屋中灯亮着,便好奇的凑上去看,这一看可吓得不得了。只见他们的黄太君正蹲在地上,旁边一具尸体,浑身是血。皇太君手里拿着匕首,正一片片的割那尸体的肉…

宫人吓得尖声惊叫,立即引来了侍卫。

人证物证俱在,皇太君无可辩驳。

以前不知道凶手是谁的时候还能遮盖,如今知道了,还如何遮掩?

原本按照律法,杀人偿命。就算是皇太君,也没资格如此凶残的杀害后宫妃子。但考虑到如今女帝在边关作战,不能受影响,所以才暂时幽禁了皇太君。但祸不单行,皇太君被关的第七天,宫人去给他送吃食的时候,发现他自尽在冷宫中。临死还瞪着一双眼睛,仿佛在控诉什么。

宫人吓得晕了过去。

等众人发现,连忙将他的尸体放下来。然而人还没靠近,就见皇太君眼睛里慢慢的流出血泪,眼珠子掉了下来。

连日来宫廷凶残的杀人命案已经让宫中上下人心惶惶,如今见了这一幕,胆子小的直接就疯了。胆子大的还是上去将皇太君放下来,然后刚一碰他的身体,他的脚忽然就掉了下来,随即鲜血刹那涌出,喷得那女侍卫一脸鲜红。女侍卫再也忍不住,尖叫着晕倒了。

接下来,皇太君的手臂也脱落,头发一根根掉落,仿佛有人在操纵一般,人皮从头顶剥到脚,留下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

大臣们惨白着脸,许多人终于忍不住捂着唇呕吐。同时意识到,完了。

他们联手将皇太君幽禁,如今皇太君死了,他的娘家人如何甘心?

但还好,大臣们都聪明,知道这事儿不能让凰静芙知道,所以很心有灵犀的闭口不言。

不过这既然是计,设计之人岂能让他们这样不温不火的把这事儿给掩盖下去?这件事还是让凰静芙知晓了。

就在易水云等人不敌,被围困在欣城第七天,眼看娘草将尽之时,金凰皇都传来八百里急报。

“报——”

铠甲侍卫急急而来,单膝跪地。

“陛下,皇宫异变,皇太君残杀后宫妃嫔,被大臣们幽禁冷宫,随后莫名死亡。”

凰静芙猝然回头,眼神大炽。

“你说什么?”

耳边忽然轰隆一声响,紧闭七天的城门终于打开,源源不断的士兵喊叫着冲出来,为首之人是慕容于文,身边跟着慕容琉风。

凰静芙眼神赤红,心中被怒火灼烧得生疼。她忽然拔剑,毫不犹豫的将那报信的女兵斩杀,鲜血自剑刃上滴落,刺进身后三十万大军眼中,以震撼在心。

“妖言惑众者,杀!”

原本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惊得失色的众人闻言立即神情一凛。

凰静芙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大军,咬牙冷声道:“攻下欣城,擒拿东越一个将军赏黄金万两,册封万户侯。”

重伤之下必有莽夫,金凰原本就人多势众,刚才因那个消息传来而惊惶失措的情绪刹那被凰静芙这一句承诺而掩盖,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冲了上去。

凰静芙胸口上下起伏,即便不了解事情前因后果,此时却也明白,父后定然是被人陷害。如今传来消息给她,时间掐得分毫不差,分明就是故意来刺激她。带兵打仗,若主将不在状态,身后的将领全都跟着受影响,不战而败。而且这件事是百官联手逼迫,她一旦怒急攻心必定迁怒百官。到时候群臣怒,别说这仗大不了,这个皇帝她也崩想做了。

云墨,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怒火在心口一寸寸蔓延,脑海中思绪却渐渐冷静下来。

算算时间此事顶多不过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前,云墨在雪山。

该死!

