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陆谨愣住了,搂着庚铭的手松开了一些,正准备说点什么,外面突然起了大风,一道闪电重重劈过,窗户被猛的刮开。陆谨下意识的搂住庚铭,一道惊雷炸在了窗边,随即一场大暴雨从天而降,陆谨皱了下眉,“庚铭,我去关窗户。”他把庚铭放在地上,却没有注意到庚铭眼中突如其来的恐惧,好熟悉的画面,为什么,在哪里见过?下着大暴雨的夜,还有人们离开的背影,又一道闪电劈过,狠狠的撕开沉寂的夜,庚铭突然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惊叫,朦胧中似乎谨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然而之后,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阿杰祝你生日快乐!”
“阿杰18岁了哦,成年了!”
好热闹,好多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会一个人站在这里?
阿杰,生日?啊对了,今天是哥哥的生日,哥哥,18岁了。今天?不对啊,那我呢??”“
“庚铭!要吃蛋糕吗?”
我完全愣住了,是的,想起来了,虽然隔了8年,依然记得那时候的那块蛋糕,和哥哥的那个微笑。那是在这个家中我见到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笑容。
那天是我唯一的哥哥许清杰的18岁生日,父亲为他办了一个很大的宴会,同学,朋友,亲戚,家里来了很多很多的人,可是没有人注意到我。在这个家中,我似乎从来都是一个编外分子,就好像我的姓一样,我姓炎,我随了母亲的姓,而他们姓许,父亲的姓。我听过一些闲言碎语说,我不是我母亲和我父亲的孩子,可是我的母亲在我出生后就去世了,于是事情的真相,无从考究。我只知道父亲很讨厌我,他的妹妹,我应该称为姑姑的那个人更讨厌我,而父亲的妻子,他的第三任妻子,当她看着我的时候,我就有一种错觉,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我想我已经死了几千次了。
这个家中唯一一个不让我感到强烈厌恶感的人大概就是哥哥了,比我大了11岁的哥哥,他是父亲和第一任妻子的孩子。虽然印象中他对我也总是漠视的,但至少在姑姑拿花瓶扔向我的时候,他会拉开她的胳膊,在父亲无缘无故的踢了我一脚后,他会在半夜往我住的隔间里扔进来一瓶药油,在他18岁生日的宴会上,他会端给被遗忘的我一块蛋糕。
可是我终究没有吃到那块蛋糕,因为我记得我哭了,眼泪滑到盘子里,然后我听到父亲的吼叫,“哭什么哭啊这小杂种!阿杰的生日你就一定要闹到大家都不愉快,给我滚!”手一颤,盘子整个落到地上,然后我哭的更加厉害。
我哭的是我浪费了哥哥的蛋糕,又惹了父亲生气,为什么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注定是错误的?
那天晚上照例是被关进了储物间。我对这间的屋子已经并没有太多的恐惧了,然而这一次,我似乎彻底的被遗忘了。时间走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在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里的时候,门被打开了。父亲的脸探了进来,“换衣服,跟我出去!”然后一套衣服被扔了进来。
居然是新的!
我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光仔细看着这套衣服,蓝色的小马甲,白色的小衬衫,黑色的小裤子,很漂亮。父亲的气消了吗?居然给我买了新衣服,还要带我出去?我象每一个小孩子一样欣喜若狂,甚至忍不住想大声笑出来,可是最终我只是微微弯了一下唇角。
换好衣服出去后,父亲坐在沙发上,他看着我,微微咪起眼睛,客厅的吊灯撒下的强光射的我有些头晕,而且我也不记得自己有多少个小时没有碰过食物和水了,客厅角落的穿衣镜里,我看到自己的肤色白的透明,衣服很合身,天生栗色的头发垂在额前,我正准备张嘴,却看到后面多了一个影子。哥哥。
“庚铭,你真好看!”我回头,看着他。你并不能指望一个7岁的孩子理解什么叫好看,可是在那时候,这是我听过的唯一一句赞美的话,于是我笑了,这个笑容看呆了一屋子的人。但是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也正是这句话,日后带给我无穷无尽的灾难。
父亲并没有太多的好耐心,回过神后他冲过来直接拎起我就要出去,我听到哥哥跟在后面喊了一声,“爸,你不要……”然而父亲不耐烦的吼了一声堵住了他下面所有的话,“阿杰,你已经18岁了,你要操心的事情很多,比如高中联考,你是许家唯一的人懂不懂?去吧!”外面的天色很黑,我在朦胧中看着哥哥震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慢慢转过身,我突然很想喊他一声,而事实上,我也那么做了,然而我并没有喊完,就被父亲扔上了车,“你给我闭嘴!”
