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三千男伶之谜

贺锦年静静地看着窗外那一抹既熟悉又遥远的身影,破坏的窗格剪下身躯,在她的面前仿如一张挂在墙壁上的古旧画像。

她定睛,眨了眨眼,耳绊传来轻微的袍袖悉索声,步履轻逸却略显不稳,待他站在她的面前时,一身龙袍,但不是她记忆中的明黄,而是墨黑色,襟口和袖口滚金彰显出贵气,宽大的袍底、袖襟处绣着腾云的龙,代表着九五之尊。

“钥儿……”他又轻唤了一声,象怕震碎了空气一般,眸光震痛中带着近乎贪娈地盯视着她,眼前的这张脸曾在记忆中出现无数次,但总是想不想什么模样,因为真正刻在他脑子里是她脸颊上的一道狰狞的疤痕。

“我不是钥儿,这是易容,我是贺锦年!”贺锦年直接打断他的话。

秦邵臻却依然眸光深恸地望着她,如同要把她整个人都锁进他那一双漆眸中,断然否定她的话,“你是申钥儿,这一次我不会再认错!”

“阿臻!”贺锦年淡淡一笑,眸中没有刻意的疏离,甚至连称呼也不变,就象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般,她环视了四周,“你实不必如此自虐!”

“我……”秦邵臻胸口一闷,憋在心里的种种经年压抑情绪瞬间翻涌,他一呕,一口鲜血涌到了咽喉处,却给他淡淡一笑中生生地咽了下去,“我不是自虐,我只是想不出来,我还可以留住些什么!”

是的,除了不间断持缅怀,和身体上带着记忆的疼痛将他和她联系起来,他还有什么?

贺锦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的脸色的骤然变化,灰败、惨白、眉间笼着一青灰,明显是心脏发作的体征,心一凌,“怎么回事?你又中了郭岚凤蛊!”

重生后,她从不曾提醒过他,让他提防颜墨璃,那是因为,她已不在他身边,对颜墨璃而言,给秦邵臻下蛊的理由已不存在。

“没有,只是记忆中的疼痛,不是因为蛊毒!”秦邵臻身子仿若被反反复复重击,他后退一步,把手伸到窗台边,勉强支撑着自已的四散的身躯,不让自已倒下。

贺锦年心头微微恍惚,这种记忆中的疼她也曾有过,他疼在胸口,而她疼在脸上,但四年前,燕京城门后,她便不治而愈!

“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在痛!”贺锦年上前挽扶住他,掌心贴在他的胸口之上,一股轻缓的内力缓缓的渗了进去。

秦邵臻静静地站着,双袖垂地,没有任何的造次,但贺锦年从他的不规则的心跳中读出,这一刻,秦邵臻在极力控制着拥她入怀的冲动。

她神色依然镇定自若,为他疏通好血脉,直到他的脸色恢复正常后,方淡淡一笑,收回掌心,不着痕迹地往后一退,眸光温暖如春,“阿臻,时间会治愈的,倒是你皇宫里有一个定时炸弹在,你要小心!”

他脸色缓了缓,眉目含着些异彩,“我知道,我不动她,是因为她还有些作用!这一次,我不会再着她的算!”

贺锦年不再说什么,“里连坐的地方也没有,不如另找个地方吧,我有些重要的事想问你!”

“好!”秦邵臻迅速垂下眼睫,刻意掩盖自已眸中的黯然,遽然转身,“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邵臻失魂落魄地走在前面,贺锦年跟在他身后的三步之遥,他慢,希望她能够走到自已的身边,象彼时苍月皇宫中一样,可她亦缓了些脚步,依然保持着不近不远的步伐,他清楚的感到自己心中的强筑起的希望在瓦解,那种崩塌的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很痛很痛!

出永春宫时,秦邵臻竟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脚,差点失去平衡摔倒,幸得贺锦年身形一惊,以极快的速度近身,搀扶了一把,轻声叮咛,“小心!”

