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在窗户上,舔舐着不堪一击的窗户纸,狰狞而恐怖,门外的护卫一时之间惊得不知所措。
“着火了!着火了!”
“还不快打开房门!”
“可是……公子还没发话……”
“公子现在赶不回来了,你要等着她被活活烧死吗?”江如一直在哭喊,尖锐的声音像针刺一般。
护卫也不敢过多耽搁,就连忙打开了房门,屋子里并没有大火,只有窗户上被泼了灯油,烧了窗户纸,才生成了这骇人的景象。
“人呢?”护卫睁大了眼睛,都不明白人怎么就没了。
所有人都钻进屋子里,稀里哗啦一阵通找,愣是没看到一点影子。江如吓得坐在了地上,腿脚发软,哭哭啼啼地道:“这可如何是好?”
“火刚燃没多久,她肯定没跑远。封了院子,彻底搜查!”
护卫走了,只留下江如一人,她还在哭,身后房梁上忽然跳下了一人,吓得她刚要喊出声,戈渊就一记手刀,将她打晕。
她的时间不多,迅速将江如藏起来,换上了她的衣服。
护卫找遍了整个院子都没有看到人,皆是郁闷地面面相觑。按理说看守这般严密,怎会不在屋子里呢?她是怎么逃走的呢?从哪里逃走的呢?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逃走……
“不好!是调虎离山之计!”
待护卫们匆匆赶回去,屋子里只有昏在角落里的江如。
“重新搜查!”
大门封了,她是逃不出去的。这个道理护卫懂,戈渊也懂。她在等一个时机,只要大门打开,她就必须趁机会逃出去,现在问题是怎么让大门打开呢……
她逃走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让太子得知,明天就是月圆之夜,机会只有这一次。
怎么办?
护卫挨个儿排查,很快就要查到她所在的地方,戈渊凝眉之间,杀意四起,她看着靠近的护卫,用力握住手掌中的碎片,青筋暴露。
她赌这些护卫不敢伤她,却没有把握能在太子回来之前逃走。
护卫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查到她的所在,戈渊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紧手掌,剑拔弩张之际,一双宽大的手握住了她的嘴,揽着她的腰,轻轻一跃就爬上了房顶,身影晃动间,飞檐走壁,任由寒风猎猎,月光都捕捉不到他的半点踪影。
“抓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
底下灯火通明,几十个护卫乱成一团,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狂风拎过间,戈渊闻到了一股竹叶香,淡淡的,沁人心扉,和那人魅惑的眼睛是截然相反的感觉。
“呵呵,算起来,我倒是救过你好几次了。”辛子穆笑起来声音很好听,犹如山泉之水,“我只是觉得这院子有古怪,没想到又阴差阳错遇到了你。”
这世上没有什么缘分是阴差阳错的,戈渊忽然想起了这句话。他三番两次遇到她,并非偶然,不管是在王府,还是军营,又或是太子府,只不过是她生活的圈子,正好是他有
所图的罢了。而他所想要得到的东西,只要不伤及王爷,皆与她无关。
辛子穆带她去的地方只是一个破庙子,戈渊还记得,这里就是第一次遇到他的地方,莫名生出了一些暖意。抬头看辛子穆,他正在认真地架起柴火,脸上还带着人皮面具,这次是一个普通的容貌,却难掩他出尘的气质。
戈渊起身,过去给他搭把手,柴火加好了之后,辛子穆就生起了火。他似乎什么都会,不管多脏多苦的活,都做的得心应手。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玉面公子,能像稻草一样顽强生存,这样的事若是落在太子身上,不知道会不会皱掉了他的眉毛。
火生好了,辛子穆起身,“我知道后边有一家农户,不知道还有没有番薯,我去看看,若有的话,好歹是不用饿肚子了。”
戈渊坐在火边,抱着双腿,她看着燃烧的火焰,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心里一片难得的宁静,不去想朝廷的纷乱,不去想太子的为难,不去想王爷的处境,只是坐在火堆旁,看一地月光倾洒,等一个必归之人。
辛子穆回来的时候,已经撕了人皮面具,额上有些薄汗,他的衣摆被他系在了腰间,衣袖高高挽起,露出养尊处优的手臂,玉一般的白皙,脚上沾了泥,袖子上也不能避免,手上拿了两个刚从泥里抠出来的东西,用一张纸包着,明明滑稽,又偏生有一股醉人的风度,浅笑之间,已让人不知身处何地。
“番薯没了,不过挖了两个大白薯,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今晚算是有口福了。”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附身将白薯认真地埋进火堆子里。戈渊一仰头,就能看到他脸上的薄汗,还有那双认真的眼睛,睫毛微翘。
“我出去洗洗手。”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一边嘀咕着“脏死了”,一边拍拍手上的泥土。
“嘶……冷死我了。”辛子穆再次回来的时候,是光着脚的,他快步跑进来,很冷的样子,坐在了火堆旁边,抬起了湿漉漉的脚,放在火前烤了烤,还动了动脚丫子,性子随意至极。他的头发有些湿,估摸着是方才洗了把脸,额间的发丝还在滴着水珠子。
戈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得这般仔细,只是觉得那水滴到身上会冷,就很自然地伸手替他拂去。这样的小细节辛子穆并没有注意,他烤干了脚,就穿起了鞋袜,然后衣摆放下去,衣袖也放下去,细心地扣了扣子,把衣服仔细整理一番,又是一个翩翩公子。
地上铺了稻草,但坐久了还是有些冷,戈渊改做为蹲,小小的动作引起了辛子穆的注意,他抬起一张完美的人神共愤的脸,扬眉一笑,“小哑儿,冷了吧?”
