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起来吧。”小元和小歌捧着衣裳进来,小声催她。
御凰雪用脚往薄慕倾的身上用力踢了一脚,扯过衣裳,一边包住自己,一边往池沿上走。
“衣裳又湿了呢。”小元急了,赶紧又往回跑,不忘叮嘱小歌赶紧给她擦干水。
“行了,出来吧。”帝麟阴冷冷的声音从粉纱外传进来。
御凰雪把湿漉漉的头发从衣裳里捋出来,细嫩的指尖轻轻地把粉纱撩开了一道细缝,借着月光看去,帝麟满脸戾气,帝炫天倒是一脸平静菟。
她得罪帝麟了?
她犹豫了一下,慢步走了出去逖。
帝麟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也就是那么一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坐下。
她往后看了一眼,装成把纱帘抚平,然后不露声色地走向帝炫天。湿答答的长发在地上滴出一长溜的水渍,一直到他身边才停下。
“王爷怎么气成这样?”
“你去在外面,我有事和老三说,不许任何人进来。”帝麟抬头,阴鸷的视线直刺向她。
“是。”御凰雪福身,大步往前走。
弄了半天,帝麟是想找个安静地方和帝炫天说话。但薄慕倾还在后面,被发现了怎么办?后面是没有路可以出去的,一旦帝炫天想去后面池子里泡泡,就全露馅了。
不过,帝炫天真发现了薄慕倾,会发生什么事?御凰雪有点儿好奇,会打起来,还是会一剑杀了薄慕倾?应该不会吧,若是帝麟,倒是有可能找借口狠狠惩治薄慕倾,帝炫天么……他反正是个挡箭牌,谁在她的池子里,他约摸都不会在介意。
另外,帝炫天和帝麟的秘密,若被薄慕倾听去,又会怎么样?
从前门出去,头发已经把背上的衣裳全打湿了,粘在背上,风一吹,凉嗖嗖的。
小元搬了椅子过来,扶她坐下,小歌拿着梳子,给她小心地梳头。她有多少年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了?莫说梳头,洗衣做饭这种事她也已经烂熟于胸。
坐在这里,里面的对话,她是半点也听不清,好奇心也就越重。
“我去前面走走,你们在这里等我。”她起身,慢步往墙后面绕,想找个合适的角落去偷听一番。
“我也去……”小元赶紧说道。
“让我静静。”她摇摇头,步子缓缓往前。
小元和小歌对视一眼,在原地停下脚步。
“怎么办?那边是禁地。”小元紧张地问道。
“等着吧,大管家说了,什么都得听她的。”小歌叹气。
“但是禁地啊……”小元愁眉苦脸地说道。
小歌想了会儿,轻声说:“可能对她不是吧,你没见着她手腕上有银铃铛吗?”
“那东西真有用?”小元好奇地问。
小歌摇摇头,轻声说:“我也不知道呀,不过我小时候在贵妃的手腕上看到过那铃铛呢。”
“真的呀?”小元眼睛大亮,凑过来,兴奋地说:“我们是不是跟对正主子了?是不是以后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就凭你这憨样子,还能扬眉吐气?”小歌掩唇偷笑。
小元咧咧嘴,黑乎乎的脸蛋上飞上一抹红晕,憨憨地说:“说不定有这么一天,我也给娘争口气。”
小歌点点头,和她并肩站着,看向停在院墙角落的御凰雪。月光从屋檐上方斜斜倾泄下来,披了她满头满肩,她微微侧脸看来时,月光就从她的眼角眉梢中晕开,美极了。
“我若生得这般美,就现在死了也乐意。”小元痴痴地说道。
“美有美的好,不美也有不美的好呀。”小歌小声说。
“嘘……”小元竖起手指,缩了缩脖子,示意小歌往前看。
小歌定晴一瞧,御凰雪绕到了大树后面,朝她们两个人看了一眼,双手抱住了树干,居然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二人眼睛猛地瞪大,双手用力掩住嘴,不让自己发出惊呼声,而御凰雪就在她们的惊慌失措中爬到了树的老上面。
御凰雪的动作非常轻盈,加上她身材纤细,又格外小心,所以上去的时候,树枝晃动并不大,就像有风吹过去一样。这都是早三年办事不利索,逃跑途中练出来的本事。
她往小歌这边看了一眼,做了个手势,然后小心地看向院子里。隔着大树,她看到了仙人掌,然后就是粉色小亭。那两个人的声音若隐若现,已经能听到一些了。
她小心躲好,仔细去听。
“你忘了当年他们是怎么侮辱你的吗?一群粗人,把你拎到了水塘边,把你扒|到精光,肆意亵||渎你的屈辱,你全忘了?你怎么还不如帝琰有用?”帝麟近乎咆哮,手掌用力挥舞,手指差一点就戳到帝炫天的脸上了,“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给他们求情?你现在给我说清楚!”
