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古太后不由得弯起嘴角呵呵一笑,连连摇头道:“看来有些事当真瞒不过王儿,确实有人给哀家出谋划策,不过此人哀家却并不识得,怕是王儿也未见得认识,乃是一位不显不露的世外高人。除他之外,便是尧老将军尧仇,尧仇方才与哀家碰了面,丝毫未提求情之事,只道了句要去抓紧练兵,王儿不会不知这其中奥妙吧?”
萧琏点头道:“老将军把驯马练兵看得如此之重,自然是知晓年后东朝必定会再有来犯。呵呵……如母后所言,尧家是万万动不得。”
古太后终于长长太息一声,“王儿能明白这一点,哀家就放心了,今日便顺水推舟,成全了一桩美事,如此,既可留一份恩情在苏尧两家,更是断了云家被孤立的局势。皇后再不高兴,总也该明白这样的结局远比苏家剩下的这个女儿与程家结上亲来的好。”
“可是……”萧琏没由来地皱眉,“如此一来,孩儿只怕珏王那边的势头愈盛,珩儿这边……”
古太后点头,“你的担心哀家也曾想过,不过现在哀家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这也是安抚皇后的最好法子。”
“什么法子?”
“这些年京畿重卫越发零散,十六卫也好,南北卫也罢,愈渐散乱,也是时候寻个人好好地治理一下这些京畿卫了,毕竟,是要守卫京都安危之人。”
萧琏闻言,豁然会意,稍稍犹豫了一下,“想法倒是可行,只是孩儿担心京畿重卫若系数交由珩儿掌控,亦并非好事。”
“所以这个时候聂逸和新上任的那个卫尉便有重任在身了,一方面协助太子治理好这些京畿卫,另一方面也可以监督太子,不至于他一人独断专权。”古太后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略一沉吟方才继续道:“最重要的是,也不会让别人觉得太子无兵无权,只以母家为靠山。”
萧琏长长舒了口气,接连点了点头,“母后思虑周全,是孩儿一时气急,有些鲁莽了。今日若是依了皇后之意,治了苏家和尧家的罪,我南璃可就得元气大伤了。”
古太后缓缓道:“多亏傅丫头来得及时,最后以一味良药使得哀家茅塞顿开。”
萧琏一惊:“傅宁?”
“嗯……王儿的良药是方才那碗汤药,哀家的良药却是傅丫头带来的那个人,这个丫头果真是认识不少世外高人指点迷津,才得这般冰雪聪明,且坦然自若。只可惜,哀家留不住这个人。”
萧琏忍不住道:“孤王也留不住他?”
古太后摆摆手道:“莫要如此,有些事须得看缘分,强求不得。只要傅丫头在哀家身边一天,这个人便翻不了天。收服这样的人,靠的不是你的权势与财力,而是你的王者之气,要让这个人心悦诚服,心甘情愿为你做事,才能尽其用,展其才能。士为知己者死,自古以来,未曾有过谋士被强求、胁迫着为别人做事的。”
萧琏明白她的意思,颔首道:“母后言之有理,孩儿记下了。”
古太后又道:“至于那个揭发这件事情的人……王儿,尽早处理了吧。”
萧琏浓眉一挑,转瞬便明白她的意思。
不管那个揭发这件事情的人是何居心,又是受何人指使,他的目标只可能有两个,一则珏王,以及珏王身后的苏尧两家,二则,南璃。他是想让整个南璃都动荡不安!
不出午时,道出苏家姐妹代嫁之事的那人就被聂逸亲自带人拿下,拖到哪个不知名、无人迹的角落里处置了,看似隐秘,却又偏得让在宁德宫中的邓竹音和云皇后等人全都知道。
得知自己要被处死,那个告密之人被带走时不由发出凄冽的惨叫,不停挣扎,他挣扎一下,押着他的人便用棍子砸一下,那种悲惨的场景,让殿内的二人只是想想都觉得心惊,暗暗惊讶。
而对于此人的罪名则是:误传谣言、陷害忠良,搬弄是非、惑乱朝纲!
如此重罪,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无名之人,就是当今皇后也担不起!
“我去找皇祖母。”邓竹音撅了撅嘴,“这件事若是就这么就算了,那也就太便宜苏家那两个贱人了。”
“糊涂!”云皇后一声厉喝,将她拦下,“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太后和王是铁了心的要包庇她们,此番突然有此转变,只怕不单单是包庇两家这么简单。惑乱朝纲……你可知这个罪名有多重?惹上了,赔上你整个邓家也难平息!”
