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四 猴子戴金箍

起初赵谦有点愤怒,秦湘竟然不相信自己了,想当初冒着多大的压力才保了她的性命,如果真要杀她灭口,救她作甚?

不过当秦湘看到赵谦就情不自禁地扑过来痛哭的时候,赵谦的心软下来了,女人的眼泪,是十分强大的。

忽报京师传圣旨的太监到府门外了,赵谦忙命人大开府门,率孟凡等人出门迎接。见一个太监正双手小心擎着一卷黄绢。

赵谦心道定是复起的圣旨,心中又惊又喜,但天恩难测,他又有些忐忑。

“公公堂上请。”赵谦忙躬身说道,又回头对孟凡说,“吩咐王福,立刻焚香迎旨。”

太监昂首挺胸走进客厅,赵谦在旁边小心带路。太监站在客厅上方,待焚香毕,扯了扯衣襟,朗声道:“圣旨,赵谦接旨。”

陪同太监的新建县孙县令知道大伙要跪拜了,忙让到一边。屋里除了太监之外的所有人叩拜于地,高呼万岁。

“制曰:今国家之防御疏略,三大营之兵以卫京师也,乃马半羸敝,人半老弱。九边之兵以御外寇也,皆勇于挟上,怯于临戎……赵谦乃当力壮,养病日久,复出以堪国用,即可回京复旨。钦此。”

赵谦接过圣旨,朗声道:“布衣赵谦,接旨,谢恩,吾皇万岁。”

圣旨里的“勇于挟上”让赵谦汗颜不已,幸亏当初主动请辞,不然还不得被疑心着,被锦衣卫时刻盯着自己?

赵谦接了圣旨,太监不再是方才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了,亲热地对赵谦说道:“赵大人的病可养得差不多了?高公叫咱家问赵大人好。”

“高公还惦记着兄弟,真是患难见交情那!”赵谦立刻做出一副感怀的表情。复起的希望让他立马焕发出了精神,这种场合简直是经验丰富,得心应手。

人,还是做自己擅长的事,才能找到自身的价值啊。

孙县令暗呼一口气,听太监的口吻,这个赵大人可是关系硬得很,连宫里也有人,孙县令兴庆着自己这些日对赵谦礼节还是周到的。

“恭喜赵大人高升,下官在庄上备了一桌新鲜酒菜,如赵大人与公公不岂,就当为二位送行如何?”孙县令低声下气地说道。

赵谦笑道:“如此这般好意,赵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行人来到孙县令的庄园,坐上客厅,孙县令道:“今日下官为贵客准备一样别致的菜,保准二位从未吃到过。”

太监脸上有些不屑,心道咱家在京师,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江西这样的小地方能弄出什么稀罕物出来?

不料过得一会,几个仆人竟抓了一只猴子上来,赵谦与传旨太监对望一眼,不知孙县令要搞什么名堂,难道吃饭之前还要耍耍猴戏?

仆人又抬了一张方桌上来,方桌中间挖了一个洞,不大不小,将猴子绑了,放于桌下,猴脑袋正好从那个圆洞中伸了出来。

赵谦见罢明白过来,原来这只猴子便是今天的菜:生猴脑。这道菜在现代并不希奇,没想到明朝的时候便有这种吃法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端着一个银盆走了上来,先用一个铁箍将猴子的脑袋箍紧。赵谦心道《西游记》里孙悟空戴金箍的桥段,敢情作者是吃猴脑得到的灵感。

大汉从银盆里取出两把亮铮铮的道具,动作十分麻利,用右手的工具轻轻敲了一下猴子的脑袋,然后用左手的刀具一割一挑,只听得“呈”一声,就将猴子的头盖骨取了下来,露出了红白相间的脑花。

孙县令躬身道:“请坐。”

赵谦和传旨太监对望一眼,默不作声,赵谦让太监坐了上首。

大汉向猴子的脑花上撒了一些佐料,猴子“吱吱”地挣扎着,但是铁箍箍得非常紧,它连一丝也动弹不得。

大汉又从银盆中拿出一把汤匙,伸向了猴脑,突然一声惨叫,回荡在客厅中,赵谦一看,那猴子的眼角流下了两行眼泪,眼睛紧闭,大概是死了。

传旨太监没有吃过这玩意,赵谦也只是听说过,亲眼见到,不由得脸上变色。仆人将脑花舀到金丝小碗中,分到三个食客的面前。

这样一份菜,吃得人心惊胆颤,当然,也十分刺激。少顷,传旨太监突然笑道:“孙县令这道菜,却是用心良苦,颇有深意啊。”

说罢,太监端起小碗,舀起一勺脑花吃下。孙县令紧张道:“公公,味道如何?”

