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墙根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虽然都把声音压得很低,但讨论还是很激烈。
“通往大裤裆沟,那是唯一的道路,绕不过去,必须从那里过去。咱们明天早早就起来,过了晌午就可以到达设在道路上的检查岗楼。
听王一男大哥介绍,那个岗楼只有不到二十个皇协军和两个鬼子,平时检查的也不是很严,咱们最好想法蒙混过去,进入大裤裆沟就安全了。
把咱们手里的钱都集中起来,我拿一部分、武云磊拿一部分、茹珍拿一部分。这个动乱的年代,人人都是为了钱,我就不信买不通那些混吃等死的皇协军。
他们个个都是见钱如命的主。明天咱们还扮成往大裤裆沟送亲的队伍。让兄弟们明早起来,好好捯饬捯饬,装扮的像一些。
腰里都带上短家伙,顶上火,关键的时候咱们就冲过去!两挂大车一旦跑起来,他们也撵不上,跑出去几十里路就啥事儿也没有了。
让茹凤装扮成新娘子,茹珍就当伴娘,旬叶当押车的男童子。大家都看我的眼色行事,一旦有什么意外,就合力掩护马车冲过去!”
王向勇最后拍板作出决定,事情也就这样定了下来,当然这也是大家共同的意见。于是五个人又返回屋子,熄灯睡觉。
这一天是正月十六,比昨天还要明媚的月亮挂在天上,大地一片银白,就连熄了灯的屋子里也弥漫着晕光。
天还没亮,众人便起来准备好,告别了王一男一家,顶着月亮悄悄的离开了村。这可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跟着马车在后边跑。
就连旬叶也是扶着马车的后尾,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个不停。这一路上他很少说话,也没有发烧流鼻涕,茹凤让他咋做他就咋做,一点也没有给茹凤添麻烦。
晌午刚到,两辆大车已经接近了阳口镇,找了一个宽敞向阳的地方停下来。王向勇让大家点火吃干粮,喂马休息,说一过晌午,就去通过鬼子设在进入大裤裆沟的检查岗。
没有从阳口镇的中心穿过,而是绕道从它的边缘准备直达通向大裤裆沟沟口设置的检查岗楼。
此时的太阳已经西斜,众人的心情都很紧张,但也精神振作的坐在马车上,准备迎接这一路上最危险的考验。
大裤裆沟沟口设置的检查岗楼,其实是一个规模虽然不是很大,却十分坚固的炮楼。阳光下,炮楼傲视着脚下的道路,其四周设置的枪眼和辽望孔黑洞洞的,阴森而恐怖。
几乎看不到行人,一条白亮亮的土路蜿蜒的伸向大裤裆沟,静谧而又深邃。架设在路口上的拦阻横木,粗壮而结实。
两个身背长枪的值班哨兵在靠近炮楼的一侧站岗,看到有两辆马车来到近前,才横枪走了过来。
“大家不要紧张,看我的脸色行事。”
王向勇首先跳下了马车,迎着两个哨兵走去。随后,也有两个兄弟跳下车,慢慢向前移动,他们是准备一旦生变,就去打开横在路上的横杆。
武云磊和高阳紧靠横杆停住车后,也跳下了车,警惕的等候着,准备一旦生变,就立刻打马冲关。
两个哨兵也没有太往前靠近,只是用枪上下比划着示意停车,让领头的人过来回话。而自己的嘴里却不干不净的骂着。
“不要命了,靠得这么近才停下!都是干什么的?大裤裆沟里正在闹胡子土匪,皇军禁止任何人进山跟他们联系,都给我滚回去吧!”
“长官,我们是去往沟里石头梁子送亲的,明天就是正日子,今天得赶到那里,请长官们抬抬手,放我们过去吧。”
“说的倒轻松,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正送亲的?这年头,胡子们也都学奸了,啥人都装扮。”
“军爷真会开玩笑,你一看就知道我们是正经庄稼人。抬抬手,我们还着急赶路呢。这大冷的天儿,孝敬爷几个喜钱,买点酒喝吧,多谢二位爷!”
王向勇说着,给两个哨兵递过去了一些足以打动人心的钱,拍在两个哨兵的手上。两个哨兵看看手里的钱,又互相看看点点头,就准备开杆放人。
“慢着慢着,没查清楚怎么就放人,都给我站住!”
就在两位哨兵准备打开横杆放人的时候,一个小头目从岗楼里走了出来。挥手止住了两个哨兵,径直朝王向勇和两挂大车走了过来。
“大爷!我们确实是送亲的车辆,刚才两位长官已经检查过了,您就高抬贵手!”
