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华突然投降,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杨宇霆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急忙说道:“拙言,方文华投降,他哥哥方文东会不会也有问题?”
一旁的参谋赵沛有些疑虑的说道:“镇守使对方文东一向很好,他怎么会背叛镇守使呢?”
“赵参谋,据你所知,方文东兄弟关系如何?”
“方文华就是一个草包,全是他哥哥提拔起来。”赵沛说到这里,脸色涨得通红,也不再说下去了,很显然,既然方文华是个饭桶,这种大事情肯定不是他能决断的,方文东多半参与其中了。
“邻葛,日本人果然阴险毒辣,我现在担心马龙潭已经出了问题。”
杨宇霆脸色铁青,点头说道:“马龙潭虽然有些昏聩,但是绝对不至于给日本人卖命,现在方家兄弟一点叛变,他们极有可能里应外合,控制马龙潭也是必然的选择。”
在场的气氛突然压抑到了极点,叛军并不可怕,内部出了问题才是最要命的,方文东是仅次于马龙潭的二号人物,他一旦叛变,整个东边道瞬间就崩溃了,这可是小半个奉天啊,别说是张廷兰,就是张作霖也承受不起。
张廷兰紧攥着拳头,骨节发白,指甲已经深入了肉里,却全然不知道。
“怪不得日本人在明明没有任何胜算的时候,还要坚持让革命党起事,原来他们还藏着这样的杀招。咱们还是轻敌了。”
“拙言,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放弃攻打东港,赶快把军队调回去,先守住岫岩等地,然后弄清楚凤城的情况,再向大帅请求援兵,毕竟东边道也有上万的士兵,我们的势力还是太薄弱了。”
杨宇霆也惊恐不安,他们手上只有一个团的士兵。又处在辽南的腹地,可以收周围都是敌人,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固守待援。毕竟凤城的情况弄不明白,贸然作战,是要承当相当风险的,张廷兰脑子里头快速的旋转,仔细思考对策。
现在的局面糟糕到了极点。整个东边道都危如累卵,走错一步,都要万劫不复,由不得张廷兰不慎重。
他想了又想,还是坚定的摇摇头:“邻葛,历来剿灭叛匪。关键的一个字就是快,越快越好,不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就算马龙潭真的出了问题,但是至少我敢肯定。东边道的士兵不会都投靠了方家兄弟。军心不稳,多少人都不可怕。可是一旦拖延下去,再去请示大帅,等待援兵,就坐失良机,况且日本人也会利用这段时间运输武器,施加外交影响,我们等不起啊!”
张廷兰一句等不起,彻底让杨宇霆清醒过来,自己看似稳妥的办法,其实隐藏了最大的隐患,那就是奉军的对手不是区区叛军,而是日本人!让有辽南闹起来,他们完全可以打着维护治安,保护侨民的口号,扩大驻军,这才是真正要命的。
“拙言,还是你想得有道理,现在该怎么办,就听你的一声令下了!”
张廷兰也是头一次遇到如此险情,他压住了心底的波澜,沉声说道:“邻葛,一切按照原定计划行事,既然叛军进了东港,咱们就猛攻东港,把这里拿下来。赵参谋,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联络东边道所有军官,一定要搞清楚马镇守使的情况。”
张廷兰的命令下达之后,所有部队都快速行动起来,杨宇霆又让手下人尽快向奉天汇报情况,请求老张的支持。
奉军打过几次野战,但是还没有攻城的经验,张廷兰先派出大量侦察兵探查情况,很快士兵就回来报告,在东港的西南面,有大片的军营,驻扎了几千士兵,要想攻城,就要先拿下这里。
东港面积也不算大,能驻扎的兵力有限,原本方文华手中就有一个团的士兵,何天炯他们又带来了三千多人,根本装不下,因此只能在城外宿营。
这帮人都是懒散惯了,跑了大老远,偏偏还不能进城歇着,因此一个个满肚子牢骚。冰天雪地,帐篷搭得再好,也扛不住西北风,因此一个个怨声载道。
他们也不是善茬子,纷纷跑到了城里,把老百姓的棉衣棉被都抢了过来,有些大爷干脆就不走了,把民房全都抢占了,这帮人还因为抢夺住房打了起来。
无家可归的老百姓只能去找何天炯讨个说法,你们不是护国军么,你们不是要为了老百姓,消灭袁世凯么!你们怎么就有脸抢老百姓的东西,下手比起袁世凯还狠,根本不给活路。
民众还没等冲到县衙,就被那些乱军痛打一顿,驱逐出城,整个东港一下子都乱哄哄的。
