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州城内一干高官迅速赶至了北城门楼,发现城头下方已经被契丹骑兵给占领了!
三百名契丹骑兵在城下的大道、空地上来回奔驰,不时玩着蹬里藏身、马上倒立等花活儿,另外两百名骑兵则正驱赶着城下的百姓向城东的盐池滩赶去。
解(hài)州古称解梁,至少从战国魏时已立城,是三国名将关羽的故乡。
当前解州南靠中条山,东临盐池,选址还跟唐太宗李世民有莫大关系。唐贞观十二年(公元638年),太宗李世民带领大队人马渡过黄河,翻过中条山,来到这里,观看到盐池,感慨此地实乃龙兴之地,并作了“人间天博望,谁复到穷愿”的诗句。解州的新址自然就落在了老李同志的钦点之处。
榷盐使李温玉率先大叫起来:“北蛮要抢盐了!”
一群高官慢慢扭头看着肥硕无比的李温玉,一副鄙夷的神色。这李温玉人着实不咋地,但挡不住人家有一个好女婚:魏仁浦。现任大周枢密承旨的魏仁浦深受郭威喜爱,迟早必是朝廷一号大员。正是因为这一点,李温玉在这解州也算是一霸,并不讨人喜欢。
李温玉看到大家的目光,立刻跺脚叫道:“城东盐田还有一批送往京师的御用精盐未来得及运送进城,丢失了只怕圣上怪罪!”
盐自古便是人类生活的必需品,在人类文明的进程中,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解州附近的盐池,是借助风和太阳的蒸发作用,自然生成的食盐之池,也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最古老的产盐区之一,已有三四千年的生产历史。据传,早在远古的黄帝时代,中国人已经开始在这里开采池盐;蚩尤与黄帝大战也正是为了争夺这解州地界的盐池。据史载,到了春秋战国,《左传》中已经有了开采山西南部池盐的确切记录。
这时,被押着连哭边向盐田进发的人群中一名女子冲了出来,朝城墙冲了过来,嘴里喊着“小翠,小翠”,正是方才向解州军都头哀求入城的母亲,人群中并没有那个小姑娘的身影,想必已经进城。
一名契丹骑兵立刻斜刺里冲出,人在马上直立起来,早早地将钢刀高举过顶。突然,两支羽箭同时从契丹骑队中射出,几乎同时射中了女子的脖子和臀部,女子痛吼一声,歪倒在地,那名挥刀骑兵恰好在此时全力挥出,刀却没有碰到那名女子,差点被闪下马来,立刻气得嗷嗷大叫,转身怒嚷着。那些骑兵全部放声大笑,数十人同时举起了自己的弓,都在示意是自己射的箭,惹得全体契丹骑兵笑声更大。
看到眼前这一幕,解州刺史王政忠不由地双手捂上了脸,而大周西北面都排阵使药元福则是一双虎爪狠狠抓扣着雉牒,太阳穴青筋暴起。
这时,数十名契丹骑兵从盐田方向赶了过来,用马鞭和钢刀驱赶着三十来名护盐兵向北城门行来,那些人身上的军服均被划烂,不少人身上还在淌血,有几名契丹骑兵驱马从俘虏兵中来回纵横,不时从手中的袋子中撒出一把把的白色粉末,专朝那些伤兵的伤口上撒,不时激得那些双手被绑的伤兵连续跳脚,想抖落那些要命的盐渍。
“王使相、药将军……”李温玉急得头上直冒汗,指着那些伤兵急喊道,惶急无比。榷盐使是一个众所周知的肥差,李温玉自然是将解州盐业相关的一切把持得牢牢的,这些守护盐田的士兵多半跟他是亲戚、好友,他自然反应最剧烈。