“我不想杀戮太重。”帝炫天淡淡地说道。
“你这个没用的窝囊废!”帝麟咬牙切齿地骂,“我这么拉你,是想让你有点出息,你却事事怯懦退让!你这样下去,我以后都不会再管你了,任你去自生自灭,最后老死在这废园子里,被朝堂上下的人耻笑,唾弃。”
“二哥息怒。”帝炫天转过头,还是淡漠的神情,平缓的语调。
“够了,我受够你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臭样子了!明天,你若再敢在朝堂之上与我作对,帮着那帮该死的说话,我不会放过你。”帝麟怒吼完,拂袖就走。
帝炫天抱抱拳,平静地说:“恭送二哥。”
帝麟可能太生气了,都忘了要找御凰雪,一直冲出了院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元和小歌,斥责道:“没见到本王吗,还不跪下?”
小元和小歌吓得半死,赶紧跪下磕头。
帝麟在气头上,抬脚就踢,小元和小歌挨了好几脚,他出了气,这才扬长而去。
御凰雪从树上跳下来,飞奔回去,拉起了小元和小歌,愤怒地看着帝麟远去的背景,小声骂道:“这人迟早不得好死。”
“快别说这话。”小歌吓到了,赶紧捂住她的嘴,紧张地往四周看,小声说:“隔墙有耳啊。”
御凰雪冷笑,她是看出来了,要一个人灭亡,必先让他疯狂。帝麟越凶横,离他的死期就越近了。帝崇忱那样的人物,怎么会允许帝麟在他面前张狂至此?再加上嫣贵妃家中权势过大,也早就成了他的心中刺,迟早会连根拔起。
“王爷。”小元和小歌一眼看到了慢步出来的帝炫天,赶紧又跪下行礼。
御凰雪抬头看他,心情复杂莫名。他在兰烨皇宫里,真的受过那些罪吗?吃砂子和仙人掌刺,倒还可接受,但被男人们侮||辱……她的哥哥们,叔伯们,真的做过这样可恶的事?
帝炫天站在月色中看着她,眼底风起云涌,神情复杂莫名。
是恨她的吧?
御凰雪退了两步,扭开了头。
“你过来。”他低低地说道。
御凰雪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走了过去。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举起袖子,在她的嘴上擦了几下。小歌在地上趴过,手上有泥灰,捂她嘴的时候,全摸在她的脸上嘴上了。
小歌和小元已经退开了好几步。
“现在还学会爬树了。”他平静地说道。
御凰雪缩了缩肩,抬眸看向他,小声说:“我想进屋休息。”
“陪陪我吧。”他的双手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滑,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
御凰雪往回挣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可以带我去前面走走吗?”
他笑笑,拉着她的手,缓步往前走去。
御凰雪轻舒一口气,薄慕倾可在趁这机会滚了,那此所谓的爱意,真希望他不要再在她面前展露。
每一次,都只是伤害而已。
“明天,我能回酒楼吗?”她低着头,看着地上两道不时交叠的影子,小声问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行。”
“就一下下。”她转过头,轻声央求。
“不行。”他还是摇头。
“为什么?可以回门的呀。”她眉头紧蹙,不安地说道:“是不是有人会为难他们?”
