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一去,不知不觉竟耽搁了这么久。
作为当初前往接回连杨等人的负责人,聂逸一早便领着人马在城门处等候,到了晌午方见尧冽的人马缓缓进了城。
“有劳聂将军。”尧冽上前对着聂逸抱拳一笑,聂逸原本沉肃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笑意,继而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两辆马车上。
“末将奉命在此迎尧将军回京,将军一路旅途劳累了。”
对于聂逸,尧冽早有所了解,是以这会儿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尧冽并不惊讶,只淡淡一笑道:“不累,我这便随你一道进宫见王。”
聂逸点点头,做了个手势:“尧将军请。”
“请。”
正欲策马离开,聂逸下意识地回身望了一眼,却见两辆马车一辆跟随在后,看样子是要进宫去,另一辆却由薛峰领着,一路护送着向苏府的方向去了。
聂逸眼角微微动了动,没有置声,也没有多余表情,跟着尧冽一路朝着王宫走去。
此番伯阳府动乱、连杨父子意图谋害朝中重臣之事已经传遍京都,对于连杨与城外贼寇联手追杀尧冽一事,自然是确凿无疑,倒是连哲所言,那个容貌绝世、尧冽的相好姑娘引起了萧琏和尧仇的注意。
雍华宫中此时亦是一片欢腾,一名约有四五岁的小男孩在雪地里来回奔走着,好不欢快,一大帮子宫人跟在身后,生怕他一个脚滑摔着了。
然,小家伙似乎不喜欢别人跟着,见有人靠近了,立刻嘟起小嘴气呼呼地看着那些宫人,将其喝退。一众宫人也是无奈,古太后却与清芜公主站在廊檐下笑得愉悦。
眼看着小家伙就要靠近在地上来回跳动的鸟儿,小鸟儿突然飞了起来,便也在这时,一只树枝经不住积雪的重量,吱呀一声断裂,胳膊粗的树枝连带着堆在枝头的雪突然掉落下来。
所有人都吓得瞪大了眼睛,却是已经来不及上前相救,古太后和萧玥吓得脸色苍白,正六神无主之时,一道白影从眼前一晃而过,携起树下的小男孩,直直掠向古太后,稳稳落在她们面前。
轻轻旋步,落地无声。楚倾将小男孩安顿好之后,微微欠身行了礼:“傅宁见过太后娘娘、清芜公主。”
萧玥已然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小男孩搂在怀里,查看他有没有受伤。倒是古太后还算镇定,定了定神,点头道:“快快免礼,你来的真是时候。”说着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小男孩,半含斥责半含心疼道:“陵儿,你可知错了?”
楚倾回身看了一眼缩在清芜公主怀里的小男孩,原来他就是清芜公主唯一的儿子乔陵,之前在南璃的三年她只在刚回京的那一年见过一次乔陵,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咿呀学语的婴孩,而今已经长了这么大了。
乔陵挑着眉看了古太后一眼,复又看向楚倾,犹豫了一下,挣脱萧玥的怀抱,走到楚倾面前行礼道:“多谢姐姐相救。”
楚倾不由得轻笑一声,俯下身道:“没有受伤就好,以后要小心点了。”
乔陵点了点头,转身又扑到萧玥的怀里。萧玥有些愕然地看着乔陵的举动,再抬头看向楚倾之时,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笑意。
说不出为何,她明明不喜欢这个让萧珏连番做出一些出格之事的姑娘,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她的身上确实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气息,她也知道这些事怪不得楚倾,毕竟,萧珏那种人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左右的。
“傅姑娘好身手。”萧玥淡淡赞了一句。
古太后笑道:“傅丫头出生将门,有此身手不足为奇。”说完又似想到了什么,立刻转移话题,道:“外面天冷,咱们屋里说话。”
楚倾微微点头,与古太后以及牵着乔陵的萧玥一道进了殿内。
殿内已经升起了暖炉,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显然是两个天地,楚倾扶着古太后在软榻上坐下,正要转身走开,却被古太后一把抓住,让她坐在挨着的木椅上,椅子上垫了厚厚的毛绒垫子,不冷也不硬。
楚倾感激地看了古太后一眼,只听古太后道:“伯阳府的事哀家已经听珏王说了,这一次多亏了你及时赶去伯阳府,这才救下尧冽一命,否则,我南璃又要损失一名良将了。”
楚倾淡笑道:“早在北疆,尧将军就救过我,一路回京,也帮助了我很多,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去救他。”
萧玥眼角一动,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没想到以苏家的势力,在苏立山庄养了那么多的名医,竟是没一个人能解尧将军的毒,倒是让你给解了。”
楚倾垂首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他们解不了,只是因为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毒,毕竟这种毒已经消失已久,此番重现,不知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别的阴谋。”
闻言,古太后的脸色如楚倾意料之中的惊觉起来,皱眉看着楚倾问道:“傅丫头,你刚刚说……尧冽中的毒消失已久、复而重现,难道,你以前就见过这种毒?”