他的样子还是一贯的凶。我很识趣的闭了嘴,父亲还在生气吗?为了我搞砸了哥哥的生日宴会?事实上后来我才知道,我打翻的那一个盘子根本无关紧要,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关心我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一个7岁的孩子在黑黑的储物间里为了他失去的那一块蛋糕和关怀哭了多久。
“我现在带你去一位先生的家,你呆会最好给我乖一点,听到没有?!”我点头如捣蒜。我现在只希望做些什么来让父亲不生气,来弥补我那天犯下的错。车子开了多久,我不知道,又饿又渴的情况下,我在车上昏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被父亲拎下了车。
那是一栋很大的别墅,在7岁的我眼中,大的像城堡一般。我差点雀跃起来,原来父亲还是原谅我了?带我出来玩的吗?可是还没有等我笑出来,我就被父亲推进了门,一位看上去神态亲切的先生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着我们。
他们的对话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父亲让我喊他先生,我喊了,然后我就没有再说话。胃里空空的,绞痛感让我直冒冷汗,每走一步都像踏在云层上一样,他们的声音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然而不及到我的耳边,就飘散了。
只是突然那个人弯下腰,看着我笑说道,“你叫庚铭?你真好看!”我愣了一下,同一天内,已经有2个人对我做出这样的赞美了,我有些受宠若惊。父亲说了什么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记得最后空空的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那位先生,然后我被他抱上了楼。
走廊很长,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本能的感到害怕,我开始哭喊,我没有喊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或是别的什么人,我喊的是阿杰哥哥,然后我听到那个人阴沉的声音,“没有人了,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人了。”一扇门打开,我被他扔到了床上。
那一天的记忆已经不清晰了,印象里只有彻骨的痛,钻心的痛。我哭到嗓子完全哑掉,然而我没有喊救命或是谁的名字,我喊的是对不起,可笑啊,我那时候竟然还以为这是父亲的惩罚,为了我打翻的那一块奶油蛋糕,我甚至以为父亲其实就躲在这房子的某一个角落,我只要道歉了,惩罚过了,他就会出来,带我回去。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留那么多血,殷红的血漫过我雪白的皮肤,在镜子中映出妖娆的画面。那个人喘着粗气在我耳边说,“庚铭,你真好看!”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原来我以为是赞美的话竟然是一句咒语吗?诅咒我如此痛不欲生。
在那一天之后,父亲也好,母亲也好,哥哥也好,那个家的人完全的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这栋别墅,成了我全部的人生。那个人有一些很奇怪的癖好,例如他很喜欢看我白的透明的皮肤上淤痕斑斑,于是他很喜欢在做那种奇怪的事情的时候用力的掐我,有好几次我都以为我会这样被他掐死了,还有他很喜欢看我无声哭泣的样子,于是他常常会想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花样来折腾我。最夸张的是,他说他爱极了我偶尔在镜中看到自己而羞涩的模样,于是他把整间房间装满了镜子,如果我闭上眼,他会强迫我睁开,强迫我看着自己如何在他的身下,苟延残喘。
从7岁到14岁,整整7年!
我哭过,求过,甚至想过自杀,可是每一次都被救回来,之后又是变本加厉的凌虐。每做一次,我就用铅笔在墙上画一条线,后来为了防止我自杀,铅笔什么都被拿走了,我就用血画,我要等,等到哥哥来救我的那一天。虽然他从来不曾承诺过,可是我就是莫名的相信着,那个会对着父亲喊出“你不要”的人,会是我唯一的希望。
终于等到一面墙都被画满了,他来了。
那天那个人似乎有一场很大的宴会,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甚至忘了锁卧室的门。当我的手放在门把上发现能够旋转的时候,我本来是不激动的,就算能走出房间那又怎么样?我现在的样子,还能见什么人?长期的禁锢,让我纤弱异常,皮肤愈加白了,没怎么修剪过的头发披在肩膀上,衣服不用刻意拉开都可以看到斑斑点点的淤痕。可是在宾客名单里,我看到了许耀川这个名字,我父亲的名字。时隔七年了,他们还记得我吗?哥哥呢,他会来找我然后带我走吗?