“没人会为难他们,只要你暂时不回去。”他转过头,盯着她的眼睛说:“还有,别的不应该记在心里的人,早早忘了吧。”
是说谁?藏心吗?她咬咬唇,扭开了头。
十三哥的府第,每一条路她非常熟悉。穿过梨花林,就是一方小湖,梨花湖这名字,还是她取的。本来这里叫长寿湖,她见这里梨花多,缠着父亲赐名梨花湖。
其实十三哥很疼她,她要什么,十三哥就给她什么,别说小湖的名字了,就连他的名字,他也会为她改掉。
不止十三哥,那些哥哥们,不管是表哥,还是堂哥,都拿她当宝贝一样,就像现在的阿宝公主,受尽了宠爱。
看到眼前熟悉的景致,往昔之事一股脑地从她的记忆深处往外涌,就像火山爆发一般,胀得她头疼欲裂,眼睛也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突然,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滑倒。帝炫天的手掌用力一紧,扶稳了她。
“怎么了?”他沉声问,平静的语气里隐隐透着几分关心。
“头疼。”她抚着额头,不想再继续往前走。
“歇会儿吧。”他扶她在一边的小亭子里坐下,手掌在她的额上覆住,半晌才挪开,低声说:“有点发烫,你今日跳了一天的舞吗?”
御凰雪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是。”
“不要伤害阿宝。”帝炫天郑重其事地说道。
御凰雪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仰头看着他说:“若我非要呢?”
帝炫天拧了拧眉,手掌在她
的脸上轻轻抚过,慢声说道:“你不会的。”
御凰雪笑容骤冷,讥笑道:“你还真看错我了,我可没有不敢伤害的人。”
气氛压抑,过了一会儿,他收回了手,小声说:“可以了,回去歇着吧。”
“什么可以了?”御凰雪揪住他的话不放,站起来盯住他的眼睛。
帝炫天的眼睛非常地好看,藏着星河,藏着月光,藏着天下,藏着他自己。御凰雪突然伸手往他的眼睛上摸去,焦躁地说:“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凭这样看我。”
帝炫天闭眼睛,长长的睫毛刷过她的掌心,痒得她整个人都跟着更加焦躁不安。
“要我抱你回去?”他终于又说话了。
“不要。”御凰雪飞快缩回手,转身就走。
“十九。”他在背后唤了一声。
御凰雪脚步更快。
“十九。”他又唤。
御凰雪的心尖突然颤了颤,脑海里隐隐有把娇憨的声音在说——
“过几天就是十九了,十九十九,打酒揭瓦,上房喝酒。炫天皇叔,你那天来找我吧,我们爬到屋顶上喝酒去……”
她脑袋更疼了。
但她没有停下,脚步越走越快。十九那天,他没有来,少年骑着他的马,终于离开了皇宫,回去了他的家乡!
她那天出城了的,拎着一壶酒,骑着她的小小枣红马,失望地站在路边,看着黄沙滚滚的官道,小声说:“我还没看到雪呢,你怎么就走了?”
她曾对那个皮肤白皙,眼神清冷的少年,多么的迷恋啊,她迷恋那个长得极完美的少年,甚至还和母后说:不然让他永远留着,当她的驸马吧。
小小的姑娘,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漂亮的人。她不懂得驸马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哥哥们常打趣她,要给她找一个驸马。
驸马驸马,和她的枣红马一样吗,可以驮着她,去看雪……
御凰雪又变得爱哭了,她抹了抹脸上的冰凉水珠,用力仰头,让眼泪回到眼眶里去。
眼泪啊,你不要凑热闹,我不可以爱哭,我不可以脆弱,我得坚强,比我身的这些青砖、大树还要坚强,雷劈不到,风刮不断,一切情字都伤不了我。
我宁可当一棵树,不再受情伤。
帝炫天站在原地,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攒成拳。
“主子。”两道暗影从树后绕出来,压低声音说道:“都已经布置妥当了,今晚去吗?”