秦邵臻带着她从宫墙上跃出,他没有转首,只是轻轻道,“跟紧了!”便放开轻功腾跃,夜幕下,他黑色的广袖微张,使出了踏雪无痕的身法,如一只巨大的蝙蝠划过寂静的夜空,偶尔双足落在瓦砾之上,跳跃间人已在百丈之外。

贺锦年身轻如燕,如影相随,两人直到条巷口,秦邵臻从屋檐上跳下。

薄云蔽月,天地间万物皆笼着淡淡的银辉,贺锦年低着首也不问他带她去哪里,踩着秦邵臻的影子跟随着,两刻时后,来到一间幽静的雅居。

庭前种着毛竹,在夜风中轻轻摆动着纤细的腰肢,贺锦年循眼落向一间房的窗台上,双眼微微一眯,心头簇跳,一缕惊喜跃上心头,她突然就拨开了腿朝前跑,口中惊喜直唤,“师父,师父是您么?”她十一岁离开师父灵碎子下山,而后在苍月五年,这期间,几乎与灵碎子断了联系。

后来,她从苍月回到大魏,曾回师门拜见灵碎子,却看到灵碎子留下的一封书信,言她要去周游整个苍月大陆。

后来,诸多事滚滚而来,直到苍月和大魏战争结束,她再一次回山寻找师父,却依然扑了个空。直到死,她都未曾见她师父一眼。

门“砰”地一声由里往外打开,灵碎子一身素袍撑扶着门站着,双眸带着浑浊迷茫地看着,“是钥儿么?是钥儿回来了么?”

月色下,一张青白布满皱纹的脸让贺锦年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她惊惶地瞪视着,明明知那心中的第六感不会出错,但她还是无法置信眼前的老妇人竟是一手将自已养大的师父。

她银发垂落在削瘦的双肩,背驼,记忆中的灵碎子虽年近七十,但却是红光满面,而眼前,分明是一个老妪。

贺锦年虽震惊,隐隐明白,四年前秦邵臻留给她的那一封信很可能提到的是她的师父。她强压住心头的激荡,上前几步,四肢伏地,连磕三头,“师父,钥儿给您请安!”抬首时,所有的泪悉数从鼻腔里直接咽下,眸光虽沁着蒙蒙的水色,却亮过星辰,她不想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师徒能相见,总是一件幸事!

灵碎子嘴角裂开一丝笑容,枯瘦的双手轻轻扶起她,“为师总算盼到你回来了,来,进去让为师看看!”说着,又瞧了秦邵臻一眼,“皇上,您也进来坐!”

进了厅堂后,里面的摆设与申钥儿年幼时生活的地方一模一样,东阁先生的画像高高挂在堂中央,一张八仙座,座上供着香炉,和各色时令的瓜果,两张太师椅各立两边,上面搁了厚厚的团蒲。

贺锦年扶着灵碎子在椅子上坐定后,动手倒了杯茶,跪定后,端端正正地捧过头,谨声,“师父,您先喝茶!”

灵碎子教导极严,这些师徒间的规距,贺锦年在山中八年从不一日间断过。

灵碎子浑浊的眼里流露出微微的湿意,接过,一口饮尽后,扶起她,看了一眼静静伫立秦邵臻,含着客气的口气道,“皇上,您还是坐下,要不老身当不起!”

秦邵臻未开口,贺锦年不慌不忙地一笑,眸若星空般浩瀚,声音轻松如话家常,“阿臻,你听师父的!”

师徒两聊几句贴心话后,灵碎子脸上便出现倦意,贺锦年便服侍灵碎子安寝。

两人离开小居,宗政博义一身夜行衣已候在门外,身后站着三匹汗血宝马,他双手朝着秦邵臻一揖道,“皇上,快马已备好。”

秦邵臻唇角掠开个弧型,带着微微的宠溺,“去广阳镇!”她的性子他太了解,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多谢!”贺锦年身形一掠跃上马,转首对宗政博义笑道,“齐太子,劳你带路!”宗政博义是大齐的太子,质于苍月时,被毒杀,申钥儿救了他一命,从此易容,以护卫的身份护在了秦邵臻的身边。

宗政博义待秦邵臻上马后,双足一点,跃上马,朝着贺锦年点了点头,率先疾驰。

贺锦年这一次并没有落在秦邵臻的身后,而是与他并驾齐驱,她漠然地直视前方,似在感受夜风拂动时带来的清凉感,少顷,终是开了口,语声沉静,“谢谢你今天为我做的,虽然师父其实已经不认得我,但能见到她老人家平平安安的享受晚年,我……很高兴!”

秦邵臻脸色一红,冠束下的黑发迎风扬起,转首看向贺锦年的神情有些紧张,“你放心,她宅子周围看全是民宅,其实住的全是我的一等护卫!”