太监竖起大拇指道:“不错,很是鲜美,这味儿,这感受,回味无穷。”

赵谦点点头,这宫里的太监,很多见识非浅也。一会仆人上美酒,猴脑为下酒菜,三人便在猴子眼睛下面的泪痕面前,谈笑风生,开怀而饮。

这顿酒吃得十分刺激,还有刺激的东西便是银票,赵谦和传旨太监一人得了一大叠银票。银票可能有几万两,赵谦并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但是太监笑纳了,他也只得很爽快地揣进了口袋。

传旨太监道:“孙县令,这事儿你还得指望着赵大人。不过赵大人可是高公倚重的人,这点事你大可放心。”

孙县令躬身道:“公公说的是,还望赵大人多多提携。”

赵谦心里有些不爽,孙县令这样的人,他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一个小小县令,竟能贪墨如此多的银子,要是收于门下,指不定能惹什么麻烦出来。

要知道,有些穷省,整个省一年的赋税才几万两。不过赵谦不敢拒绝,这太监是宫里的人,可不能轻易得罪,只得笑道:“公公说的话,赵某自然要马首是瞻。”

从孙县令的庄园回来,赵谦即刻命人收拾行李,明日便启程回京。特意找到秦湘,叫她收拾收拾,跟着自己。怎么说,秦湘是赵谦的原配夫人,赵谦不愿意再让她留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事情都过去几年了,就算朝中有人查获,弹劾自己欺君,也有理由给自己开脱,比如以前以为秦湘死了,毫不知情之类的。

赵谦见秦长清也在那里,便说道:“秦伯,您可愿意和晚辈们一起走?以后也好和湘儿给您尽孝。”

秦长清见赵谦执礼甚恭,并对其表现出来的一点情谊有些好感,但嘴上却说道:“观尔做事拖泥带水,非成大事者,老夫已无多时日,就想在这祖宗留下的土地上终老,你好自为之。”

这老头现在看起来精神不错,不过年龄始终是太大了,赵谦也只得由他去。

秦湘从西边那栋荒宅子搬了出来,走进赵谦的房里时,见有个皮肤黝黑的小生正在收拾房间,秦湘一见,便知是女子,细看脸型身段,还是个不俗的女子,秦湘心里冒出一股莫名的醋意和危机感。

那小生便是饶心梅,在秦湘的心里,饶心梅和帘儿同为奴婢,却有很大的不同,帘儿是秦湘的人,而饶心梅却是秦湘不相识的对手,秦湘可以想象,自己不在赵谦身边的日子里,都是这个女人和赵谦相伴,日久生情,非妄言之语。

饶心梅自然也听说了秦湘的事,见到秦湘,已猜出了她的身份,急忙作了万福,道:“奴婢见过夫人。”

秦湘忙扶住饶心梅,笑道:“妹妹快别这么叫,叫姐姐就是了。”

饶心梅为难道:“这……上下尊卑,奴婢不敢。”

“什么上下尊卑的。”秦湘低声道,“如叫我夫人,恐对夫君不利,此事还是不要张扬出去,被下边的奴婢知道了。”

饶心梅见秦湘和蔼可亲,顿生好感,小心叫道:“姐姐……”

秦湘顿时眉开眼笑,两颊露出两个小酒窝来。

次日,赵谦等人开始上路,北去京师。在路上走了月余,才到达京师地界,还是有车船乘坐的情况,无法想象那些进京赶考的书生,靠双腿是怎么走到的。

传旨太监和赵谦同路,进了京师的内城,便和赵谦分手,太监自去紫禁城复命去了,分手的时候,太监小声提醒道:“赵大人别忘了孙县令的事。”

太监是怕别人花了钱,你不帮忙,他闹将出来。

赵谦点头称是。

这事要是在以前可好办,温体仁是吏部尚书,提拔个把官员那不是举手之劳?但是现在温体仁显然和赵谦不在同一条船了。

赵谦本想敷衍了事,或者差人叫韩佐信将孙县令的银子送还就完事,但是转念一想,这事还得尝试一下,因为他真正想办的,是要邹维涟复起。

邹维涟就是最先到福建平息南海事务的那个福建巡抚,后因温体仁和李貌的政治交易,导致邹维涟罢官。赵谦任浙直总督的时候,邹维涟对赵谦表示了效忠。

赵谦对邹维涟很是看重,因为这次回京,很显然是皇上要自己解决福建的烂摊子,邹维涟可派得上大用场。

京师那所院子还在,赵谦命人收拾一番,便和家人住了进去,等待皇上召见。

因在路上耽搁了月余,现在已经接近十月(农历)了,秋冬之交,京师的天气干冷得厉害。不过赵谦仍然习惯坐在院子里,他喜欢看院子中的落叶,落叶很安静很从容,那种姿态能影响人的心境,让人心静。