帝炫天垂下长睫,淡淡地说:“去。”
暗影立刻递上了手里的东西,黑色长袍,夜行衣,长剑,蒙面巾。
“一切小心。”他匆匆换完衣裳,大步往前走。
其中一人紧随其步,小声问:“真要把这祸患留在府中吗?万一有什么闪失,主子这两年的心血岂非白费?眼看就要成功了……”
帝炫天猛地转过头,杀气腾腾的眼神直盯他的眼底,“你说谁是祸患?”
“属下该死。”暗影心一沉,连忙跪下请罪。
“掌嘴。”帝炫天冷冷地说道。
暗影挥手就打,两巴掌清脆地打到面颊上。
“童舸,你记住了,我的人容不得别人说半个字,你们的职责是保护好她。”帝炫天收回视线,拔腿就走。
另一名暗影赶紧拉了童舸一把,匆匆说道:“主子的事,你少管。”
童舸眼神一黯,沉默地点点头,跟上了帝炫天。
月光在地上缓缓淌出一条小河,树影在风中摇摇,一切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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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薄慕倾已经寻机离开了,小元和小歌挨了几脚,肋骨差点断了,脸和背上都有脚印。
御凰雪帮着她们擦了药,对帝麟更加厌恶,若这人纠缠不休,还真会让她头疼,他若能早早归西,对大家来说,真是件大好事。若有机会,她一定帮帮他,早日升天!
翻来覆去,碾了大半晚的米,终于勉强睡着了。但早上,天才蒙蒙亮,她就被院中的声音给吵醒。
往外看,小元和小歌正在往院子里搬东西。
“什么?”她走到窗前,好奇地问道。
“夫人吃饭,都在自己院子里做,这是菜。”小元抬起青肿的脸,回她的话。
“有厨房吗?”御凰雪披衣出去,帮着她们把菜筐往里搬。
“有的,夫人别忙了,赶紧歇着去吧。”小歌赶紧劝她。
看着她们鼻青脸肿的样子,御凰雪于心不忍,轻声说:“不用做早膳了,你们也去歇着吧,晚点蒸几个馒头就行了,我都会。”
“那也不能让夫人动手呀。”小元赶紧摇头,固执地扛着菜筐子往里面走。
“是
王爷想吃,我亲手做给他,你们不要管了。”御凰雪撒了个慌,哄两个可怜的丫头去歇着。
小元信以为真,这才放下东西,但还是坚持去生完了火,这才坐到一边等着,随时等着她的使唤。
御凰雪见她老实,加上也没睡意了,索性挽起袖子,揉面做馒头。
她平常也做,藏心他们最爱吃她做的馒头包子了,面团发得酥软,还加进了蛋液,肉汁,别提多香了。
小元和小歌在一边看着她熟练的刀功,惊得目瞪口呆。
“你看我,我还会两只手。”她又拿了把菜刀,在砧板上咚咚咚地剁,还不时耍个花样,惊得小元和小歌阵阵惊呼。
帝炫天走到院中,听到这些声音,赶紧往厨房走,到了窗口,他不由得怔住。御凰雪系着围裙,一头长发就用手帕系在脑后,一手一把菜刀,正把肉沫沫剁得稀烂。
“拿点油来,抹在面团上。”她抬手抹汗,在额上抹出一长道白面。
小歌赶紧去端猪油,一抬头看到了帝炫天,又赶紧跪下磕头。
“王爷吉祥。”
“起来吧。”他一直盯着御凰雪,轻轻挥了挥手。
御凰雪只好也过来行礼,轻轻一个福身,软软几字,“王爷吉祥。”
“王爷,夫人是给王爷准备的早膳。”小歌捧着猪油走到灶台前,急巴巴地赞美御凰雪,“夫人的手真是巧。”
御凰雪干咳几声,回到灶台前忙碌。
“王爷……不上朝去?”小元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帝炫天,上朝的时辰到了。
帝炫天淡淡地说:“你们两个听好了,今日阿宝公主过来,小心伺候,不得有半分差池。十九若再敢放肆,家法伺候。”
