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轩一袭红衣,长身玉立,刚至府门前,早有家仆瞧见速转身进去通报,一家仆忙笑脸相迎。不多时,高演匆匆迎了出来,见面就大喊:“鸿凌兄,有人想见你,都等好久了!”
闻言,元轩顿住脚步,眉宇间闪过一抹犹疑,但只是瞬间闪过,随即恢复了平和,问道:“谁要见过?”
高演笑道:“一位是姑娘,长得很美,不远万里从南梁赶来,就是为了见你。另一位身居高位从宫里来,与这位姑娘一见如故,故爱屋及乌也想见你。”
元轩顿时怔住。
高演口中所说的这位姑娘,他不知是谁,但心里十有八九猜到了,可以说是他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姑娘名叫郑梦瑶,是侯景身边的女徒弟,也可以说是养女,元轩十二岁被侯景收养带回南朝,那时郑梦瑶早就在侯景身边。听她自己说,很小的时候就被侯景收留,一直养在身边,侯景在南朝叛变之时,郑梦瑶刚好回故里寻亲,她并没参与之后发生的很多事,元轩离开南朝回到北齐后,就再也没了她的消息,只是不知此时她怎会又寻到这里。
高演不容他多想,急急地道:“快进去吧,是太后娘娘和梦瑶姑娘要见你。”
元轩还未回过神,就被高演拉着进了里面内室,一进门,就看到有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家精神抖擞的端坐在软踏上,满面笑容,堆满皱褶的脸上容颜极为慈祥,除了成群的侍女、内宦以外,她旁边还陪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子。
这女子清丽端庄,天资灵秀,仿佛飘渺绝尘的仙子,肤色极白,见到元轩,嘴角微微翘起,正是元轩名义上的师妹郑梦瑶。
“你就是鸿凌?”太后眉开眼笑:“梦瑶的师兄,演儿的好友?”
元轩正担心郑梦瑶把他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太后的这两句话让他放了心,他转眸看了一眼郑梦瑶,随即转向太后回道:“是······”
“好,好,”娄太后一改往日的威严,和蔼可亲地极为欢喜,招手道,“梦瑶没有父母,你是他师兄,长兄为父,你来做个主,我要收梦瑶为干孙女,你可愿意?”
虽然太后只问元轩一人,但所有人都一齐抬头。
郑梦瑶更是震惊,且不说太后是第一次见她,对她知之甚少,就算太后十分了解的侯门王府千金,也没有立刻给过这样的荣耀和殊荣,所以郑梦瑶倏地站起身,跪在太后膝前,惊慌失措的道:“太后······”
太后抬手示意她起来,笑道:“哀家看中的人不会错,你就好好待在哀家身边,以后有你的福气。”
这时,元轩浑不在意的答道:“太后若是喜欢梦瑶,那是梦瑶的福分,我这个做兄长的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发言权呢。”
太后雅声一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旋即看了元轩一眼,半响后,方缓缓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道:“我也来了大半日,该回宫了,你们兄妹二人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梦瑶过几日再来我身边,今日儿还没聊尽兴,咱祖孙俩过几日再好好聊。”
众宫娥官宦忙搀扶簇拥着娄太后回宫,几个人这才微微放松了些,高演因宫中还有事,也随后出了府。
郑梦瑶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目光始终投注在元轩身上,径直走到他身边,莞尔一笑,道:“师兄,别来无恙。可愿陪梦瑶去花园里走走,那里的菊花开的甚好,比南梁的金菊开的还要绚烂。”
南梁盛产金菊,一到初秋,满城尽带黄金甲,那一片片的金黄尽收眼底,一阵阵的幽香萦绕鼻间。元轩与郑梦瑶十二岁被侯景带去南梁,虽然过得清苦,但常年美景作伴,山泉野味,才把两人都滋养的天地灵秀般出尘脱俗,当然,元轩本就长得好,见过他的老人,都感叹怎么长得这样齐整,活了近百岁也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人。
这时元轩已和郑梦瑶走到了花园里,周遭并没旁人,两人又往水榭廊上走,那花园中间是个亭子,顺着长廊走,两人已是与所有人隔得很远了。
“你怎么来了,”元轩一改方才的矜持,眉头微动,低声问道,“怎么和太后走的这样近,一入宫门深似海,你不要命了?”
“天策,”郑梦瑶美目微凝,望着元轩的侧颜,道,“我十岁被师······侯景收养,与你一同跟在他身边八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只是我不忍揭穿,毕竟他养育了你我数年。没想到那次我离开半年去寻父母,竟发生了那些事。”
“我也不想,只是他太阴险狡诈,”元轩目光如剑,仿佛回到当时左右为难的时刻,“他为了权势,坏事做尽,亏我还把他当义父当师傅,他怎么能把我当成杀人的刀,不分善恶,只要阻了他的道,就利用我帮他大杀四方?”
“我知道你一直想复仇,才依附于他。”
“势单力薄,苟延残喘!”
“你来北齐,铁骑营不知,”郑梦瑶凤目闪着光,“你只身一人如何复仇?让我帮你?”
铁骑营又称鬼铁骑,是元轩在南梁做统帅时的一支强悍军队,里面的将领由五位首领组建而成,这只精悍部队被南朝天下称作战无不胜的魔鬼部队。其威名曾远扬北周和北齐,可惜侯景死后,鬼铁骑五首领不知下落,但江湖上人人却称元轩有这个号召能力,可以在顷刻间将鬼铁骑五首领继续收为麾下。
“被我连累的人还不够多吗,”元轩苦笑着一字一句道,“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去完成,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郑梦瑶低声一笑,深深地看了元轩一眼,也随着他把目光放在水面,眺望着停云霭霭,时雨朦朦,少顷,缓缓道:“回哪去,南梁吗?······我和你一样无父无母,侯景死了以后,我们连个象征意义上的家也没有了,不如,让我留下来帮你······天策······”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又是怎么知道,我现在用’鸿凌’这个名字?”
她其实也是误打误撞。
似乎冥冥中自有定数,又似乎是天意,如果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能顺利进高演的王府,又能很详细的了解到元轩的行踪,那要归功于元轩腰间悬着的那管谶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