王向勇说着迎上去,把稍多的一些钱拍在小头目的手上。可这小头目连看也不仔细看,用手捏捏,就装进了口袋。
这家伙看来胃口不小,推开王向勇,向武云磊赶的马车走过去,一边拍着柜子,一边询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军爷,这里面都是娘家陪送的嫁妆,净是些结婚用的东西,你还要过目吗?我看就别麻烦了,这是孝敬给您的。”
武云磊横在小头目的面前,再一次给他手里拍上了钱,希望他不要再给添麻烦。小头目这回可是看了看手里的钱,脸上不再那么严肃,乐呵呵的把钱放进腰里。
可他却没有离开,也没有命令两个哨兵抬杆放人,而是眼睛瞄着车上的新娘子看,不怀好意的想去摸索茹凤的下巴,要看个仔细。
“大爷别这样!啥事都要有个适可而止。这是新娘子赏你喝喜酒的钱,快收下吧!咱们就此告别,下次路过的时候再请军爷喝酒。”
茹珍对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有些看不下去眼,一把挡住小头目伸过来的手,随即也把钱塞到了他的手上。
小头目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手劲这么大,几乎是强行把钱塞到他手上的,弄得他的手有些疼痛,于是心中不免一惊。
这些人真的是送亲的吗?怎么这么有钱?还这么大方?但转念一想,还是到此为止吧,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别招惹得炮楼里的两个日本皇军出来,自己弄得鸡飞蛋打。而且估计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善茬,还是别惹火烧身为好。
随着小头目的一声令下,两个哨兵抬起横杆放人,两辆马车随即顺利通过了卡口。众人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小旬叶又像小鸟似的跳下车,跟在马车后面边跑边玩。
一口气跑出去了有十多里路,太阳还没有落山。大家知道,这回可能确实是安全了,一直紧绷的心情到这个时候才完全放松。
整个大裤裆沟眼下还没有日本鬼子的队伍,新成立的山林队也仅驻扎在阳口镇,很少进入到大裤裆沟里来。
“大家都下车跟在后面跑,咱们得抓紧赶路,今晚上就去七岔沟,那里的屯子也被合并了,还留有一些破房框子,好歹可以御寒。
这山沟里可不同大平原,晚上特别的冷。大家一定要坚持住,快点走,争取尽快到七岔沟休息。”
武云磊一边扬鞭催马,一边催促车上的人下车。另一辆高阳赶的马车也是如此,大多数人都下车跟在后面跑,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
即使是这样,一行人还是快到半夜的时候才来到七岔沟。这一天跑了将近二百里路,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人困马乏。
旬叶早已没有了刚通过卡口时的精神头,一路上大半都是蒙着被趴在马车上,那还冻得浑身打颤,看来这大裤裆沟确实比平原更冷一些。
看不清被毁掉的七岔沟究竟破败到什么程度?但是死一般的寂静,说明这里确实已经荒无人烟。走进的是不是茹凤曾经来过的肖乐天大哥的家,茹凤不敢断定。
选择的这个住处也是三间泥草房,房盖也没有完全拆除,但已经有好几处坍塌了,可以望见外面的天空。
屋里的一切设施可是已经大多被毁了,基本上已不可能再利用。想起肖乐天大哥一家,茹凤心里还是有些惆怅,不知道他们一家子现在搬到了哪里?日子过得还好吧?
虽然是破烂不堪,被废弃的房子,但也比在外边要强了许多,点着火烤一会儿,人们就感到有些缓过劲来。于是挤在一起烤干粮,烧水,唠嗑,打发难捱的时间。
又是一夜几乎没咋睡,天刚一放亮,大家就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七岔沟,去往馒头岭。茹凤站在稍高处四下看看这个屯子,还真就发现仅这一处房子还算完好。
其他人家的房子大多已被夷为平地。虽然依然有些看不清这个屯子究竟破败到何种程度?但朦胧中已经感受到了它的凄凉。
一走出七岔沟,马车的速度再次加快,刚一到晌午,马车已经到了后道梁。这可是茹珍姐过去的家呀!茹珍早早就跳下车,跑在前面,准备回到过去住过的老房子看看。
这也是让茹凤刻骨铭心的地方,她在这里经历了生死大劫难,也是在这里认识了乔妈妈一家,更是从这里开始茹凤离开了道观,从前那个馨月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