御凰雪剁肉的手猛地用力,咚地一声,震得自己虎口发麻。
帝炫天收回视线,大步往院外走去。
“王爷说得对,阿宝公主是皇上的心尖宠,所有的皇子们都比不上一个阿宝公主在他心里的地位。夫人虽是应阿宝公主自己的要求,严格教舞,但若真有个闪失,夫人必会受到重罚。”小元和小歌走过来,苦口婆心地劝她。
“想跳好舞,就是这样。”她浅浅一笑,集中精力开始揉面团。
把这面团想像成她所有憎恶的人,力气都用在指尖和掌心上,揉,掐,拍,捏,打,摔……把她心里的火气都宣泄在面团之上。
小元和小歌看呆了。
半个时辰之后,蒸笼里冒出了热汽,淡甜的香味在屋子里萦绕不歇。她把双手往围裙上拍了拍,过去端起了蒸笼两侧,往上一揭。
滚烫的热汽喷出来,她赶紧偏过脸,躲开炙热的水汽。
“夫人好巧的手啊,在面团里放玫瑰露,这馒头都成了玫瑰的了。”小元和小歌凑在蒸笼边上,又赞又叹又羡慕,“夫人,我们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馒头呢,可惜王爷上朝去了,不能马上吃到这好东西。”
“让人给他送去呀。”御凰雪心中坏主意一冒,拿过了食盒,装了满满一盒子。
东西送进宫,帝麟一定又嫉又怒,看你帝炫天怎么办。
哪想小元和小歌连连摆手,齐声大嚷,“不可。”
“为什么?”她讶然看着二人。
“哎,夫人不知道这些事,宫外的人是绝不能带吃的东西进去的,碗筷茶具各人一套,都不会错的。”小歌解释道。
还真谨慎,作恶多端才总怕有人下毒杀他们。
御凰雪端起一盘馒头,走去院子里吃。
她的小妾生涯,今天是第二天,昨天有惊无险,勉强过关。今天若又让她对着阿宝公主过上一天,她是真不乐意,假笑了一天,脸上的皮肉都快僵成一块石头了。而且他们说得对,公主受伤,她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没人保得住她。
但越不想见谁,谁偏来了。
“公主。”她赶紧起身行礼。
“不用多礼了。”阿宝笑吟吟地进来,把斗笠递给身后的嬷嬷。
两个嬷嬷恶狠狠地瞪了御凰雪一眼,把阿宝的东西放到桌上,站在一边,对着御凰雪虎视眈眈地看着。
“师傅,我们开始吧。”阿宝精神抖擞地说道。
御凰雪犹豫了一下,福身再拜,轻声说:“公主,王爷已经警告奴婢了,不让奴婢再教公主跳舞。跳舞此事甚苦,一不留神就会受伤。请公主恕罪,奴婢不敢再教。”
“哎呀,真的不碍事。三哥也真是,怎么能骂你呢?”阿宝眉头轻皱,犹豫了好一会儿,叹气道:“看来我也是为难你了,他们一向这样,我若有事,身边的人就跟着倒霉。也罢,你就跳给我看,我画下来,回去练。这样他们就不能骂你了。”
“是。”御凰雪点头,能打发她走,那简直是件天大的好事。
阿宝公主笑着拍手,扭头说:“去请宫中的刘画师过来一趟。”
“是。”嬷嬷们
也轻舒一口气,赶紧让人去通传画师。
御凰雪顿时发愁,把她这张脸画得到处是,那怎么行?她想了想,轻声说:“奴婢毕竟是王爷小妾,请允许奴婢带上画纱。”
阿宝公主连连点头,笑着说:“你说得对,你如此美貌,被别的男人看去,二哥知道后肯定拿着画师出气。”
她说完,伸了伸舌头,又掩住嘴,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二哥的。他就是太欺负人了。你放心,他就是这种性格,过了段时间他也就淡了,到时候我会让三哥放你回去。”
御凰雪笑笑,转身回去换衣,翻了一块面纱出来,勾到额头两侧,把眼睛一起藏进去,并且特地换了身颜色黯沉的衣裙。
阿宝似乎明白她是故意这样穿的,只笑嘻嘻地点点头,随手拿起搁在桌上的馒头咬,嚼了两下,惊喜地说:“好香啊,这是谁做的?”