重生后,他就开始四处寻找灵碎子,但苍历112年,灵碎子所囚禁的地方并非是前世中的那个地点,而当时以他的信息能力,根本打探不到灵碎子的下落。所以,离开苍月前,他留了信给她,让她想办法去救灵碎子,希望她借用顾城风的力量找到灵碎子。

没想到信石沉大海,他得不到她任何的消息。

到了苍历113年冬,他按着前世的调查所得的地点,再一次派人去找灵碎子,终于找到,但因为拖了一年,灵碎子和前世中一样,身体破败近枯竭,对很多事情失去了记忆。

秦邵臻担心贺锦年伤心,便让灵碎子在申钥儿面前演了一场戏。

想不到,还是让贺锦年瞧了出来。

“师父一生非常尊重东阁先生,师父在山上时,八仙座上的香火长年不断,我方才瞧见,那香断了有两个时辰未续上了。”所以,她只和师父话家常,一句也不曾问灵碎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一路疾驰,未至天明便到了广阳镇的入口处。

广阳镇四面环山,只有一个羊肠小道出口,就是由内而外逐渐变宽的山道,最狭长时,只容一匹马通过,所以,广阳镇的命案发生后,明州郡的郡府也是两天后才收到消息。

这里从出事后,便被朝庭立为禁区,侍卫并非是当地明州郡派来的,看服饰是燕京的禁卫军,贺锦年刚下马,那侍卫便上前一揖,谨声道,“五公子,您请便,属下等人昨夜已接到索大人的密信,特在此恭迎贺五公子!”

“多谢!”贺锦年上马,双腿一夹马腹,疾行向前。

一个时辰后,三人已站在了镇中心腹地,广阳镇的县衙。

镇里已无一人,便是在这里把守的侍卫,也是在镇外扎营,这里俨然成了一座鬼狱!

秦邵臻将马缰扔给宗政博义,先行一步至贺锦年的身前带路,贺锦年伸手便拉住他的袖子,谨声,“等等——”那一双皓眸此时带着浓浓警惕,仿佛前方是尸横遍野的古战场。

贺锦年缓缓地闭上眼,集中念力感应四周是否有不正常的异动,少顷,她抬首望着厚厚的云层,风象是从天上直直压下一般,幽咽呼号,细听时,伴着若有若无的呼啸之声,似乎在祭奠死去的百姓。

贺锦年转了个圈,环视着四周低矮的民房,猛地长啸一声,四面环山的松涛抖动中呼应着,让女子清脆入耳的长啸连绵的山群中不停回荡,盘旋一圈后,已过了万重山!

“我的灵魂曾经飘荡过,知道死去的人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回家。可这里,我感觉不到一丝的灵魂气息!”贺锦年她的眸光象是要穿透云层般定在了一处,许久,方缓缓道,“这些死去的冤魂被一种力道强行牵制在半空中,他们下不来,很恐惧……他们似乎很想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却无能为力!”

秦邵臻的面目已勃然变色,俊容瞬时惨白,颤了颤声,本想说什么,却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

宗政博义尽管知道贺锦年与生俱来的能力,但听到这些,还是感到毛骨悚然。

“进去吧,他们不会伤人!届时要做一场法事,请高僧来超度,让他们好好上路。”贺锦年幽然一叹,低了首,率先走了进去。

入了府衙的大门,先入目的是一个庭院,里面种满了绿竹,光影斑驳间,葱葱绿绿,虽是异常寂静,却因为茂盛的竹枝,让这里显得生机勃勃。

三人沿着小径走到了后园之中,看这里挂着一个秋千,显然是府衙的内眷所居之处。

众人看到,院子里各个厢房的门都满了官差留下的封条,贺锦年驻足,最后眸光落在东厢的一扇花梨木门,轻声道,“我们去那看看!”

门上的封条被宗政博义撕开,贺锦年推开门,一股**的气味瞬时冲鼻而来,贺锦年微微蹙眉,提步走了进去,贺锦年稍扫了一下四周,眸光落在了一株发财树上,缓缓伸出手,手指轻轻落在树干之上。

缓缓地,贺锦年闭着眼,指尖扫过门边的墙壁,象是被人牵引般地往内走,最后,来到卧室里,一具吊在床头的尸体赫然现在三人的眼前,以诡异的角度弯下的脸,一双死鱼般的眼晃着冷漠的白光,发丝半敷脸,容颜狰狞!

