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世间最珍贵
廊前繁密的树枝微微挡住晨曦,斑驳光影在少年的脸侧投下淡淡的朦胧。他很宁静地闭着眼,微跷的眼睫微不可见地抖动着,嘴角勾起浅浅的弧线,笑得似乎有些无耐。
听到动静,简如风缓缓侧过首,眸光很轻很柔地注视着他。
姚夜辰突然想起,那一夜,少年男扮女装夜袭他时,跨坐于身于他的身上,夜色浓重,当时他受了重创,视线模糊,唯记得,他那双美丽的眼睛好象把彼时的月光留住了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发什么呆,快去做饭。”简如风摸摸肚子,懒洋洋道:“老子饿了。”
姚夜辰瞬时心花怒放,眉眼舒展,趁机挨了过去,搂住简如风的腰,嘴角含笑,煞有介事地问:“想吃什么?”
敢情还能点菜?
简如风撇了一下嘴,“烤鱼,记得皮不能焦,肉不能糊,会么?”
姚夜辰微微笑开,脸上竟飘上些红晕:“昨晚好不容易学会熬粥,还没写心得体会,你就要换新菜,要不,明天给你做烤鱼,今儿将就先喝粥。”
总得给他一个练练手的时间!
“过来,老子教你。”简如风推了他一把,阔步而去。
简如风突然频频自称“老子”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他实在无法将眼前如此美丽的少年与“老子”挂勾。
姚夜辰被简如风发配去生火,他手脚利落地杀鱼,剥鳞,剐去内脏后,开始调酱料,等姚夜辰满头大汗地生完火,简如风已经给六条鱼抹好酱料。
不到半柱香时,简如风就烤好了,递给姚夜辰一只后,便用手直接拿着吃上。
姚夜辰拿了小碗,耐心地把鱼刺一根一根挑完,把鱼肉全弄到碗里,刚想递给简如风,却见他嘴边全是酱料,扯了一下嘴角,忍住了眼底的一丝笑意,伸出拇指拭着他的嘴角,“瞧,还跟孩子似的,吃成猫样。”
“老子乐意!”简如风歪了一下脑袋,避开姚夜辰迟迟不肯在他唇角离开的指腹,扔了手中的鱼骨头,也不接姚夜辰递过来的碗,又从叉子上拿了条鱼,就此大块朵颐,嘴里还模糊不清地道:“一个臭男人而已,那么讲究干什么,又不是小姑娘,吃个鱼还用得着挑出肉?”
姚夜辰挨过去,肩膀蹭着他的肩,声音如魔音灌耳,“瞧你那细皮嫩肉,走出去比小姑娘还要俊俏七分,我可真没瞧出来你哪象臭男人,我的简儿……。”
“闭嘴……”霎时,激红袭上少年两颊,如胭脂滴进水里,缓缓漾开,染至眼眶,如饱含委屈似地瞪着姚夜辰。
姚夜辰浑身一僵,像被瞬间冻住,双眸直勾勾盯着眼前那张雌雄难辩的小脸,双眸如水雾,那视线似嗔似怒,长发如黑缎贴合着白皙的颈部蜿延而下,有一缕落在他的膝上,仿佛缠进了他的心中。
他眼睛一眨不眨,就这样怔怔地瞧着,呼吸渐促,眸色渐迷离,那一处……。以疯狂的速度在膨胀。
简如风是男人,焉能不明白男人这种赤裸裸的眼光?
他倏地站起身,姚夜辰倏地伸手将他捞进怀,“简儿……”姚夜辰近乎痛苦地呻吟出声,紧紧地、紧紧地将他困在怀中,琥珀的眼睛晶晶亮亮,辉洒着流光异彩,双瞳映着少年血色般的脸颊,竟挑出妖艳的风彩。
简如风突然觉得有种未知的惶恐,想抽身,却被他抱得更紧,姚夜辰的手带着惊人的热度,隔着薄薄的亵衣烫着他腰侧的肌肤,带着让他惊惶失措的燥动气息,渐行渐下——
简如风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悲凉和绝望,却笑开了。
他脸上在笑,心却在哭,原本属于两人之间的旖旎此刻于他成了灭顶之灾。
可这个隐秘,他连说都无法说出口。
他是男人呀……他是宝儿的父亲!
他不过是为了救宝儿,练了邪术,怎么清晨起来出恭时,习惯地伸手一捞……空了!
