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金缕衣 一百三十七、点火 书旗
两人酒过八巡,都已两颊通红,有了七八分醉意。
“范公公打哪来?”这是两人喝酒以来,李彦开口问的句话。
那姓范的太监一怔,虽然酒醉,但依旧保持着话做事的习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姓范的太监从永州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来,一路上忍饥挨饿,已是两眼昏花,眼看城门就在眼前,一时高兴,竟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再也爬不起来。
这时正碰着端着酒壶,摇摇晃晃的李彦,将他救起,就近找了个酒馆,要了三斤竹叶青,两人都倒了大碗,便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原本那姓范的太监对李彦极为感激,然李彦突然问出这句话来,说明李彦早已认出他来,且说不定,这次巧遇也是李彦故意安排的,因此太监心内反而警惕起来。
“呵呵…”太监装着醉意已浓,什么都没听见,傻傻地笑着,继续喝着酒。
李彦没想到这太监这么滑溜,不过再滑的泥鳅,也逃不过渔夫的笼子。李彦早已准备万全的对策,就不怕他不上钩。
“本官监察御史李彦,范公公可能不认识,不过本官与刘公公极熟,经常听他提起你,是以留意过。不然,本官才懒得伸手。”李彦拍着胸脯大声道,嘴中酒气冲天,喷出来滴滴的酒水,全洒在面前的菜盆子内。
范太监倒是听说过李彦的大名,心道:“听闻这李监察,鲁莽豪爽,虽然清正,却是个极不懂眼色的人,屡屡冒犯太子,到处树敌,还好有皇上器重,不然只怕死了好几回了,如今情形看来,倒是有几分贴切。”
“久仰,久仰!”范太监见李彦如此坦诚,再装下去就显得矫情了。
李彦摆摆手,笑道:“范公公久仰在下的,只怕是骂名吧?”
范公公听言一笑,心道:这李监察倒是直率好结交,不似宫中之人心眼多。又见李彦举杯,也赶忙端起杯子,上前碰着。
“不过,倒是常听刘总管提起范公公的,说公公人极机灵,将来造就肯定不凡。”李彦心内却道:不过你一个太监,再怎么造就,也造不出一个人来,终究绝子绝孙的料。
范公公听言大喜,道:“总管过誉了…奴才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这做太监的,确实没有几个知道谦虚的,从来时有进无出,对于赞誉也是如此,范公公可以算是一个典范了。
两人又接着喝着酒,李彦再没谈其他的事,让范公公放心不少。从午时一直喝到黄昏,眼看时辰不早了,再不进城,宵禁又要开始了。
李彦抢着结了帐,范公公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他身上半文钱都没有,还好让李彦抢先了,不然就有他哭的了。两人相扶着,出了酒馆,摇摇晃晃,自然是骑不得马。两人便如二流子一般,相互搀扶着,说说笑笑,往城门走去。
“范兄弟,你酒力不如我甚多,才几碗,便就醉成这个样子。”李彦大着舌头,指着范太监,嘲笑道。
“奴才空腹喝酒,自然容易上头。再说了,这一路走来都是奴才扶着,大人还好意思笑我?”范太监也迷迷糊糊的,竟与李彦辩驳起来。怎么说酒是色媒人,都是一些没胆子的人说出来的话。
“我呸!你放开我,看是谁搀着谁?”李彦就要挣脱,怎奈范太监五指如钳,紧紧将他箍住,纠缠了半天,衣服都差点弄破了。
李彦高仰着头,得意洋洋,笑道:“怎么样?”