饶心梅端茶上来,说道:“刚刚王总管(王福)见了司礼监高公公的干儿子李公公,王总管说,李公公传高公公的话,东家刚到京师,皇上还未召见,高公公就不便为东家洗尘了。”

赵谦端起饶心梅送来的茶,揭开杯盖,闻了闻,还是那股子江南的味儿,到底是出自饶心梅之手。

“叫王福告诉李公公,高公公的意思,我自然理解。”

赵谦想起邹维涟那档子事,或许高启潜能帮上忙,但是推荐人,还得经过吏部,他一时找不到好办法,便抬头看那空中纷纷扬扬的落叶,沉思对策。

推荐邹维涟,元辅必然会从中作梗,赵谦想来想去,准备从江西那个孙县令入手,也先作试探,万一受阻,也没什么损失。

因查到江西布政使司有个空缺,赵谦便先向吏部推荐了孙县令,又找到传旨那个太监,毕竟大家都得了孙县令的好处,那太监肯定会出力,在高启潜耳边吹风。

高启潜知道是赵谦的事,但是却不愿意和元辅抬杠,将事情拖了下去。赵谦明白,高启潜这样左右逢源的人,是不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

赵谦想来想去,邹维涟的事,只能直接向皇上说。这样做自然是很冒险的,因为如果皇上顶不住元辅的反对,那起用邹维涟就不再有机会了。

在家闲了三日,八月二十八,终于有太监传旨,宣赵谦进宫见驾。

因赵谦现在还未被委任任何官职,赵谦便找出一件平整的青袍布衣穿上,跟着太监去了冬暖阁。

在冬暖阁面君的,还有温体仁、毕自严等大臣,司礼监高启潜和曹化淳也在场。众人行叩拜之礼,宫女太监已很快退出了宫殿。

朱由检说道:“平身。”

众人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朱由检见温体仁最后一个爬起来,又说道:“来人,赐温阁老坐。”

温体仁忙道:“谢皇上隆恩。”

这时,高启潜走到旁边,展开一卷印着祥云图案的黄绢,(第一个字,写在右上角第一多祥云图案上)说道:“皇上有旨。”

刚刚才坐下去的温体仁又从凳子上站起来,跪拜了下去,赵谦看在眼里,一阵暗笑,又些说不出的快感。

“制曰:国重干城之选,宣力惟人。朕惟尚德崇功。国家之大典,输忠尽职,臣子之常经。古圣帝明王,戡乱以武,致治以文。朕钦承往制,甄进贤能……赵谦加兵部尚书衔,总理浙直福建湖广军务。尔其欣哉。”

赵谦听罢,果不出其然,忙双手接过圣旨,朗声道:“臣赵谦接旨,谢吾皇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偷偷看了一眼温体仁的脸色,赵谦心道皇上直接下圣旨此举,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你温体仁再怎么地也不能公然抗旨和皇上对着干吧。

温体仁涨红了脸,仍然默不作声,他有些沮丧,这个背叛自己的赵谦,得到高升,对下边的人,是个十分不好的信号。

朱由检问道:“赵谦,你去福建,多久能平息叛乱?”

赵谦早已打好腹稿,流畅地说道:“击退郑芝龙攻势,一月足也。”

急性子的朱由检一听面有喜色,但是他怕赵谦如袁崇焕一般说的好听,到了地方做的却不是那么回事,便问道:“毕阁老办事历练,数月尚不能平息,你言只需一月,此话当真?”

毕自严听罢汗颜。

赵谦道:“君前岂能戏言?毕阁老为人持重,况阁老善控大局,赵谦善沙场征伐,此乃术业有专攻而已。”

毕自严听罢神色才缓和了一些。

“好一个君前无戏言,朕就在京师静候你的捷报。”

赵谦又道:“臣还有一言。”

朱由检心情比较好,爽快地说道:“赵谦请将讲。”

“臣本长安布衣,皇上不拘一格降人才……”赵谦说不拘一格降人才时,这个新语句让朱由检点了点头,赵谦继续说道,“现今已位至兵部尚书,臣的一切,都是皇上所赐,敢不尽忠以报皇恩?臣以为,大明之危,危在财乏,致使流民抚无钱粮,将士战无军饷。今南海有千万之利,朝廷不可不设法图之。”

赵谦这番论调,在奏书中也说过,也是老调重弹,朱由检自然知道赵谦的意思,毕竟有议和的倾向,朱由检沉吟不已。

温体仁急切地说道:“皇上,郑芝龙叛乱地方,目无君上,此等乱臣贼子,不大加剿灭,不能以儆效尤!”