只消一回忆,他的眼睛就如被滴进热蜡般,想流泪。
母亲的死,菲烟的无情,宝儿的夭折,他咬着牙一一挺过来,却唯独没想过,有一天,上天会让他如此难堪。
“我……我出去走走……”可他不愿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已的脆弱,猛地生出力气,推开他,挣着身体就想跑,但昨晚耗了太多的元神,身上没多少力气,整个人往前倾,结果重重摔了下去,眼角刚好砸在竹椅的边缘,但他一声不吭,撒腿就奔出门外,按着寻常的路径,腾身跃起——
却在那一瞬间发现内力一时提不上来,身子一空,便直直裁了下去。
所幸,随后追来的姚夜辰眼疾手快,飞身跃下,将他紧紧护在怀中,缓缓落下时,双足蹬了一下地面,再次跃上了繁枝之上。
“简儿,怎么如此莽撞,你昨晚元气太伤,这时候最忌运功……天,脸上怎么那么多血……”耳畔尽是姚夜辰慌乱的迭声,接着被他抱进怀中,圈住她的手臂是那么有力,那么紧,却那么的颤抖,他的声音都好像快要震碎了,“让我看看伤哪了。”
“没,没事,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不碍事……”他眼泪猛流,止也止不住,也不知道是撞击刺激了泪腺的分泌,还是心口处那丝丝缕缕抓人心肺的疼痛,让泪从心里流了出来。
“还说没事!”
简如风一边手捂着眼睛,脸上带着不在意的笑,连声安慰,“没事,没事,流点血算什么,你穷紧张干嘛?”
姚夜辰焉能不紧张,他拉着简如风回竹屋处理他的伤口,有些笨手笨脚地用干净的布擦着他眼角脸上的血,动作虽缓慢不利索,好在极轻,没有一丝疼痛,若得简如风又给他一个嫌弃的白眼,“穷紧张。”
“怎能不紧张,你是简儿呀。”姚夜辰嘴唇浅浅勾起,他语声如若扶琴低沉,带着讨好、哄慰他情绪的靡音,时不时地在他的伤处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姚夜辰的简儿。”
简如风轻哼一声,羽睫轻抖,洒洒落落,泪掉得更欢。
姚夜辰见简如风眼泪还是没止住,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控。
“简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苦处?是因为宝儿,还是?”
心口无法言喻的酸楚,夹杂着暴走的边缘,相互鞭鞑,他说不出,只能用力摇头否认,“什么也没有,你别多想,可能是撞到眼睛,这眼泪就自已流下。”
“简儿,别说是撞了眼角,就是抠了眼珠子,你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如果连这点我都不懂你,我怎配在你身边。”
简如风咧了一下嘴,知道瞒不过他,恰巧眼角扫到挂在墙壁上的一只风筝,那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当年他带着母亲逃离边缘地带前,悄悄把这些珍贵的东西搬到了这里。
年少开始,他就极力避免回忆过往,简如风轻咳一声,掩饰地带了一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着,天气这么好,别的孩子开始放风筝了,宝儿却……”简如风不过是搪塞一句,却无意触及心底的脆弱,眼眶深红,“我小时候,我爹常带我放风筝,草原一望无际,风很大,风筝飞得很高。我太小,跑不动,爹就让我骑在他的肩膀上,带着我飞……。”他安静了下来,连呼吸也卡在咽喉中。
他一身孤苦,最幸福的记忆停留在孩童时,骑着父亲的肩膀在草原上放风筝。
往后的岁月,基本是在饥饿和恐慌中度过。
姚夜辰将少年抱在怀中,温柔的笑容如潋艳微风荡过一池春水,盛放的全然是对他的宠和溺,“简儿,我们现在去放风筝。”
凤筝的手工很粗糙,看上去也有些年份。样式也很简单,用细小的竹杆撑成三角形,上面画了两个红扑扑的笑脸,然后在尾部贴了两个长长的尾巴。
姚夜辰抱着简如风跃上了竹屋屋顶,今日阳光明媚,风却不大。
简如风一边小心后退,仰着头,一抽一放地拨弄手中的线,他想让风筝飞得更高更飘,可是天空似乎不作美,风筝好不容易刚飞上去,风便停了。
姚夜辰走到他面前,转过伏下身,“来,骑上来,我背着你跑。”
“好!”少年朗朗一笑,一跃跳上他的肩,两腿被他紧紧扣在胸口,他轻轻放着手中的线,扬声笑,“姚夜辰,看,那有飞鸟,我们去追。”
“好,坐稳了!”他背着他向前跑,他手上牵着线,因为没有风,一停下来,牵绳就开始松软下来,他忍不住扬声呼啸,“驾,快跑,不行,快跑,快跑,驾……。”
“简儿,把那只没眼劲的雁子捉住。”姚夜辰随着少年的声线,哈哈大笑,至高处时,回头吩咐一声,双足一蹬,衣袖带风,身如飞燕掠起,只消眨眼的功夫,就掠出数十丈之高,少年眼疾手快,伸手一抓,便捉住了一只小雁。
同时,他感到手上的绳猛地被纠紧,“哎呀,不行不行,太快了,绳子会断的。”他紧张地拍着他的后背,示意他停下来,但姚夜辰显然喜欢带着他腾飞的感觉,半空中,他又提了一口气,反向跃了一丈。
突然转向,他猝不及防,本能地双手搂了他的脖子,躬着身,紧紧地把身体贴向他。
姚夜辰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不由控制地加速,气息恍若也跟着乱了。
少年的双手紧紧缠着他的血脉,两人如此亲密,如此贴合,但仅仅这些——似乎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