可是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哥哥上来,哥哥是不是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于是我趁着酒会开到一半,偷偷溜到了楼梯转角处。父亲!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很小的女孩子,他对着她慈祥的微笑着,递给她一盒果冻,那个孩子撒娇似的把那盒果冻扔到旁边,“爸爸我要草莓味的!”然后我的父亲手忙脚乱的哄着她,宠溺的眼睛里漾满了笑意。旁边的“母亲”摸着那个女孩的头,笑的如此温柔。这是我的妹妹吗?我以为自己不会哭,可是脸上还是湿了,这就是我思念了7年等了7年的家人吗?没有人记得我的存在,他们的生活轨迹中,严庚铭这个人,早就消失了吧。尽管这样想着,我还是控制不住的往下走着,7年来,我离开人们太久远了,我禁不住想去靠近一点,或者说,我还抱着愚蠢的幻想。幻想他们看到我,会不会惊喜的想起我,然后带我离开。
可是幻想之所以被称为幻想,就是因为它没有实现的可能。当我最终站到我父亲的面前,我看到他完全的愣住了,还来不及收回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然后那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严琰!”她喊的那个名字是我母亲的名字,我从来都没有来得及见到的母亲。然后我的妹妹看了看她失魂的母亲,又看了看我,将手中的冰淇淋扔了过来,“怪物!”一个5,6岁的孩子这样对我喊着,巧克力色的冰淇淋在我白色的睡衣上溅开来,滴到了衣服里面,冰冷的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退缩了,他们不认识我了吗?还是不记得我了?为什么明明恐惧的人应该是我,他们却如此的害怕?我本来应该向后退回到楼梯那里,可是情急之下,却转错了方向,身上一点劲都没有,猛地撞到一个人,我腿一软,就这样倒在他身上。
哥哥!
虽然隔了七年,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变了很多,之前略带稚气的脸上被一种刚毅的神色取代了,我的眼泪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我哭着抱上去,“阿杰哥哥!”他愣了一下,他的身上有很重的酒气,呛的我有点晕。“亚……铭?”不确定一般,他轻轻喊了一声,“哥哥我好想你!哥哥!”我没有理他,我只是继续哭,我等你等了7年,你终于来了,你会带我走的对吗?
他转身抱起我向楼梯后走过去,大厅的喧嚣很快离我远去了,没有人注意到大厅里少了2个人,也许除了许家的人。楼梯后有一间客用的洗手间,哥哥将我放了进去,随手关上了门。“哥哥!”我继续靠上去,尽管他的身上酒气熏天,可是他有我梦想中的宽厚肩膀,他有我等了7年的温暖怀抱。可是他把我推开了。一种巨大的恐惧感瞬间笼上了我的身体,“哥哥,带我走好吗?你可以带我回家吗?哥哥……”我看得出他在压抑着什么,他紧紧盯着镜子里我的影子,手轻轻覆盖上去,“庚铭,不可以……”
这3个字就足以撕碎我了,撕碎我7年来所有的希望。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愣住了,然后哥哥转过身,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脸,滚烫的温度,触碰上我的冰凉时我感到自己的战栗,他看着我的眼神迷离,我想开口求他,可是没有等到我再次开口。
他就吻上来了。
我的身体完全僵住了,从头到尾,象被人狠狠泼了一盆冰水。我没有动,也没有挣扎,我告诉自己,我在做梦是不是?这个人……不是阿杰哥哥,不是的!看到我没有反应,他把我轻轻放到洗手台上,慢慢褪下我的衣服,看到我身上的伤痕时,我听到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然而就那一秒,他随即压了上来。
他的进入并没有多少温柔,我被他整个折过来,在镜子里我正好能够看到他在我的身后,进入再抽出,然后再进入。胸口像是快要被撕碎了一样,他的每一次撞击都让我痛到窒息,我很想放声大哭,可是我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是我唯一信任的盼望了整整7年的人!可是他没有救出我,他却把我彻底推向了深渊。一片迷朦中,我听见他的声音颤抖着响在耳边,“庚铭,你真的太美了,你的脸会让所有人都失去理智……”
然后我听见洗手间的门上传来剧烈的敲门声,他一拳砸在洗手台上,不耐烦的吼了一声,“滚!”“阿杰我是爸爸你开门!”父亲的声音传进来,哥哥的神志似乎清醒了一些,他从我身上退下来,把门打开,我看见父亲冲进来,随即撞上门。
“阿杰!你疯了吗!这个人……他你碰不得!”
