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因果谁定
吴老大从后边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凌风的影子。他跑出门去看见凌风像丢了魂似的慢慢地走着。吴老大不知道出了何事,急忙赶上他抱怨着道:“你怎么不等我?”
凌风没有理他,依然像丢了魂似的慢慢地走着。吴老大着急了,他吼道:“你怎么变成了哑巴?这样的话我懒得跟你一块走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两手抱着头生闷气。
凌风毫无察觉,仍然慢慢地走着。何秀云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响着,他愣愣地思索着:我都干了些什么呢?我怎么能这样干呢?这和金狗、汉奸、土匪的行径有何区别呢?我是练成了武艺和剑法,但那是用来报仇的,又怎能拿着刀去对付善良的普通大夫呢?他们会怎样看待我?不用想肯定会把我当作恶棍,说不得现在正在背后骂我呢。我不能走,我要向他们说明白。
他走了很远才喃喃地似乎自言自语地喊道:“吴大哥,我……”他觉得身边没有答应,猛地转过身去,却看见吴老大正在很远的路边坐着。他歪歪头苦笑了一下,回到吴老大的身边。
吴老大正在生闷气,听见凌风喊他,这才翻了翻眼皮应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凌风没有直接回答却很郑重地道:“我在想,周大夫他们都是好人。咱们今天干了件什么事呢?”
吴老大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拍打着腚上的土,不以为然地道:“哎!你说到哪里去了?我知道他是好人,咱们也是好人。不是没有办法吗?要不这样做,韩先生的命怎么办?”
“他说得有道理。”凌风心里这样想着,若有所悟地点着头,“是的,是的。”
透过云层,一轮残月洒下了凄凄淡淡的冷光。黑夜中似乎有无数个影子在跳跃。四下一片寂静,偶尔从远处传来野狼或者猎狗什么的吼叫。
凌风和吴老大此刻都心里沉沉地,有些发闷。经过了这么多事,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闷着头,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走着,穿过几个胡同,绕了出来,再走向远处那边密密麻麻的黑影里。
半夜时分他俩才回到城墙洞里。一盏如豆的灯光无法赶走小洞的黑暗,昏沉沉地催人欲眠。也许是累极了,吴老大顾不得脱衣服就倒在干草上睡着了,而且打着轻微的鼾声。
凌风没有丝毫睡意。这一日之中的变化太大了,也太过突然了。人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不幸呢?他苦苦地思索着却无法找到答案。他又想起了赵铁匠、想起了紫玉。他的心里满了,装不下了,于是他推了一下睡着的吴老大:“吴大哥。”
吴老大被他喊醒了,翻身坐起来用手揉着眼皮慵懒地问道:“啥事?”
凌风沉重地道:“这半年来,你们没有听到一句关于玉儿的消息吗?”
“没有,一点也没有。”吴老大无可奈何地回答道。
凌风长叹了一口气:“哎!玉儿下落不明,韩叔生死难料,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吴老大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只有宽慰地道:“吉人自有天相,他们都不会有事的。玉儿的事我们还要仔细打听,总归是会有消息的。你放心睡一会吧,明日还要去看韩先生。”
凌风想了想接着道:“明日把韩叔的衣服带上,那血衣无法穿了。”
“对,对!”吴老大顺手拖过一只破箱子,打开来时见衣服上放着一封信。急忙拿起来凑在灯下。那信封上写着:凌风贤侄亲拆。
“这信是给你的。”吴老大把信递给凌风。凌风接过信,反正看了看。不解地抬头问吴老大:“你识字吗?”
吴老大勉强地笑了笑道:“上过两年私塾,凑合着能看。”
“念给我听听。”凌风道。
吴老大取出信来,结结巴巴地念起来:“风儿,我对不起……你们,半……半年前的一天……”
凌风仔细地听着,韩岚的信像一道闪电撕裂了浓密的云层,终于又看到了蔚蓝的天体。一切的前因后果、半年多来的恩恩怨怨霎那件得到了明晰……
韩岚矫健的身影,独脚老人孤苦的神情交替着在他的面前晃动。而那一盏如豆的灯焰在吴老大粗重的呼吸下飘忽不定地闪烁。忽明忽暗的光线给这个孤独的土洞增加了无数个人影,都是凌风熟悉的,有死去的,有活着的,也有有下落不明的……
凌风的眼在发花、头在发胀。恍惚间他又看见了那把剑,那把他和师傅联手锻造的、用他和紫玉名字命名的“风玉剑”,光闪闪、冷森森地朝他劈来。他的脑袋被齐刷刷的劈开,一边装着恩一边装着仇。恩和仇、**恩变得泾渭分明。突然一切都消失了,面前又出现了一个活动着的大头,那好像随意安上去的五官都在骨碌碌地乱转。
“陆三!”凌风狂呼着扑了上去,什么也没有抓到。只是头撞上坚硬的土层,身体重重地摔了下来。
“又是个陆三,狗娘养的。”吴老大恶狠狠地骂着。
凌风牙咬得蹦蹦响:“不宰了这个狗日的,老子誓不为人!”
吴老大看着双眼冒火的凌风,恐怕他气坏了身子,赶忙转过了话题,“韩先生是个好人。”
“我们错怪了他。”凌风表现着无限地懊悔。脑子里又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日与紫玉生死分别时的情景,接着是韩岚以独脚老人的身份出现,教授自己武艺……
“得弄点银子给韩先生治病。”吴老大又接着道。
“银子!到哪儿去弄呢?”凌风犯愁了。
吴老大用手指着凌风身旁的刀道:“用那个这个家伙去向有钱的借!只有这一条路了。风哥儿你不要犹豫,难道许他们放火就不许我们点灯吗?我们这样做是他们逼的,也是跟他们学的。”
不错,是他们逼的。凌风在自己的腿上重重地捶了一拳,坚决地道:“好!就这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