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弹指而过。
很快迎来年底,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北方早早的下起了雪。
大炎十年以来,浩浩荡荡的整顿朝堂贪腐的动作,最终还是平息了下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月,云万商会居然宛若奇迹般死灰复燃,不少麾下产业,重新开张,京城的夫人小姐可谓是欣喜若狂,她们念念以求的昂贵熏香和珍贵绸缎终于回来了。
对此,大炎各地百姓很是不解,有盛京书院,白鹿书院,湘南书院皆有上书弹劾此事,认为琅琊王这等行为,不容姑息。
只有户部的小吏,放出小道消息,据说是陆云万下了血本,将亏欠的上亿白银全部补齐,填补了国库空虚。
并且有大量民间的产业经营工坊被大炎朝廷接手,收为国有,派遣不少小吏去接管,禁军护送,说闲话者全部拷走。
如此一来,很多人都是明悟。
朝廷这是打算收购云万商会,将其彻底归为大炎的吸金工具。
唯有一个人不乐意。
金乌国长公主听闻此事,很不服气,十分生气,再次上书,质问内阁。
可是这一次,内阁却是选择了沉默,装无事发生。
大炎京城,为了彰显大国气派,内阁特地举办了宴席招待,安抚金乌长公主,还邀来了白衣法师姜善,诸多官员,来自翰林院,各大书院的才子到场,舞女戏台安排上,气氛倒也算融洽。
诸多皇子的位子上,只有一位青色蟒袍的皇子到场。
崇文王,陆云卿。
当今最炙手可热的皇子。
其他皇子皆以身体抱恙,没空为由推辞。
夜晚,灯火通明,宫灯千盏,宴会即将开始,诸多大臣开始入座。
陆云卿坐在桌案之前,端酒正襟危坐,眼前佳肴无数,教坊司的舞姬十分绝艳,灵蛇蛮腰,手扶琵琶,调试着音弦。
崇文王抿了一口酒,对比一年前,他身上那股温润如玉的气质已经散去,取而代之更多的是,身上多了一股云淡风轻的镇定,眼中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
平淡的脸蛋上露出几分追忆。
遥想一年前,万国大宴的辉煌。
这宫阙之中,还是有诸多皇子的身影,英姿伟岸的大哥,心思阴沉,沉默不语的陆光景。
憨厚老实,极为黏人的三哥。悠然自得,一心求仙的陆光仁。口无遮拦,激怒他的陆鸣空。以及讨好谄媚的陆云万。
如今这场宴会却没有一人前来。
他这是被其他人讨厌了?
不,是他们忌惮自己,害怕自己。
现在的他,今非昔比,当年大宴上瞧不上他的人,如今又在哪里?
这便是结果。
陆云卿自认,现在的局面,就是最好的结果。
不会在有人牺牲死去,老实的呆着就行。
不愁富贵,不忧生死,只要等着自己登基的那一刻就行了。
一旁的宁王妃见他又在回忆思考,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柔声问道:“还在想陆云万的事情呢?”
“是不是感觉心中很内疚。”
回到数月前,宁飞羽失踪的那个下午,她一回到府里,就看到了一个宛若孩子一样的殿下,扑入她的怀中,言中不停,还好没出事。
她将陆光景口述的事情告知他之后,殿下当场嗤笑,不过是区区离间计。
想嫁祸七皇子罢了,用意十分拙劣。
但是之后,还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似乎并没有像计谋被化解的样子,而是陷入了更深层次的顾虑。
夫君说这件事给他提了一个醒。
没有任何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哪怕是七皇子,也一样。
他不该对陆云万掏心掏肺,不该让自己陷入险境,最不应该将对方视为盟友,哪怕是陆云万也不可信。
这一次宁王妃遇到危险,给他上了一课。
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傻,有多天真。
这个道理他早就应该明白了。
所以后面的时间,他便以此事为由,对陆云万施压,发动手下人,对其麾下的产业进行查办。
对任何有可能的隐患,都必须提防。
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陆云卿淡淡笑了一声,摇摇头道:“无情最是帝王家,愧疚有什么用,愧疚只会让人死的更快,仅此而已。”
气质柔美的宁王妃看见愈发成熟的夫君,心中欣慰的同时,也有一股隐隐的担忧。
“妾身听崔先生说,六皇子身上如今的势力也不小,如果殿下打算将其身上的污点洗掉,就要做好相应的准备。”
宁王妃就差没有将隐患二字说出来。
陆云卿皱眉道:“六哥不会害我,他跟陆云万这个奸商不同。”
“再说了,我有防备。”
宁王妃轻轻颔首道:“有准备就好。只是我听传闻,陆鸣渊在宫中,娶妻之后,还天天与赵王妃杨映婵腻在一起,此人的品性,真的没问题吗?”