“爸,他不是庚铭么!我的……弟弟……”
“他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人了,7年前我用他换了那块地,他早就被卖掉了!你给我出来,许家绝对不能因为你这样乱搞而出事!你……你……”
我从洗手台上慢慢的下来,转过身望着他,父亲的声音开始颤抖,他在害怕,他明白现在只要我冲出去,哥哥就完了,所谓的许家,也完了。可是我没有,原来7年前我被送到这里来,并不是因为我的错,不是为了我打翻的那一块奶油蛋糕,而是一块地。原来我早就被自己的父亲卖掉了,却还在徒劳的等待着他们想起我,接我走。我开始笑,我从来不知道我能笑得如此放肆,笑到连眼泪都出来了。然后我抓着马桶开始剧烈的呕吐,我什么都没有吃,我以为我什么也吐不出来,可是我就是觉得恶心。一开始只有水,然后我开始呕血,纯白色的大理石贴面上,一朵一朵殷红的血盛放着,流淌着,溅在地面上。真的,很好看……
我要把那个男人留在我身体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我的家人了吧!
“庚铭……你真好看……”这是这个家留给我的唯一东西,这句魔咒!
我恨你们!!!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后续是什么样的,只知道这场宴会过后,我躺了整整3个月,身体才略微恢复过来一点。表面上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因为我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那个人来的次数比以前略微少了一点,对我的管禁也松了一点。可是只有我心理知道什么变了,我不会再等待了,我要逃出去。
这栋别墅似乎是不住人的,他只有来找我的时候才来这里,平时只有我和一个仆人住在这。机会的降临是突然的,一个周三的下午,家里突然来了一辆送花的车,大概是别墅里又要举办什么宴会,上一次也是运来了很多花。我站在楼上,看着花车上蒙着的厚厚的塑料布,突然发现,那里不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吗?我没有想太多,匆匆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我很想找一套别的衣服,可是房间里全部是睡衣,对着镜子,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随手又抓了一件睡衣穿上,至少这样,可以掩盖我身上那些淤痕了吧。
看着那个送花的人走进客厅,我立刻爬出了窗户。2楼虽然不高,可是看下去还是足够让我感到头晕的,然而那一瞬间逃生的念头压过了一切,我居然就这样直直的跳了下去,还好下面柔软的草丛缓冲了我身体的重量,可是站起来的时候右膝盖传来一阵剧痛让我差点叫出来。我马上咬住嘴唇,从客厅的落地窗看进去,女仆正在和送花的人算钱,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当我把自己埋进那堆塑料布,感到车子发动的时候,我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腔了。我很想放声叫,可是我却连动也不敢动,不敢睁眼,也不敢闭眼,心跳明明很快,却连重一点呼吸都不敢,我就这样不知道煎熬了多久,才听到车子刹车擦过地面的声音。然后那个送花的人走向车尾,我屏住呼吸,却控制不住颤抖,然而那个人似乎只是拿走了表面的什么东西,就离开了。听到他离开的脚步,我整个人往后一瘫,冷汗浸满一背。
从车里爬出来的时候,天色开始暗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周围的环境对于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光着的脚很快就被路上的石子割伤,而右膝的伤也隐隐作痛,最糟糕的是,天上开始飘雨了,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这辆带给我自由的花车并没有把我的幸运延续下去,我被放在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有人家或是商店,雨势越来越大,中午吃的那一点东西早就消化光了,头晕的感觉也愈加强列。就在我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倒在路边的时候,我看到了转角处一丝微弱的光。
坚持着走过去,原来是一辆货车,2个衣着肮脏的男人坐在驾驶室里,大声的吸着烟说着话。我有些退缩,可是大雨完全遮断了我的视线,我只能鼓起勇气敲了敲窗户。车窗被摇下,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妈的,没看到那么大雨,开什么窗户!”“有个小姑娘在外面!”