宗政博义骇然,用袖襟掩住了嘴唇,抑住了呼吸。

虽然秋天天气干燥,室内温度也不高,但因为隔了十几天,尸体**程度还是很高。

贺锦年摇首拒绝秦邵臻递过来的锦帕,虽然寝室内极臭,但她却能从**的气息中感应到一些线索,当她的手轻轻触上尸体上那一只呈黑紫、高肿的手时,贺锦年脑中瞬时出现一组画面——

深夜中,一个原本熟睡的女子,闭着眼睛起来,拿了挂在床头的腰带,就这样往床顶上一抛,打了个结后,把自已脖子往里面一伸,从头到尾不超过两分钟。

秦邵臻立于她身侧,出神地凝视这张阖着双眼,神情异常认真的小脸,眸光透出痴恋。

宗政博义暗叹一声,退出了寝居,他跟随秦邵臻多年,自是明白,既便是在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环境里,能让秦邵臻可以放肆地看着她,也算是一种安慰。

贺锦年的神思象是一条小溪般缓缓汇入浩如烟海虚幻境界,脑海里象影片一样,一闪一闪地跳过不同的画面——

一个屠夫,杀了一半的猪,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将自已的脑袋放到案板上,狠狠一砍……

一个半夜昏昏沉沉起来出恭的妇人,突然眸光一亮,射出诡异之光,推开窗直接从二楼头朝下的跳下……

三千个活生生的性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孩子!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泪顺着眼眶不停地流下,秦邵臻心中怜惜,却不敢惊动她的冥思,只能用袖襟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如此近的距离,看着夜夜侵入他梦中的一张脸,心中凝固如死水的深潭仿佛开始流动,他控不住自已的念想,指尖轻轻触上了她晶莹的肌肤,接住了她落下的一滴滴热泪,那温热从他的指尖直到心底,心血弥漫,泛滥成一片相思海。

“带我去地图册标记的图腾看看!”贺锦年蓦然睁开眼抬首看着那女子,眸内血丝弥漫,仿佛一眨眼,落下的不是泪,而血!

“你安心去,这个仇我来替你报!”她疾速双收回手,神色严谨,未说完已阔步退出。

显然,她方才看到的并非正常人力能控制的,难怪戴向荣怎么查也查不到任何线索,她初步怀疑是申剑国和田敏丽。

三人纵马到山脚下,各自将马绑在一棵树上后,三人开始施展轻功。

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地图上的标识地,竟是个土地庙。

贺锦年推开破旧的门一跨进去,瞬时惊呆了,她眼睑直跳,眼前的场景阴森得象敞开的地狱之口,露着狰狞的獠牙,仿佛要将她一口吞进腹中般。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眸中没有一丝畏惧,仿佛带着沉淀已久的噬杀一点一点地绽放出来,她一步跨进,直直走到了庙堂中央!

与她记忆中田敏丽在地窖中布下的阵几乎是一模一样,贺锦年嘴角噙着森然的微笑,眸光阴鸷地掠过一件件幡灵、桃木桩和鬼面,不知是怒、还是恨,频频冷笑,“是田敏丽的古灵巫术,她通过某种法阵,无限扩大申剑国的术法,然后,申剑国进入人的梦中,用意念让人自杀。”这个行为,在四年前的燕京城,也有演变过,车厢里的毒蜂就是申剑国通过这种方式释放出来!

宗政博义被眼前触目心惊的场景直震得双唇合不上,听到贺锦年的话后,他更无法置信,“申氏一族怎么会有如此邪恶之术!”

贺锦年冷哼一声,双眸裸露出凶狠,“申剑国施了这么大的法术,肯定身体会受到法阵的反噬,他现在一定是藏在某一处疗伤!”贺锦年猛然扬起右手,狠狠将头顶上的一根横梁劈落,斜斜倒在了墙体上,所有的灵幡瞬时飘落了下来,其中一条飘飘荡荡地朝着贺锦的头罩了下去。

“小心!”秦邵臻见状,忙倾身上前拉住了贺锦年的手,稍一用力,帮她避开了那灵幡。

贺锦年俯身捡起这根灵幡,指尖轻颤地触上那灵幡上的朱砂,眉尖狠狠一拧,近乎咬牙切齿道,“不错,是田敏丽,这是她亲手划下的符咒!我非得把这两人引出来不可!”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当年顾城风的失策,彼时顾城风放走申剑国的目的想借用秦邵臻之手除去申剑国,又想借用申剑国反击削弱秦邵臻,届时,苍月国渔翁得利。

可惜,当年放走的不是一只猛虎,而是一只长着黑色翅膀的地狱恶魔!