张廷兰大军逼近了城外,这帮人才如梦惊醒,赶紧进行防御准备,不过显然有些晚了,看到了乱哄哄的人群,杨宇霆也暗暗佩服,张廷兰的判断没错,叛军只是占领了东港几个小时,一切还没有准备好。
趁着他们混乱不堪,正好要了他们的命,奉军士兵也都跃跃欲试。张廷兰急忙让士兵做好战斗准备,构筑阵地和掩体,架设机枪和大炮,同时派出了骑兵警戒掩护。
奉军这边积极备战,负责城外的大营的是顾人宜,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奉军会这么快就出现,而且还摆开阵势,要攻击东港,顾人宜满心的不在乎。
他从辛亥年的时候,就和各路军队打交道,这帮丘八看到便宜,比谁冲得都快,可是感到了不妙,逃跑速度也是天下第一。现在方家兄弟反正,他们已经占据了先机,自然就稳操胜券,根本不用担心。
因此顾人宜信心十足,直接命令这些人对奉军发动攻击,他还把为数不多的几挺机枪摆了出来,炮兵也都做好了准备,先是咕咚咚的放了一阵火炮,不过他的炮兵实在是缺乏训练,基本上没有一发炮弹能打得准的,奉军士兵根本没有受到威胁。
张廷兰一看他们这么菜,索性也不让炮兵开火了,等到把他们打得溃败的时候,再去把火炮完整的缴获过来,听动静,这些火炮都是日本的四一式山炮,奉军现在饥不择食,有炮就行,正好先前还缴获了一批,这帮家伙就是奉军的运输大队。
顾人宜放了一阵火炮之后,就指挥着手下发动攻击,密密麻麻的人群向着奉军冲了过去,看起了声势很惊人。但是根本没有什么章法,也不讲究战术,张廷兰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别管有多好的算计,就凭着这帮废物永远别想成事!
眼看着这些人冲了过来,张廷兰才下令开火,奉军的装备自然不是叛军能比拟的,况且又从溥伟的手上缴获了大量的机枪,现在都派上了用场,在阵地上,每隔一两百米,就放置了一挺机枪。
机枪部队率先开火,一条条的火舌扑向了这帮杂碎,转眼之间就有几十人被扫到,鲜血染红了雪地,残破的尸体到处都是。
刚交手就如此血腥,让所有的叛军心里头都感到了一丝不妙,不过后面的顾人宜并没有觉察出来,还催促手下发动更快的冲锋。
奉军的阵地上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这时候平时的训练水平全都体现出来,在一百米左右,奉军的命中率相当高。神枪手部队更加厉害,他们能在一百五十米之外射中敌人,这个成绩比起日本军队还差得很多,但是对付这帮乌合之众已经足够了。
他们把目标都锁定在了那些冲在最前头的人身上,这些家伙往往就是山贼土匪的悍将,平时都是他们带头冲锋,只要能把这些人废掉,叛军的战斗力就会削弱一大半。
很快奉军阵地前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尸体,横七竖八,将叛军的冲锋道路都拦住了。这帮人在冲锋的时候还没有多少感觉,但是随着一个个同伴被击毙,他们终于感到了惊恐,难道对方都是神枪手不成!
真要是如此,还打什么啊,就在他们丢下了一两百尸体之后,终于有些人开始转身逃跑,有一个就有两个,很快就引发了雪崩一样的效应,原本气势汹汹的冲锋,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溃败。
顾人宜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士兵会这么没有,平时这帮家伙要吃要喝,抢军饷,拿好处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落后。结果到了战场上就成了一帮熊货,简直把顾人宜气疯了,他拿着手枪,一连毙了几个逃兵。
不过他们的霹雳手段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有几个逃兵还心生不满,偷偷将枪口对准了顾人宜,要把这个指挥官给毙了。
眼看着兵败如山倒的叛军,张廷兰也下令炮兵发动攻击,密集的炮弹向叛军的队伍砸了过去。这帮叛军太缺乏训练了,在逃跑的时候,本着从重的心里,他们总往人多的地方聚集,结果一发炮弹下去,就会有十几个人丧命,还有不少人受伤。
他们全都亡命狂奔,争先恐后的向城里逃跑,奉军士兵在机枪和火炮的掩护之下,顺利抢占了城外的大营,然后火炮就对准了东港的城墙,开始了猛烈的轰击。
县城的城墙很单薄,一发炮弹落下去,城墙上的砖头就要破碎不少,接连几炮,城墙就出现了裂痕,城中叛军的心也在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