我没有去纠正他们对我性别的误判,只是用微弱的声音问着,“请问可以麻烦你们带我一段路吗?”那2个人发出一阵野蛮的爆笑,“哪里来的小鬼,滚开!当我们这计程车呢!”他正要摇上车窗,我却紧紧扒住了窗户,“等等,这个……作为报酬可以吗?”我从颈子里拿出一条项链,这是我过世的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可是还有什么必要留着吗?她给了我生命,却也让这个生命承受了无尽的灾难,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来救我!那个人接过了那条链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放到嘴里咬了一下,“好像是金的……”另一个抢过来看了看说,“假的啦!就外面一层金粉!”我的心开始往下坠,可是这个时候那个司机却把门拉开了,“上来吧,你要去哪?”
一阵狂喜,我没有等他说第二遍,就踏上了车,另一个人推了他一把,“妈的老三你脑子坏了,我们晚上要等货!”我没有看到那个叫老三的人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另一个人听了之后,脸上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那笑容,让我不寒而栗。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去想太多了。
我并没有特别要去的地方,所以我只是告诉他们往城里开就可以。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天仿佛通了一般,刚才沾了水的身体渐渐发冷,而早就空空的胃里也开始剧痛,我蜷缩在座位里,知觉慢慢不清醒。梦里好像梦到了父亲的打骂,母亲的尖叫,妹妹的叫喊,还有哥哥的手,那么滚烫的在我身上游走,不,不对!好像不是梦!
我猛地睁开眼睛,嘴却被猛的堵上。“妈的,刚才仔细看看,这小姑娘长的真tmd好看!”“老三,行不行啊?在这里?!”我反应过来,开始拼命的挣扎,却被牢牢的钳制住,“妈的!二哥,他居然是个男孩!”我听到他的骂声,心里突然松了一下,然后又是一盆冷水浇了上来,“男孩也可以,谁让他tmd这么好看!”
外面的雨漫天铺地,闪电撕破漆黑的夜空,震耳的雷声掩盖住了一切黑暗与肮脏。我欲哭无泪,狭小的卡车空间里,男人身上难闻的烟草味和汗味,混合着我身上流下来的血腥味,更激化着原始的**。当那2个男人终于累了的时候,我感到脖子上有一股力量突然加大,“老三你干吗?”“当然是杀了他啊,难道留着他去报警?!”“算了算了,把他在前面扔下去吧,你没看到他已经不行了么!”“……这……好吧……哈这小东西真tmd好看,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杀了他呢,哈哈哈哈”“老三你别疯了!我们晚上还有事!”
“庚铭,你真的太美了,你的脸会让所有人都失去理智……”阿杰哥哥的话又一次响在耳边,是我的脸给我带来这所有一切的灾难吗?可是我不想的啊!被那2个人扔下了车,我的眼前一片模糊,雨水浇在我身上,伤口痛的几乎失去知觉,货车开走溅起的泥水覆盖了我的身体,是要死了吗?我撑起身体,慢慢的往前爬,浓重的黑暗铺天盖地的压在我眼前。远处似乎有那么一点光,可是好遥远。终于我还是一头倒在了雨水中,手脚的温度在迅速的流失,而仅存的知觉也在渐渐远去。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希望下辈子我会生成一个相貌丑陋的孩子,可是我能有一个安定温暖的家,能有疼爱自己的父母,能有一个人给我真心的怀抱,对我说,庚铭,我带你回家……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周围飘散着好闻的栀子花的清香味。死了吗?这里是天堂?然后我看到一张很和蔼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孩子,你醒了?感谢主!”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似乎是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他把我扶起来,拿过一碗粥,慢慢的喂给我。我颤抖了一下,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是上帝吗?我不敢相信,知觉渐渐恢复,我知道自己没死,下意识的,我迅速的缩到床脚。“孩子,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很轻柔,我想说话,可是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你昏倒在了外面的草坪,别害怕,孩子,这里是圣爱玛福利院,我姓李,是这里的神父,你发烧3天了,现在有感觉好一点了吗?”他的声音很慢,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让我慢慢的安静下来,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大大的图片,图上一个慈祥的母亲抱着一个婴孩,正温柔的望着我,栀子花的香气再次弥漫过来,我逐渐放松下来,意识又一次模糊,在昏睡过去之前,我听到那个和蔼的声音说,“睡吧,孩子。”一滴眼泪慢慢滑落在枕头上,如果这是梦的话,上帝我祈求你,请你让它永远不要醒来。
……
“庚铭!庚铭!”
“庚铭?庚铭!醒了耶,陆谨!庚铭醒了!”