“是夫人。”小元赶紧说道。
“天啦,十九夫人简直多才多艺,秀外惠中。”阿宝眼睛一亮,直接跳了起来。
御凰雪暗暗叫苦,不会又要跟着她学做馒头吧?这念头才一出来,阿宝果然已经嚷了起来,“师傅也教我做这个吧!”
“公主!”两位嬷嬷赶紧上前阻拦,怨毒的眼神下刺向御凰雪,“夫人哪会做这个,一定是买来哄王爷开心的。”
但这又关她什么事?
她忍气吞声,堆着笑脸点头,“对啊,是买来的。”
“什么是买来的?”院门口传来一声娇脆的问话声,引得院中的人都往那方向看去。
“讨厌鬼来了。”阿宝拧眉,小声说道。
能让阿宝说讨厌的人,只怕功力很深了!
她循声看去,一名鹅蛋脸,柳眉水眸的女子正迈进门中,藕色长裙拖地,束着碧玉珠串成的腰带,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她是五夫人,叫童妙音。是两年前父皇赐给三哥的,她父亲是刑部的,她眼尖心狠,三哥干什么她都会告诉父皇。”阿宝小声提醒了一句,“她名义是五夫人,但王府的事大大小小她都要管,我都怕她三分。”
让阿宝公主害怕,道行不可小觑啊!但帝炫天怎么会容忍这么一个女人在府中放肆?
御凰雪知道进了王府,不会有太平日子过,但见到这么个厉害人物,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轻轻吸气,打起精神过去行礼,“见过五夫人。”
“宝公主也在这里了,妾身有礼了。”童妙音看也没看她,直接向阿宝公主福身下拜,软绵绵的嗓子像蛛丝,若是男人听了,一定缠得心肝发痒吧?
“五夫人免礼。”阿宝点点头,随口应付。
“王爷静悄悄抬了个美人回来,还真让我意外,”音妙音笑吟吟地走近,不露声色地掩去了乌瞳里的厌恶之色,伸手去摘御凰雪的面纱。
御凰雪偏了偏头,轻声说:“公主让奴婢戴着。”
“是吗?敢问公主,这是为何?”童妙音。诧异地看向阿宝。
“我听驸马说十九夫人是湖岩人,湖岩女子最会跳舞。所以我特地来看夫人跳她们家乡的舞,要戴着面纱才有韵味呢,让人把注意力都放在舞上面才好。”阿宝以为她是怕自己貌美,引得五夫人嫉妒,于是赶紧替御凰雪圆谎。
“哦……湖岩人哪,湖岩多出美人呢,我父亲有两个湖岩小妾,确实人美腰软,跳舞好看。没想到王爷也带回了一位湖岩美人。”童妙音缩回了手,笑着说:“那十九就先戴着吧。公主,这里地方狭小,还是去前面看十九夫人跳舞吧,姐妹们都想见见这位新妹妹呢。”
阿宝咧咧嘴,走到御凰雪面前,小声说:“怎么办,我帮不上你了,这个女人的嘴很锋利。她会在父皇面前告我的状的。”
“没事,谢谢公主方才帮我。”御凰雪轻垂长睫,小声道谢。
“不过也没关系,我就在这里,她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另外,你可千万不能把二哥抬出来,这事传进父皇耳中,二哥和三哥可就惨了。二哥还有嫣贵妃帮着他,到时候连给三哥说话的人都没有。”
“是。”御凰雪终于忍不住抬眼看阿宝,她双瞳明亮,一脸正气,说的还真不是假话。
帝家一窝豺狼,居然会有这么一株洁白的雪灵芝。
“那走吧。”阿宝扫了一眼童妙音,拔腿往外走。
小元和小歌看上去很怕童妙音,跟在御凰雪身后,大声也不敢出。
“府里有十九位夫人?”御凰雪故意落后几步,小声问她们府中的情况。