陆云卿轻声道:“夫人,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好吗。”
“六哥对我有恩,退一万步,他不管做了什么,品性如何,其他人如何说,我也不能去埋怨他,更不可能诋毁他,我的文胆,一定程度上也与他有关,所以无法做出这样的事情。” 儒家之中,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正是这个道理。
六哥的庇佑,让他顺利渡过童年,没有受到来自其他人的冷眼,心中也没有积压阴影和心结。
这就已经是万幸。
宁王妃看着自家夫君的神色,充满了认真,止住了话头,她自认是个懂进退的人,所以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继续看向热闹非凡的宴会。
不过有些事情,不说,不代表不会发生。
夜晚,晋王府所在街道外的一座酒楼桌子上。
酒楼热闹非凡,门口一对灯笼微黄,一个写着“招财”,另一个写着“进宝”,照耀着夜间的雪花,搭配素净的月光,有一股朦胧清美的氛围。
一位眸子清冷的黑衣女子抱胸坐在包间的椅子上,不知在等谁,背影身姿挺直,活脱脱是一位江湖女侠的扮相,不少路过之人皆往这边看来。
很快,楼梯尽头出现了一位高大青年,带着青铜虎面。
“骆影大人,我来了。晋王府又有任务了?”
青年笑眯眯坐下,将佩刀放在桌上,袖中取出了绝音石,发出的声音被限制在了数米范围之中,旁人无法偷听。
“你迟到了。”
骆影沉声道。
“还有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一点影子都没。想找你都找不到人,还必须通过供奉玉牌,没有特殊事宜,我还不能用玉牌传唤伱,不然被晋王发现端倪,你我都不得好过。你该不会生了贰心吧。”
面对骆影的质问,陆鸣渊无奈一笑。
这女人果然聪明,经历过江湖险恶,自己这才躲了几天,就被她发现了端倪。
不是他想闹失踪,而是同时操纵多座分身十分费神,等级越高的分身越是如此,天字品战力的分身好歹是观海境,所以他尽量一天只控制一个。
杨戬出现的时间被法海和赵公明占据,自然就消失了。
他让杨戬隐藏的这些时日,骆影一直在找他。可是他并不知道,一直在冷宫之中练武,新得的神兵,名刀阳宿无比顺手,有「刀主」命格在身,他对于宝刀的亲和度很高。
毕竟这世上,岂有刀主无法驾驭的宝刀?
“最近金乌长公主找在下找的紧,在下不得不躲风头,即使这样,骆影大人让我做的事情,属下也没有耽搁。”
“骆秋芙的一举一动,晋王府的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之下。如今大半个无间阁都是属下的人。”
陆鸣渊尽可能的解释合理。
“你是如何找怎么多供奉加入无间阁的?”骆影狐疑道。
陆鸣渊笑道:“人嘛,诱之以利就行,然后再用手段控制,晋王殿下已经将手段展示的足够好了。”
“大部分时间还是晋王府的动向多一点,金乌公主没有太多的动向。”
“你应该不喜欢骆秋芙吧?”
陆鸣渊面对骆影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愣了一下。
“属下心中毫无感觉。”
骆影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抱胸如是道:“那就好,这个女人,希望你不会对她起恻隐之心,毕竟之前,你在对付金乌国士兵的时候,都没有痛下杀手。我知你这个人,心有底线,跟那些穷凶极恶的死士有很大区别,你的人屠之名,还真是名不副实。”
“大人观察了我这么久?”陆鸣渊面色难看。
骆影精致的眉梢挑了挑,冷笑道:“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做我的属下。又或者说,修炼到十一境的人,都是傻子。”
“就像那些潜入大炎皇宫的多方耳目探子一样,自以为很聪明,天衣无缝,实际上,只是那些高手懒得计较,心态等同于,人的脚下有一只蚂蚁,你会一直盯着他吗,只有蚂蚁打算咬人的时候,才会踩上一脚。”
陆鸣渊仔细想了想,老实的点点头:“确实如此。”
骆影止住话头,没再说那些有的没的,认真交代道:“今天喊你来,任务很明确,机会到了。”
“什么机会?”
陆鸣渊问道。
骆影清冷如玉雕的容颜罕见出现了一丝笑意。
“晋王的修炼最近好似出了点问题,已经在闭关了,为此不让任何人靠近,就连我也无法接近,其他三位供奉亦是如此。”
“哦?”
陆鸣渊面上不动声色,轻轻颔首。
“所以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骆影警告道:“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机会虽然有了,可晋王依旧很小心,你今晚的任务是潜入宫中,在迎接金乌公主的宴会里,给八皇子设置一点阻力。”
“此事若是做好了,你便能正式成为晋王的心腹。”
陆鸣渊无语道:“跟之前是一样的配方?”
“不一样,这次难度更大,宫中眼睛也多,所以你丢掉性命的可能性很大。此行我会跟你一起去。”
“如何做?”
骆影面上的模样缓缓变幻,雾气一阵笼罩,细微的变化,却让整个人气质都发生了改变。
骆影居然变成了金乌长公主的模样!
“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连声音都跟长公主一模一样。
陆鸣渊彻底震惊了。
言毕,他为了保持一致,服下了一枚易容丹。
容貌变成了长公主身边的那位中年将领的模样。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