她右手执剑,左手拉着马缰,骨节根根突出。

怪不得他在雪山呆那么久,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去了雪山,所有人都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都会思考他只身去雪山做什么?却没想到,这只是他用来迷惑天下人的障眼法。他离开雪山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跟着他行动。他一人带动了所有人目光,哪里知道,却原来他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布下了诛心阴谋。

他的女人疯了,他就要让天下人跟着付出惨痛的代价么?

这样的事,也就只有他做得出来。

凰静芙深吸一口气,目光悠然定住,落在正在厮杀的慕容于文身上,眸光幽深而狠历。

好,我看你是否有分身之术,待我擒住你的岳丈和小舅子,看你如何做。

她终身一跃,一招便用了十层功力,周围之人受不了这样强大的气场,全都暴血而亡。

“将军小心。”

易水云站在城楼上,见此低呼一声。

慕容于文一剑逼退对方两个想要来抓他的将领,抬头看见凰静芙掌风逼近,抬剑阻挡的同时身体向后仰。忽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个人,刹那靠近,直直攻向凰静芙身侧。

凰静芙于强烈光芒中回头,目光冷厉而森寒。一挥剑真气爆开,那人却身影一闪化作四人,四面八方朝她围攻而来,招招致命。

凰静芙冷笑与他交手,“云墨的四大灵卫之一,你是谁?白虎和朱雀死了,青龙在龙城,你是玄武吧?”她低哼一声,这一声可非同小可,是从内腑发出,明明很轻,却震得大地都似乎动了动。

玄武身形不停转动,也不说话,找到缝隙就攻击。

凰静芙目光森然,“杀我后宫妃嫔以及父后的人,就是你吧?”

玄武还是不说话,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招式越发凌厉,杀气逼人。

“想杀朕?你还没资格。”

她陡然一声轻喝,手中长剑如长虹烈日,仿佛积聚了天地之光,四面八方刺向玄武。

玄武终于变色,然而并没有躲闪,而是迎上去。

凰静芙眼神震动,她已经用了十足的内力,*功必杀招。他这样迎上来,必定会死无全尸。然而于她也损伤不小,*功用到第十层,必定全身功力凝聚剑上,同时周身有结界相互,不受偷袭。但若与之交手的是高手,以性命相博,正面攻击,她根本无法抵抗。

剑没入身体,玄武脸色惨白,指尖却溢出浅浅白光,目标直指凰静芙胸口。

凰静芙立即拔剑,侧头躲过,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最后杀招没入肩头。

她闷哼一声,眼前血腥蔓延,有她的,也有玄武的。

被十足真气的剑气所震,玄武的身体近乎是在刹那间就犹如五马分尸,碎成渣渣的落在地上。

周围正在厮杀的人眼见这一幕,都惊骇得怔了怔,直到有人尖叫一声。

“陛下,您受伤了。”

凰静芙捂着肩头,果断下令。

“撤退。”

三十万大军急速撤退。

东越的士兵人人雀跃的举着兵器大喊,“胜了,我们胜了。”

易水云已经从城楼上走下来,对慕容于文道:“将军,你没事吧?”

慕容于文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可惜了…”

他看向尸横遍野的战场,眼神悲悯。

刚才若不是玄武来得及时,只怕他躲不过这一劫。

“给他立块碑吧。”

虽然只是暗卫,但好歹立功不小,理应受到尊重。

易水云摇摇头,“他出来之前殿下应该已经为他立过碑了。”

灵卫存在的目的,便是在某个必要的时候牺牲,而且要牺牲得有价值。

白虎的牺牲是云墨第一个计,为拖住明月殇而与凤君华大婚。

朱雀的牺牲是迷惑洛水兮,舍龙城收服南陵二十万大军。

玄武的牺牲是为乱金凰,伤凰静芙。

还剩一个青龙。

这些人是云墨精心训练的不错,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就应该如此。

如云墨这般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的人,这世上除了有关于凤君华的事让他略有犹豫以外,其他的事他当断必断,绝不会有半点拖泥带水。