楚倾微微摇头道:“说起来,我虽然听师父说过很多次这种毒,他也教过我解毒,但是这一次却是第一次亲自解毒,这种毒消失已有十年之久。”
古太后又问道:“那你为何要说,此毒重现,恐会有什么阴谋?”
楚倾道:“听家师所言,制出这种毒的人十年前便已经带着这种毒一起避世,并曾经扬言此生不再复出,而今此毒重现,只有两个可能,一则,有人得到了这种毒的配方,刻意将此毒散播出来,二则,制毒之人自己打破诺言,重出世间,不管是哪一种,都很明显带着一定的目的,所以傅宁怀疑,散播出此毒的人,恐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和阴谋。”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凝眉道:“不知那三个贼匪首领可还在,若是还在,只需抓来他们好生拷问一番,定能问出这毒是从何处传出。”
古太后没有应声,而是挑眉瞥了萧玥一眼,只见萧玥微微点了点头,转而对楚倾道:“你放心吧,你说的话本宫一定会帮你带到。”
她们都知道,楚倾这话分明就是说给萧玥听的,如今那些人被关在大理寺,而萧玥的驸马正是大理寺卿乔舜,她这么说,显然是在暗示萧玥告知乔舜此事。
楚倾微微起身,垂首道:“多谢公主。”
萧玥摆摆手道:“你无须谢本宫,本宫也不过是在做该做的事情,找到欲图伤害我南璃的人,亦是本宫分内之事,国之兴亡,匹夫有责。”
楚倾稍稍愣了一下,曾几何时,曾经的楚倾也是这般认为,正也因此,她才会信誓旦旦地离开北洵,想要到东朝搬救兵,若非如此,这后面的一切,又怎么会发生?
“不管怎样,傅丫头这次是立了大功,你放心,哀家都记在心里。”看着楚倾略有些失神,古太后只当她是累了,便道:“这些天奔波在外,想是累了,傅丫头,赶紧回去歇着吧,晚上哀家设宴,好好犒劳你。”
顿了顿又道:“玥儿,你就带着陵儿留下来多陪哀家两天,正好驸马这两天事务繁忙,抽不开身陪你们,加之外面大雪路滑,还是过两日再出宫吧。”
萧玥点点头道:“是,孙儿听皇祖母的。”
古太后便又对楚倾道:“去吧,房里已经命人给你收拾好了,好好休息。”
闻言,楚倾心知今天晚上的晚宴怕是没那么简单,便老老实实退下了。这几天在伯阳府来回折腾,又赶了一天半的路,她也确实有些乏了。
教她吃惊的是,此番回来,沉香殿像是一夜突变,她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她只知这里清幽淡雅,却不知何时多了这些红梅,一枝枝花团锦簇,嫩红娇艳,在皑皑白雪掩映下,更加娇嫩可人。
“不染纷华别有神,乱山深处吐清新。旷如魏晋之间士,高比羲皇以上人……”缓步入内,看着枝头梅雪,楚倾不由缓缓念着,素淡惯了的眼底竟也忍不住浮上一抹清和笑意。
却不想她话音未落,便听殿内有人徐徐接道:“独立风前惟素笑,能超世外自归真。孤芳合与幽兰配,补入离骚一种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倾没由来的一怔,抬头便看到萧珩那张带着如沐春风般笑容的俊容,他直直地向楚倾看来,不带一丝掩藏,大胆也坦荡。
楚倾欠身道:“见过太子殿下。”
萧珩心知拦不住她,便也不阻拦,任由她行了礼,而后抬手道:“免了,你一路劳顿,赶紧进屋歇着吧,皇祖母已经下了令,本宫可不敢打扰你休息。”
楚倾不由得拧起眉,冷睇了他一眼,瞧这模样,他是一早就在这里了?
“姑娘!”一声带着惊喜的呼声从殿内传出,继而宋盈奔了出来,一把扶住楚倾的手腕,“姑娘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担心死了。”
楚倾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放心,有文钦在,我不会有事。”
宋盈这才点了点头,复又看了看萧珩和满院子的梅花,道:“哦对了,姑娘你瞧,这些梅花开得真是时候,梅雪掩映,可真漂亮。这些梅花,都是太子殿下在花房精心挑选了,让人送来的。”
楚倾没由来地皱了眉,看向萧珩:“花是你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