“连夫人一起是第十九位,但有三位得罪了五夫人,被赶出去了。有几个触怒了王爷,被关进了冷院中。这几年还病死了两个,现在连您在内,只有七位夫人能在府里自由走动,她们都听五夫人的。。”小元胆怯地往前看了一眼,轻轻地说道。
“七个啊。”御凰雪轻轻吸气,行礼都要行七下才行,也够她受的。
“夫人也
不必担心,大管家会护着夫人的。”小歌轻声安慰她。
御凰雪咧嘴,这天下只有藏心他们会护着她,其余的人么……都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从梨花湖上的汉白玉九曲桥过去,一大片兰花园子出现在眼中。长亭里,美人们正在轻轻摇动团扇,叽叽喳喳地说话,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公主,五夫人,十九夫人来了。”大管家朝这边看了一眼,上前走了两步,深深作揖。
美人们也忙不迭地起身,跪成两排,给阿宝行礼。
“免礼了,大管家,你去让刘画师到这里来。”阿宝微笑着点头,走到了主座位置坐下。
桌上摆满了茶点,各种攒花小糕散发着清香的香味。
“公主请用。”童妙音把阿宝公主正看的那盘茶点捧到她面前,莞尔一笑。
“都坐吧。”阿宝拿了一块,转头看大家,好奇地问:“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公主,林将军被人给刺杀了,脑袋就挂在驻马桩那里。”一名秀丽的女子起身,满脸惊恐地说道。
“对啊,这都是第四个人了,林辉将军,诸东大人,吴启大人,还有宫里的福公公……都死得好惨,挖了眼睛,割了耳朵,把脑袋再剁下来……天啦……听说、听说是御家的鬼魂在索债呢。”又一名女子哆哆嗦嗦地说道,那瞪着眼睛的惊恐表情,让人看了也忍不住跟着害怕。
“胡说八道。”童妙音沉下脸,厉声呵斥,“谁敢再胡说,吓到公主,我要你们好看。”
众人赶紧闭嘴,不敢再说话。
御凰雪猛地想到了她那天在巷子晕过去之前看到的男人,黑色长袍,正在擦拭染血长剑。她那天被自己的事给缠上了,似乎那天是有人被杀掉了。若说是御家人,难道她还有兄弟活着?
“十九夫人。”童妙音连叫她两声,见她没反应,索性伸手用力推了她一下。
她站在台阶边上,差点没被童妙音给推下去,恼怒地转头看她,只见大家都盯着她看着,于是收敛了怒火,堆着笑脸问:“五夫人有何吩咐?”
“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六夫人张美棋,这是七夫人吴乐诗,那是九夫人宫梅芬,你身边这位是十二夫人云双,平还有十四夫人庄佳华。从此之后大家就是姐妹了,一起好好侍奉王爷。你住得远一点,可以多来园子里玩玩,和姐妹一想,好过呆在那地方。”童妙音说得很慢,御凰雪只能一直半蹲着。
“好了,给公主跳湖岩舞吧,姐妹们也跟着学学。”童妙音慢吞吞说完了,往后一靠,接过侍婢递来的团扇,轻轻地摇动。
御凰雪走到中间,取了支荷花,摆了个姿势。扭腰时,一眼瞥见府中男仆正引着一个背着箱子,抱着一堆纸的男子快步过来了,是宫中画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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