秦邵臻收回手后,心跳得有些失去节奏,方才,握住她的手那一瞬间,他手心里传来柔韧光洁的触感,而她的手,还是如前世一般,指甲修理得整整齐齐!

宗政博义见秦邵臻神思有些晃动,忙开口问,“要如何把他引出来!”

“自然是要先下鱼饵!”贺锦年那双幽深晶亮的眼眸缓慢扫过手上灵幡上的骷髅,眸中划过一丝略带狡黠的笑意,“有两个人可以利用,一个是田敏丽,另一个是郭岚凤!这一回,让她们好好地互咬几口!”

在贺锦年的记忆中,田敏丽一直讨厌颜墨璃,她本以为是田敏丽担心颜墨璃想高攀申家,现在一想,这想法未免太简单了。

田敏丽肯定是因为知道申剑国与颜墨璃之间的某种联系,所以,才如此憎恨!

而关于颜墨璃这个女子,决不会是普通的女子!

首先,她、秦邵臻和颜墨璃一起出现在现代,这肯定不是凑巧,而她穿越前的记忆明显是被颜墨璃清洗干净,她的记忆力和念力本身就是异于常人,就是二十一世纪的仪器和药物也无法做到,显然,颜墨璃也掌握一种秘术,很可能就是遗失的上古遗族札记里的术法。

毋庸置疑,颜墨璃必定与申剑国有某种秘切联系。

只是颜墨璃为人谨慎,她身为桃园谷的弟子时,却从不肯主动甚至极力避开桃园谷,以一个最安全的方式蜇伏在大魏太后身边做一个医女。

相同,她更不会轻易联系申剑国,以免被人察查到蛛丝蚂迹。

所以,她应比谁都能忍,并能把握时机,不到万不得已,她肯定不会联系申剑国。

但这一回不同了,她要她走投无路,最后,不得不把底牌亮出,逼申剑国出现。

苍月挽月小筑,深秋,晴空万里。

潜心阁内,四周挂着重重的厚帘,唯有案台上的一颗夜明珠微微散发着柔亮的光茫。

夜明珠光下,顾城风缓缓地翻阅着手中的顾奕琛的札记,他的肌肤显得有些苍白无色,却反衬出那双线条若浓墨勾染出来的桃花眸,异常的幽明透亮。

三天了,他紧闭在潜心阁之内一直反复看着手中的一本札记,一遍又一遍,他说不清为什么,总感觉这本札记上有些东西被他错过,但明明倒背如流,却依然抓不住那种感觉。

他万分疲倦地扔下札记,将自已深埋在后背的团蒲之中。

朝堂上的事已悉数交给了顾容月,也仅仅是有重要之事,顾容月无法决断时,方让叶明飞向他汇报。

四年前,燕京城门事变后,他知道申剑国具有潜人一个人的梦的能力后,他怀疑申剑国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很可能,遗失的上古遗族札记就在申剑国的手上。

如果是这样,那世间唯一能对付申剑国的只怕只有东阁一个。

所以,他让东阁幽居在他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之中,他从札记里知道,血洗祭坛后,姚迭衣带着姚清浅能避过顾奕琛,就是因为这个岩洞被姚迭衣布下了法阵,可以避过很多术法的窥探。

而东阁三天前出关,总算不负他所望,东阁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一思及此,顾城风的眸色变得更暗,看向了东阁,珠光下,眸中蕴藏着深不见底暗流的猩红目光,让侍候在一旁随时听他发问的东阁陡然一颤,一股深重的寒意莫名地顺着背脊蔓延开来。

东阁伏低身子,不敢与目光接触,不知为何,他突然心生不安!

不知何时,头顶上响声冷漠之声,顾城风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的身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东阁,眉梢眼角不复高洁淡雅,因盛怒双颊染了丝血气,却生出异样的邪美,“东阁,难道除了以咒制咒外,别无他法?”