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脸上一片冰凉,朦胧的眼中却看到那个男人惊喜的脸色,“庚铭,你终于醒了!”陆谨的眼睛有些肿,kevin的脸色也并不轻松,环顾了一下四周,庚铭呼出一口气,往陆谨怀里一靠,“原来……是梦……”陆谨紧张的一遍一遍摸着庚铭的头发,“做噩梦了吗?你刚才一直在哭,又不敢喊醒你,对不起……对不起……庚铭……”陆谨的声音又开始哽咽,kevin递过来两张餐巾纸,而自己也回转过头去。“谨……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庚铭在陆谨怀中喃喃道,“想起来?想起什么了?”陆谨有些奇怪的问道,随即又把庚铭抱的更紧,“我知道了,对不起庚铭!不要再想了,你真的把我吓死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踢你的,你就那样昏过去了一夜……”庚铭微微挣开陆谨,“谨,我是说,我想起我的过去了,我的……家人……”陆谨和kevin都愣了一下,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庚铭抬起头看了一眼kevin,欲言又止。kevin站起来,拍了拍陆谨的背,默默的退出了房间,留下陆谨和庚铭在里面。
尽管他不知道昨天晚上陆谨和庚铭发生了什么,可是昨天半夜陆谨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哭的嗓子都快哑了,实在是把他吓了一跳,从他认识陆谨开始,他就从来没见陆谨哭过。等赶到陆谨家,看到昏迷在床上的庚铭的时候,他就明白,也许他在陆谨面前说的一百句话,也比不上庚铭的一个动作和一个眼神。所以送走庚铭的事情,又要暂缓后议了吧,kevin摇了摇头,明明最开始的初衷是希望你们不要互相拖累,但是为什么到了最后却还是成了这样的结局呢?
……
“kevin!我不管!如果被我查到这个混蛋是谁!我一定枪毙了他!!!”
kevin家里像是被人打劫过一样,这个强盗叫陆谨。被子,枕头,书,花盆,扔了一地,就在陆谨拎起一台笔记本电脑就要往墙上砸的时候,kevin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惨叫道,“长官,这里面什么资料都有啊!你换个不值钱的砸行不行?!”陆谨顿了一下,放下笔记本电脑,坐回到床边,有些痛苦的抱住脑袋,“kevin,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啊……”
kevin走到陆谨身边,蹲下来慢慢拍着他的背,
“你冷静一点,庚铭不肯说他父亲和哥哥的名字吗?”
“对,他自己根本不想去回忆,他也不希望我去追查,可是我怎么可能让那些混蛋就这样逍遥法外?!”
“他说他住的是一栋大别墅?然后买他的人是用一块地换的?是地产商?”
“我不知道,他的记忆其实也很模糊了……”
“远处能看到山,旁边有一个大湖……台西市里能看到阳明山的别墅区不多吧?临着湖的应该更少,不如从那些别墅区查起!”
“对哦,kevin!我怎么没想到?!”
kevin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只要碰到庚铭的事情,你就方寸大乱了,还能想到什么?哎,丽皇的案子悬而未决,手上还有一件正经的国际贩毒案要查,再加上庚铭的事情,陆谨,你算几份加班费也不够我的啊!
难道是我们上辈子都是互相亏欠了的,所以今生才这样彼此纠缠?你和庚铭,我和你,庚铭和我。
这些天陆谨和kevin完全是一个人当3个人用,为了庚铭的安全着想,也因为他确实身体不好,陆谨干脆为自己和庚铭都请了假,并且把自己所有的资料搬回了家,希望能快点理出一个头绪。
好在庚铭在回忆起自己的身世之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而送走庚铭的事情陆谨也没有再提起,林市长那边,他也没有再打电话过去。现在已经够乱够烦了,况且在查清庚铭的身世之前,也绝对不是送走他的时机。
这一天,陆谨又是工作到凌晨4点,庚铭也没有睡好,半夜起来的时候,他悄悄拿起一条毛毯披到陆谨身上,顺便拿起陆谨喝空的咖啡杯,眼睛无意间撇到了陆谨桌上的资料上,两张熟悉的照片映入了他的眼帘。
许耀川,丽皇企业董事长,2007年11月6日自杀
许清杰,丽皇企业总经理,2007年11月9日,出逃瑞士途中,座机于地中海上空爆炸,失踪
“哐当!”玻璃杯落地的巨响回荡在寂静的午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