既然和温体仁的脸已经撕破,赵谦顾不得对他温体仁低声下气,争锋相对道:“西北流寇,不是叛乱地方,不是乱臣贼子?都要剿灭,元辅要拿什么来剿灭?!”

温体仁愤怒异常,最让人愤怒的,是一个曾经对你马首是瞻的人物,现在有恃无恐和你抬杠,温体仁怒道:“流寇缘出饥荒,岂能和郑芝龙之辈同日而语?”

赵谦盯着温体仁,毫无惧色,毕自严看在眼里,暗自赞叹果然没有看错人。

“皇上乃天下人之君父,岂有饥荒便背弃君父之理?动辄执干戈胁迫皇上,其心可诛!”赵谦一个“其心可诛”说的十分大声,连温体仁都吃了一惊,心有惧意。

赵谦继续道:“古圣帝明王,戡乱以武,致治以文。这是皇上说的,岂如元辅一般迂腐,不知变通?难道你要挑唆皇上穷兵黩武不成?”

温体仁听罢气得张着嘴喘气,说不出半句话来,高启潜忙喊道:“快叫太医。”

温体仁终于呼出气来,说道:“老夫还撑得住,谢高公好意。”

朱由检坐在龙椅上,看着二人争吵,如果是毕自严和温体仁吵起来,朱由检倒觉得很正常,偏偏是赵谦和温体仁吵起来,朱由检十分好奇,半天没有想透。

段三一 法兰西香水段二六 滚你妈的蛋段四七 正是想登基段八 蚯蚓居暗处段七 夏日的冰块段四一 我泱泱华夏段五 漫漫冷长夜段四七 正是想登基段二七 黄河天上来段二六 书中颜如玉段九 轻身走薄冰段二二 祸非一日寒段三二 佳人金万两段三八 谋划红白礼段四三 顷刻上天衢段三五 一曲催人愁段三六 布局布寂寞段一 树上的人头段二八 三月寒春兰段八 所见是废墟段九 夏来天逾暖段四七 正是想登基段五二 欲烧紫禁城段四十 形似苔与蕨段四七 佳节烟花绚段十五 羊自入虎口段六 万事开头难段二七 仙女山之战段二八 置死地后生段五三 密卷失窃案段四七 正是想登基段二 粮草换军马段二六 白忙乎一场段三二 投降不投降段三五 佳人送怀抱段三六 无毒不丈夫段九 秀才再就业段三二 怎霉字了得段二十 兴亡棋盘中段二 娇怜难将息段三九 暗流在涌动段八 他乡遇故知段十 受制于商贾段二七 袁崇焕之死段十五 它去何处了段二四 狂热的民族段二二 宝剑配浪子段四八 杏花村酒楼段十四 一发动全身段四 刀尖上行走段三四 猴子戴金箍段五 逃出生天险段二六 书中颜如玉段十九 出仕为身谋段一 是杯酒渐浓段二一 都是读书人段九 棉布裹筷子段三 北方有客来段三四 废矿洞突变段十五 羊自入虎口段二一 断桥唱反诗段十二 我没有吃醋段六八 辣手摧秋娘段四二 胜败瞬息间段四 枪打出头鸟段二六 造反因被逼段七五 东阁大学士段二九 朦胧教堂中段三五 小桥换大桥段三五 问亿兆苍生段六九 相争盘中肉段二一 紫禁城迷雾段二一 断桥唱反诗段十 看瘦腰如舞段二四 鸣一曲楚汉段六 忠大明之事段十 毛文龙之死段五二 欲烧紫禁城段四一 我泱泱华夏段五五 各邦来朝贺段二十 兴亡棋盘中段八 他乡遇故知段三一 国公与三公段四二 胜败瞬息间段九 打了扔出去段二四 三个臭皮匠段六四 血雨征戈鸣段十九 米洛维纳斯段十一 你骂我也骂段二四 冲上去平推段四九 若个万户侯段五七 共生系生物段一 树上的人头段四 分银娶媳妇段五三 密卷失窃案段二一 兵者大凶也段一 是杯酒渐浓段十一 悲苍生多艰段六九 相争盘中肉段四一 红豆生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