“百年前圣女的血咒本可以破,但圣女心意太绝,在咒中又下了一道禁咒,让东阁无法凭借着上古遗族札记里的记载去破咒,所以,百年后的圣女……申钥儿,虽然与皇上无任何交集,但姚九落以三千人命打开了血煞之门,启动血咒,所以,圣女难逃劫难。而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恶咒难侵,所以,皇上若是袖手旁观,也可保无恙。皇上,小阁子求你,割爱吧,不要再与圣女有任何的……”

“住口——”顾城风猛然俯身,修长白皙的双手抓上东阁的双肩,将他生生提起后,眉宇一派凌厉,厉声,“东阁,你的话实在难以让朕取信,在锦儿重生前,你曾提过朕也曾三千男chong,以古灵邪咒破血煞,可为什么,锦儿却说朕和她双双殒命于血咒开启后的两个月?”

“虽然民间百姓流言蜚语,但事实上,皇上您根本就没有破那些男chong的身,皇上您驾崩不是帝王之气殆尽,而是皇上忧思过度……”

东阁唯唯诺诺地告诉顾城风,前世中,顾城风心中一直疑问重重,始终不肯相信世间真有以邪咒破邪咒之说。

二则,他无法去碰那些男子,甚至为此,他吸食了大量的迷幻药想逼着自已去宠幸那些男chong,可终究做不到!

三则,忧思过度,大魏彻底脱离苍月后,顾城风的所有影卫被秦邵臻和申苏锦连根拨起,那时的顾城风已经无法收集到申苏锦的消息,最后,听到申苏锦被刺身亡的消息,顾城风仅仅两个月就驾崩于惊鸿殿!

东阁告诉他,百年前的姚迭衣虽下咒,但她心地终究善良,那咒虽下得极狠,两人生生世世错过,如果相遇,亦不相爱,若相爱,一旦成就夫妻之实,必阴阳相隔!

姚迭衣亦知,顾奕琛有几世的九五之尊的命数,就算是下一个轮回相遇,若两人中死一个,必是她!

顾城风转身,他的脸背着光,眼眸变得更加秽暗不明,“东阁,你再想想办法,哪怕朕不要这江山!”

“皇上,但凡老奴有一丝的办法,也不会大胆求皇上割爱!”东阁伏地,激动啜泣不能自抑,哽咽道,“虽然老奴的记忆法术已恢复,但用上古遗族札记破咒显然是不可能,东阁掌握的,圣女自然也会,当年圣女下咒中咒时,防的就时老奴破咒!”

唯一的办法,是用古灵巫术,用邪术将一个人的运辰耗尽,彼时,田敏丽就是用这种方法制约申钥儿的命数。

而对帝王而言,命数关天,所用的术法自然是极端的。

首先,要轮为一个昏君,让百姓、朝臣不再拥戴,帝王运数自然会慢慢减弱,就象是亡国之君,多是以草菅人命,弄得民不聊生后,被新朝取代。

或是成为一个荒淫无度的昏君,不理朝政,夜夜笙歌,弄得百姓、朝臣怨声载道,久而久之,帝王运数也会毁于一旦。

两者这间,显然第二种更快、且对民生影响相对小。

帝王的命格一旦被破,运辰衰败,血咒应身,必死!

顾城风缓缓、机械般地走回御座,靠下后,将身子往深处一埋,桃花眸带着恍惚落向那夜明珠,就这样一动不动,一直一直望着,直到眼睛疲劳到视野开始出现浮动,薄唇意外一撩,似哀似笑,“东阁,朕从来就没相信过自已就是顾奕琛,但你给朕的答案确是肯定的。朕找不到一丝你欺骗朕的理由,只好……信了你!你跪安吧!”

让他去宠幸男chong而致帝王气数衰竭,最后代贺锦年死去,他不是怕——

而是舍不得!

或许前世他从不曾得到过她,对一段无望的爱早已不再抱梦想,所以,他轻易地答应了招纳三千男chong,只想着用他的命来守护她!

可这一世,他真的不舍,舍不得放开这一段爱。

明明两个已相爱、相守,为什么还要错过!