邓竹音被她这一言吓得怔怔坐着,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才讷讷地问云皇后道:“那……表姑母,音儿今后该怎么办?这件事毕竟是……”
云皇后收敛多余表情,只留一抹冷厉,缓缓走到窗前,看着被积雪压断的枝桠,冷冷道:“你别忘了,今日进宫的那人、得王赐婚的那人,是苏婕,而珏王府的那位,是苏姌,只要记住这一点,日后小心结交着就是。”
顿了顿又道:“那个苏王妃定会再来找你,责备你泄露身份如此大事,你可得想好了如何应对才是,最好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有,璠王府中的那个月妃,亦不是个简单角色,这几次碰面,本宫越发觉得她与往常大不相同,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如今她怀有身孕,你便让着她点,莫要再起冲突。”
邓竹音点点头,“音儿记下了,日后音儿定会照着表姑母所说去做。”
刚说完,外面便传来一道洪亮的喊声:“太后娘娘驾到——”
闻言,云皇后不由冷冷一笑,道:“不管怎样,这件事他们既然执意如此处理,便少不了本宫、少不了对珩儿的补偿。本宫倒是要看看,他们打算拿些什么来弥补!”
事情骤然有所转机,众人尚有些回不过神来。
此番多亏有古太后出面相助,尧冽和苏姌二人倒也不糊涂,并未直接出宫,而是暂居沉香殿,待古太后与萧琏谈完事情之后,刚一回到雍华宫,二人便前来叩谢,众人齐齐跪了拜、道了谢之后,这才陆续出了宫去。
一道人影避开众人的目光,拉着身边的丫头悄悄出了珏王府,正巧被常林看见了背影,犹豫了一下,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是一家不起眼的珠宝铺子,苏婕进了门之后便有人领着径直去了内室,常林进不去,索性绕道后窗,刚到了窗下便听得有人小声怒斥道:“差点害了我苏家的人,是不是你?”
“我?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常林只觉这声音耳熟,仔细想了想方知是璠王府的那位璠王府邓竹音。
苏婕道:“那日我不过是一时气来,随意与你胡言乱语了几句,道是如今受王爷冷落,当初倒不如让妹妹代嫁过来,你为何要去向王和皇后娘娘告密,说我是代嫁过来的妹妹?”
邓竹音惊呼一声道:“何人说你是代嫁而来?你不就是苏王妃苏姌吗?唉,你是不知,今日告密的那人已经被王和皇后娘娘识破了,被活活打死,而后丢到了乱葬岗。”
闻言,苏婕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却还是冷着脸色,低头想了想道:“这件事我只与你无意说起过,如果告密之人不是你,那还会是谁?”
邓竹音轻叹一声道:“妹妹糊涂,姐姐怎么可能害你?不过这件事毕竟是因我而起,是我连累了妹妹,那告密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身边丫头的一个相好,那丫头没有搞明白你的意思,竟妄自揣测,又让她的相好前去告密,你说这……自己被活活打死不说,还要拉上我一起被妹妹误会,唉……”
苏婕将信将疑,狐疑地看着邓竹音,果见她身边一直跟着的丫头换了人。
邓竹音也不管她信是不信,只是兀自懊恼地叹息几声,“也罢,如今月妃身怀有孕,哼,我这个正妃已是无立足之地。妹妹若是不信我,便取了我这条命去,能安妹妹的心也好。”
“月妃……”提起月妃,苏婕的脸色便没由来的一冷,挑了挑眉:“就是跟姓傅的丫头走得很近的那个月妃吗?果然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都是天生下贱、勾引男人的狐媚胚子!”
“妹妹慎言!”邓竹音连忙拉住苏婕,四下里看了看,“这样的话不能乱说,而今月妃地位非同一般,连王和太后娘娘都对她另眼相看,整个璠王府中,她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应该说,连王爷都宠着她顺着她,已经没有人能管得了她,姐姐我就更是不敢逆着她,连跟她说话都不敢大声……”
说到这里,竟是潸然落泪,悲伤不已,“谁让咱们不受宠,更不得王爷信任?而今是冷落,到了年老色衰,若是连个孩子都没有,只怕比府中的下人还不如,当真不如寻常百姓的妻子。”
苏婕不言,紧低着头,指甲已经深深扎进肉里,她咬紧牙冷笑道:“姐姐不会这么就想放弃了吧?你我还年轻,后面的路还长着,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对于那些欲图伤害我的人绝不容能,遇神杀神,遇佛弑佛!我倒是要看看,何人能抢走这份原本就该属于我的尊荣!”
尧冽苏姌二人得了萧琏赐婚,本是天赐良缘,难得美事,不等午时,萧琏的旨意便会传入苏尧两家,然珏王府内却不见丝毫喜色。
远远地看着那道身影褪去盔甲戎装,换了一身素缟,所有人心中都隐隐有一阵悲痛。
下人来报,韩将军醒来之后没有吵闹,没有发怒,已没有追问人去哪儿了,只是静静地走到灵堂前,看着躺在里面的那人,一袭鲜红嫁衣如血,面容干净安详。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而后手掌用力,亲自盖了棺。
常林匆匆而回,看着众人的身影,不禁稍稍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上前禀报。
接二连三的事已经让众人心力交瘁,疲惫不堪,死者为大,连赐婚大事亦可暂且放下,还有什么是不能暂搁的?
身后传来一阵阵整齐且沉重的脚步声,众人不由回首望去,只见陆文钦一身利落暗锦色劲装,手握腰间佩剑快步而来,甫一见到萧珏和楚倾便抱拳垂首行礼,神色肃然道:“王爷,末将领兵巡逻时,发现了两名可疑之人,已经收押,听候王爷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