戈渊被他笑得神魂颠倒,愣在了当场。
“过来,我用内功给你取暖。”他随意地招招手,慵懒的眼睛里带着致命的诱惑。
戈渊警惕,别开头不看他。
辛子穆往她身边挪了挪,靠在她身边,东看看,西看看,最后皱紧了眉,“你的刀呢?”
戈渊抿着唇,眼神狠狠瞪着他,然后吐出两个字:丢了。
“哎呀呀。”辛子穆一拍大腿,有些懊悔地说:“早知道我把另一颗也挖了!”
宝石被挖的奇耻大辱,再次涌上戈渊心头,她横了他一眼,一脚踢在辛子穆身上,将他踢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她狠狠咬牙:无耻之徒!
“哎哎……小哑儿,我刚救了你,你就这样对我?不就是一颗宝石嘛,别说我还要还你,就算我不还你,你也应该慷慨相送,然后以身相许,这样才对吧。”他倒在地上,撑起了上半身,无耻地扬了扬下颚,一脸欠扁样。
真是可惜了那副好皮囊。戈渊皱眉,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嗯?”辛子穆眨眨眼睛,“小哑儿,你刚才说什么?我没看清楚。”他说完就爬起来,又凑过去,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戈渊忍无可忍,一拳砸在他的右眼上。
“啊!你!”辛子穆睁大了一双眼睛,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她的恶行,“你来真的!”
戈渊眼睛凛冽地一横,辛子穆不敢再说什么,憋着一口闷气,坐在她的对面,然后双手抱肩,一直盯着她。
火堆里传来阵阵诱人的香味,辛子穆眼睛一亮,就趴在地上,把白薯掏出来,拍了拍上边的泥土,刚整理好的衣服不多时又脏了。辛子穆也不介意,跟没看到一样,把白薯小心弄干净。
“给。”他把最大的一个递给了戈渊。
戈渊愣愣地看着,只觉得他的眼睛太过明亮,竟是不敢直视。
“很香的,你尝尝。”辛子穆说着,就坐到了她的身边,把白薯塞到她手里。
刚出炉的白薯很烫,戈渊就放在了一边,辛子穆早就等不及了,一边吹气,一边剥开,烫得左右换手,也没有想过要等上一会儿。滚烫的白薯剥开,香气四溢,戈渊觉得自己也被他感染了,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来剥皮。
从没想过这样简单的一顿饭也能有温暖的感觉。以前在王府,吃的粗茶淡饭,冷冷清清,后来在太子府,吃的山珍海味,万般不适,所以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白薯比红薯黏,吃起来很香,滚烫的吞入腹中,甚至是连味道都来不及尝,戈渊却觉得是甜的。这种微妙的感觉戈渊不懂,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蚀骨相思,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太迟了。
吃饱了,辛子穆躺在稻草堆上百无聊赖,就抓起了一张纸,弹了弹上边的泥土,随意看了看,就要烧掉。火苗贪婪地吞噬着纸张,戈渊忽然看到上边的一行字,伸手夺过,用力把火苗甩熄,她盯着上边的字,一个都不放过,然后脸色逐渐苍白。
“怎么了?”辛子穆直起身子,紧张地看着她。
戈渊指着这张纸,动了动颤抖的唇:这从哪来的?
“挖白薯的时候……顺手从墙上撕的。”
戈渊猛地起身,匆匆往外边跑去。
“小哑儿!大晚上的你往哪里跑!”辛子穆连忙跟出去,黑暗中早就没了她的影子。这跑得也太快了吧!
月光倾洒一地,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