顾城风令东阁退下,又独自在潜心阁思索了三日。

清晨,他拉开了厚重的幕帘,让朝阳带着希望照亮整个潜心阁。

当流云带着几个侍婢进来侍候时,他开口传唤了叶明飞。

已经是七天了,叶明飞第一次被帝王主动召见,惊喜得一时控不住,伏身下跪时,堂堂七尺男儿竟当场落了泪。

“平身,明飞,无人时,你和小雪在朕的面前不必参拜!”顾城风久不见太阳,面容呈现出看不清的白皙,那一双温润的桃花眸不知是不是在昏暗的光线中呆了太久的原因,此刻令叶明飞感觉,冷漠中似乎锁了些黑暗的气息。

顾城风不知何时已走到叶明飞的身前,双手搀扶起他后,一只手轻轻塞进了一张薄薄的绢帛到叶明飞的掌心之中,隔着微凉的空气,顾城风完美无暇的脸在一寸之遥显得清晰,在这样的拒离里,顾城风依然用密音直接切入叶明飞的耳膜,“打开看一看,记在心里,倒背如流后,马上烧毁!”

叶明飞一惊,在顾城风的颔首下,轻轻打开,他快速地浏览一遍上面的细小字句后,于掌心处狠狠一捏,便成了粉末,抬首带着万千疑问看向帝王,望着那一张憔悴的俊美容颜,眸中热泪瞬时便冲了出来。

“男chong在燕京不难找,直接把雨竹倌给朕捣了,十六岁以下,未破过身的,悉数送进宫中,动作不必太大,以免惊动锦儿!”顾城风一口气冷冷说完,眼光似刃,胜过寒芒地盯在远处,象是眸无定处,又象是透过某个时空看着某一个虚幻的人,嘴角的讽意更深了几分,“人数不够,十天之后,再去汴梁,把这差事交给许幽悠,届时,定瞒不过锦儿,她若回来,你替朕拦住她便是!”

“皇上,为……”因为太过震惊,叶明飞身形晃动了几下,他脑中有太多太多的不解,可尚未追问,顾城风袖风一甩,卷着一股凌厉的风打在了叶明飞的咽候之处,逼得他将所有的话咽了下去。

顾城风冷漠的瞳仁里不兴任何波澜,“不必多问,一切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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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仪式按我的方式032 世间轮回175 鸿燕传书归来34 第二次偶然相逢014 皇后失仪086 她是本王的人31 嫁给我006 立下赌约218 大结局下103 金殿请命他怒19 乱上加乱092 温柔之夜杀机流溢019 乌云蔽日187 幸福象花开173 王者归来180 以身试险115 风声鹤唳大战前夕重写021 闱场盘查010 螳螂捕蝉032 世间轮回004 顾城风140 唤醒深眠记忆22 死亡夜宴193 宴前欢031 人走茶凉171 撕开一切真相175 鸿燕传书归来037 寻找六月107 伤食的爱33 姚迭衣出生100 痴恋与你结发180 以身试险115 风声鹤唳大战前夕重写127 酷刑遗族札记下落重修简姚之恋01091 朕来当luan童004 顾城风048 探访申府20 作茧自缚146 剖析三生三世164 灵魂占有你的身33 风再起137 三姐妹受锦年之托面圣154 天克地冲驾崩060 申钥儿身世之谜114 闻变她归心似箭重写32 来生我为你生儿育女085 姐妹相残209 三道天谴024 危险一刻06 困惑中无法自拨200 兵临城下145 当夜你碰了她074 当今生遇到前世168 殊途姐妹情断10 你终会成为我的伴侣118 揭开百年前的秘密重写31 各诉衷肠065 她生魂尚在阳间简姚之恋01037 寻找六月18 借刀杀人152 把江山留给她099 您亲下的血咒011 黄雀在后156 回音亭帝王舒醒104 无法放手的爱070 灵魂宿体在何方206 姚族灭族之秘1009 一箭双雕28 孔三来访203 三生三世最后揭秘3067 尊华气韵085 姐妹相残162 相约同生共死051 计夺申苏锦31 嫁给我28 为他净血030 卸骨2简姚之恋0701 无法无天的宠217 大结局上072 顾城风与贺锦年171 撕开一切真相160 别对着我的眼睛骗我21 哀莫大于心死210 姚夜辰和顾奕琛交易214 解开二世之谜212 步步紧逼179 书信情到浓时情转薄11 扑朔迷离2117 故人相见情难却重写108 三千男伶之谜177 追查真相15 耗尽一生与他共枕197 定乾坤153 竟是女红妆171 撕开一切真相36 丑闻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