上位者,应该的。

慕容于文沉默着,没有说话。

慕容琉风走上来,“爹,我们回去吧,休养生息,待日后攻占了金凰,就回去看姐姐。我好久都没有见过姐姐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慕容于文抬头看他,见他目光看向某个方向,眼底微微担忧。

这孩子在边关历练了四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十七岁,已经足够成熟。若是从前,听说凤君华出事儿,他定然不管不顾的早跑去帝都了。

现在不同了,他懂得大局为重。

慕容于文老怀安慰,慕容家的孩子,理应如此。

他拍了拍慕容琉风的肩膀,道:“琉风,你长大了。”

慕容琉风只是笑笑,眼神微微苍凉。

人的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回头,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这种情形这几年已经见过无数次。最初的时候,他茫然而恐慌,时间久了,便麻木了。

渐渐的,他明白什么叫做一将功成万骨枯。

上位者为了巩固皇权,底层百姓的命,当真是连蝼蚁都不如。

……

三日后,东越的二十万援兵抵达欣城。

慕容于文当即下令,攻岳州。

凰静芙上次被玄武以死所伤,现在正在养伤,而且皇宫传来的消息让她心力交瘁,如今大军突然来袭,她毫无准备,只能下令全力迎战。

三十万大军对三十万,一方准备充分,一方士气衰弱人心惶惶,相较之下,输赢立竿见影。

不过三日,岳州沦陷。

十月二十五,永城破。

十一月十二,富城破。

……

慕容于文这边接连攻占了五六座城池,捷报频频传来,但大安那边可就不那么如意了。

十一月初的时候,大雪初停,明月笙下令北上,一连攻克了西秦三座城池。而对此,大安毫无应对之法。东越这边将明月峥赶出龙城以后,云墨上奏云皇,将收编的南陵十万大军以及东越另派十万大军援助西秦,暂时解了燃眉之急。

为保朝堂不乱,慕容轻寒只能亲自在朝中镇守。

而令人很是诧异的是,明月殇自从登基以后,就不再参与南北部战事,也没有去金凰相助,就呆在皇宫里坐稳他的皇位。

十二月中旬,云裔将龙城交给青龙,只身回了帝都。

年节时,帝都总是比较繁忙的。无论如今天下如何战乱四起,于这些贵族子弟而言,都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该玩乐还是玩乐,该什么节日还得参加什么节日。偶尔去青楼里为包一个花魁一掷千金,那也不奇怪。

总之,边关战火迢迢,京都繁花似锦。

两个极端。

唯一不和谐的,也只有西郊太子别院吧。

凤君华如今已经怀孕五个月,肚子大了起来。她总算有点为人母的自觉,偶尔会清醒,又怕自己发疯的时候伤着孩子,所以每日喝过药用过膳以后就乖乖的睡觉。但孕妇也不能一直不运动,所以偶尔云墨还是会扶着她在别院的花园里四处走动。

有他在,那些机关什么的也全都撤掉了,就是担心凤君华一个不小心触动了什么机关伤及自身。

从上个月开始帝都就开始下雪,那一天凤君华刚喝完药,窗外一片雪花飘了进来。她看见那雪花,怔了怔。云墨一挥袖将窗子关上,凤君华却忽然推开他跑到外面,一眼看见大雪纷飞,脸色立即惨白下来。

“青鸾。”

云墨追出来,她脸色已经癫狂扭曲,口中喃喃说着。

“下雪了,下雪了…”然后她转身揪着他的衣领,赤红着眼睛道:“今天几月初几?”

云墨眸光微闪,“十一月三十,今年的雪下得比较晚,若是往常…”

他话还未说完,凤君华惊叫一声猛然推开他,蹲在角落里,双手抱头,嘶哑的说:“雪,九月飞雪…九月飞雪违背自然规律。必是有冤屈…”

她猛然睁大眼睛,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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