“不用说了!出兵!”药元福看了王政忠一眼,已经67岁的他气得白须上扬,狂吼道。
“轰……”解州城北门大开,密集的盾阵从门洞中走出,跨过护城河,直直向契丹骑兵们走去。
看到敌手出城,契丹骑兵立刻兴奋起来,狂呼着,拍马而行,呈散乱队形向盾阵冲来,箭支开始凌厉射出,但都被密不透风的盾牌给挡飞了。
一过护城河,长方形的盾阵立刻缩变成一个圆形盾阵。这时,大周骑兵四骑并行,冲出了城门洞。
这些骑兵都是禁军的骑兵精锐,身下的马匹高大俊伟,一个个身形伟岸、盔甲锃亮鲜艳,他们全部默不作声,身体隐在盾后,直杀契丹骑兵。
入境十来天终于捞到仗打的契丹骑兵益加癫狂,牛角号起,呼啸连连,队形在狂奔中变成了偃月形,向这些大周骑兵包抄过来。
那些大周骑兵并不慌乱,一冲过护城河,立刻分为东西两队,贴着前方盾阵的两侧斜杀过去,奔至盾阵正北方时,马匹再度被猛力转向,两队合在一队,狂力驱马,直直向北方杀去,与奔至的契丹骑兵撞击在一起。
并行的两队四列大周骑兵分别左右开刀,通过连续不断的击撞将三条通道中间的契丹骑兵砍倒。契丹散兵阵像被一把厚刀捅过,正中间空出了一条空白地带。此时的圆形盾阵也露出一个个的射击缝隙,开始偷袭那些散乱的契丹骑兵。
大周骑兵的最后,是一名须发皆白的使枪老将军,正是药元福。他观察到最前方骑兵已经冲过了契丹战阵,立刻狂吼:“左右旋击!”
本来四列大周骑兵立刻再度从中间分开,放慢速度调整队形,划成了外弧向契丹骑兵包抄过来。
一名敞胸的契丹将领狂吼一声,手中狼牙棒一指药元福,连连呼叫,本来散乱的契丹骑兵也立刻变阵了,一西一东形成了尖刀阵形,向药元福冲来。
药元福双眼微眯,冷哼一声,脚下用力,斜跨出列,向东侧的契丹骑兵反迎上去,手中钢枪连连点出,落枪处全是契丹战马、骑兵的眼睛等要害,登时将还未完全成形的战阵打乱了。
药元福一面用钢枪“点名”,一面狂吼道:“冲起来!加速加速!”
亮如炸雷的吼声,再加上老将军一枪一命的杀命效率,立时将战场上的氛围燃爆了,城头上的全体周兵齐声呼吼:“药将军!药将军!”
那名契丹将领扭头看看仍然不断从城门洞冲出的大周骑兵,眉头一皱,举号狂吹。
苍凉悠长的号角响彻整个战场,那些契丹骑兵立刻调转马头,向北方冲去。那些本来在东方看押背负盐袋百姓、俘虏的骑兵也纷纷出刀,砍倒面前的北周百姓、士兵,打马而去。
药元福用枪尾将一名契丹骑兵砸到马下,口中狂吼道:“盾阵出击!”
本来缩成一团的圆形盾阵立刻膨胀开来,那些周兵呼啸狂进,连扑带撞,将一些启动不及的契丹骑兵裹了进去。那些大周骑兵也主动分了开来,开始三两结合围击那些落后的契丹骑兵,很快将零散的骑兵杀掉,并开始向外追击!
“鸣锣!停止追击!”药元福的大嗓子再度响起,及时收住了那些大周骑兵狂奔的趋势。
剩余的二百五十余名契丹骑兵跑离射程之后,慢慢停了下来。一个土丘之后,几匹马转了出来,正是辽国彰国节度使萧禹厥,北汉刘崇、刘承钧父子还有诸风。
“这个老杂毛倒也机灵,这种情况下都不乘胜追击!”萧禹厥感叹,可惜地回望了一下不远处整装待的五百契丹骑兵。
诸风端坐马上,默默地看着城下的战争状况,还有城东北角盐田处那些还在哀号的百姓们,脸色变得铁青,一双牙齿狠狠地咬合着,腮帮子鼓起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