范太监被摇晃得有些头晕,差点当街吐了,好歹忍住,却怎么也不敢开口辩驳,只是摇着头,歪靠着李彦,往前蛇步走着。
“我算是看透你了,就这么点出息,明知不可为,还要硬撑着。如今太后失权,刘诜又软弱无能,只有一个江彬,虽有实力,不过是有用无谋之辈。天天侍宠撒娇,却不知将人都得罪了,即便想举事,又有谁愿为其牵马?”李彦继续数落着,不过话越说犯忌讳了。
范太监差点上去捂住李彦的嘴巴,还好街上没什么人,不然无论传到谁都耳朵里,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了,看来李彦是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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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说得何尝不是奴才想的,只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伺候什么样的主子,难为的还都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是,奴才这辈子是认命了,指望来时投个好人家。”范太监可怜兮兮地,说道伤心处,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
“错,这世上哪个人不是极重要的,不是父母捧着长大的,岂有你如此看贱自己的?再说了,公公又不是没有机会,只要下对了注,将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弄个总管的位置又有何难?”看李彦慷慨激扬的样子,仿佛一切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颇具王八之风。
“大人说笑了…”哪个太监不想更上一层楼,那他一定是没切干净。范太监已砰然心动,不过是出言试探李彦罢了。他素知,凡是李彦盯上了的人,如刘本者,被罢官,如孙咨者,被流放,太子与刘谨两人都差点被他搞疯掉,可见他还有些办法的。
“我李彦从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几曾见我说笑过?”他们才认识不到三个时辰,李彦说什么是什么,范太监又无从求证。
“嗯!”范太监关键时刻打了个饱嗝,解除了他此时的尴尬。
“太子跳出来后,局势已经十分明朗,江彬是没有指望了,现在只有昺亲王能与之一搏,且皇上十分喜爱昺亲王之子,在还未正式登基之前,谁也说不好。再说了,谁能最终坐上皇位,不是现在的地位说了算,最终决定的,还是实力。”李彦一句道出其中的关键。
范太监若有所悟,点点头,刚想考虑问题,便气血翻滚,吐了出来,不知不觉放开了李彦的手,倒在地上,席地而睡。
李彦用力踢了他两脚,范太监早已如死猪般,一动不肯动。
这时笑官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疑惑问道:“大人,真的会有效吗?像他这样的,人微言轻,只怕起不了什么作用。”笑官皱着眉头,指着范太监。
“先生切不可小看任何一个人,知微见著,一样的道理,一个小人物,也可以掀起一场大风暴。”李彦此时说话,哪里还像是一个酒醉之人,比清醒的人还要清醒。
“大人确定,他一定会去按照大人的话去做吗?”笑官以为越是底下的人,执行力便越差,做起事来,总是会丢三落四,缺斤少两。
李彦笑道:“我并没有要求他去做什么,只是把形势告诉了他,到时候他要做的,都是在为他自己做,而不是听我的命令在做,自然会十分上心。自以为是的人,总是会有自以为是的举动,常常把别人看得极笨,却不知自己才是最蠢的一个。”
“是!”笑官叹服道,怜悯地看着地上的范太监,被李彦卖了,还在为他数钱,悲呼哀哉!
“先生寻我,不只是来看我表演的吧?”李彦笑道。
笑:“赵萍和回来了!”
笑官短短的一句话,犹如一瓢冷水,将李彦从头浇到脚,凉了个彻底,原本的一点情,早飞往九霄云外去了。既是因为何琦,又是因为赵萍,两个女人一台戏,看己的快活日子是过到头了。
“大人…”笑官见李彦发愣,还以为他是高兴坏了,忙出言提醒。
“陪我去睡客栈吧?”李彦央求道。
“不!”笑官吓了一跳,忙坚决制止李彦这种不道德的行为,自己可还纯情这呢。
李彦早知道是这种结果,耷拉着脑袋,读人一声长叹。一脚脚往城内走去,李彦有种羊入狼窝的感觉,一脚脚去寻死。低落的心情,使他连趴在地上的范太监都忘记了,独留他一人睡在风中。
“能不能不回去?”李彦近乡情怯,越走心里越是没底。
不过这回不用笑官开口了,何琦早已骑马过来了,她身后自然是赵萍了,还有张虎尽职尽责地跟随左右。
“咦,大骗子,你长胡子了?”还是赵萍眼尖,立刻就看出了李彦的变化。
连何琦也是一怔,发现几日不见,李彦确实憔悴不少,又忍不住心疼。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本官是纯爷们,长两个胡子很正常。”李彦挺起胸膛骄傲道。
赵萍刮着嫩嫩的粉脸,羞羞道:“又骗我,才不相信你呢,不然你证明给我看看?”
在场的几人听言,皆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何琦更是羞红了脸。李彦一面笑,一面摇头,这赵萍还真不是一般人,以后可不能再与她多嘴了,不然话越多,吃得亏越多。
“回去吧!”何琦岔开话题,解围道。
“是啊,得赶快点,何爷爷还在等我们开膳呢!”赵萍又画蛇添足一句。
让李彦原本抬起来的脚,又收了回来。原本想着让何琦在赵萍处待上十天半个月,等这边的事情有了眉目,才好找个机会与何常在说清楚,再将何琦接回来。谁知道,赵萍这丫头,竟先偷偷地跑回来了。这让他李彦如何自处啊,尴尬,难受。
不过,家迟早是要回的,街道上巡街一开始叫唤了,各家各店都开始闭门点灯了。李彦不得已,只好坐在了何琦身后,往回走去。
还好门前没碰到何常在,接着又听来报,何常在觉得有些累,喝了点稀粥,先睡下了,不同大家一起用膳。这对李彦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如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突然改成了死缓一样。
不过李彦喝了一肚子酒,这一席晚饭,也没吃什么,只是陪着何琦与赵萍说了些话,都是这几日来的家常,两人竟一点不觉烦,有时一件事说了两遍,都还觉得十分有味道。
然而,赵萍却不懂眼,尽在一旁打着哈欠,早早的便拉着何琦要去睡觉,还说什么已经习惯了与何琦一起睡,竟将李彦赶出房间。
李彦只好往房去了。
“大人,赵姑娘提前而来,莫非情况有变?”笑官思索道。
李彦点点头,道:“不错,不过我们不用着急,将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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