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裂帛之声短促而脆弱。
秦冰然觉得胸前冰冷刺骨,如今还是冬天呢。她好想念桃林里的那只火炉:“我们回桃林好不好?”如果愤怒需要用情爱来化解的话,她自然奋不顾身,飞蛾扑火去满足他。他利用她时,他在木兰山庄温柔地补偿了她。她骗了他,自然也想温柔补偿他。如果……可以补偿的话。
身上的人不说话,粗重灼热的呼吸证明他依旧愤怒。手掌狠狠地揉搓女人的白嫩肌肤,嘴唇也在她脸上肆虐。
秦冰然突然想起什么,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这里是议事大殿,人还没走完,你要在这里要我么?”秦冰然忍住疼痛,语气急促起来。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嘴唇很冷,浑身冰冷,浑身因恐惧而颤抖,手用力地推拒他。
“很屈辱是不是?”钳制住她的手,北玥连城故意在她耸起的蓓蕾上用力一咬,满口血腥,而秦冰然不禁发出一声压抑隐忍的呻吟。
不知这大殿上的人走光了没。怎么可能走光,那些侍卫,暗卫,修魔人,为了保护北玥连城,定然是不敢远离的。
只是他们听见恐怕也当作没有听见。
“我是你的女人,就算惩罚也不能在这里。”她无力地祈求。
一声冷哼:“那又如何!”声音因愤怒而愈发无情。秦冰然眼中流出两行清泪,原来他和她这么不平等。他把她当作妻子了,还是一直只是一个女人,一个禁脔。
屈辱,无尽的屈辱!
为他敛了骄傲,磨了棱角,只是想成全他的骄傲。
如今,唯一隐藏在心底的自尊也被无情地摧打。只是因为她偷了他的天书,破坏了他的天下大计。
天下!原来他也爱上了天下。
停了好半晌,秦冰然才说道:“无所谓。我是你的人,你想怎么用都可以。我这次骗了你,你会不会恨我?”
“我怎会恨你,爱你还来不及呢。”北玥连城依旧冷嘲热讽,爱她就要无情地惩罚她,利用她,伤害她,打压她所有的尊严!这果真是他的逻辑!
如果这也是爱的话。
可是,如果这也是爱的话,她情何以堪?
北玥连城身子开始律动起来,濡湿的汗滴滴到了她的额头上,束额早不知到了哪里去。汗液渍进伤口,令伤口火辣辣地疼。身上的疼痛同时席卷而来,秦冰然在黑暗里不禁皱起了眉头。她紧咬着嘴唇不吭一声,嘴唇被咬出了血。她不是母兽,可以发情呻吟。她只是一个人,一个完整的有自尊的人。
这个男人时而温柔,时而冰冷,时而热情。她发现自己再也承受不了他的冰冷和残忍了。他的每次惩罚都触目惊心,她怕了。
失望在累积之后变成绝望。
“连城,你告诉我,这是爱么?你还不如恨我。妓女也不过如此。”她淡淡说道。
北玥连城倏然停止自己的狂野律动,“你说什么?”
“我是个贱人。”她脸色苍白,一字一字地说道。
啪,脆亮的一响。
“的确,你是个贱人。”北玥连城又打了她一巴掌。混着身体的疼痛,她忍不住痛哼了一下。脸在冰冷的空气里早已麻木,打上多少掌都不会痛。可是依旧感觉很痛,到底是哪里在痛?
冰然声音里带着笑意:"为什么不让我死?”
一瞬间,北玥连城突然觉得惶惑了。
北玥连城仿佛不相信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手掌虚虚地抚在秦冰然脸颊的上方,想去抚摸,却终究没有动。他过了半晌,才启唇,声音满是痛苦和恐慌:“为什么明明是你在背叛我。反倒像是我错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个贱人。贱人犯贱还需要理由么?”秦冰然在黑暗里冷冷地对他笑了一下。他爱上了天下,他在不断地羞辱她。
北玥连城只听到了她笑,却看不到她的笑容。他突然恐慌起来,她会不会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北玥连城突然想到小时候,父王骂自己的娘亲是贱人,他愤而反驳:“我娘就是我娘,她不是贱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秦冰然称自己为贱人,但是他
的心突然疼了一下,致命地疼,就像父王骂娘亲的时候……一样的疼。一个男人的生命中只有两位重要的女人,一位是母亲,而母亲终究会离他而去。
另一位就是可以代替母亲让他埋在心底深处的人。
从她身体里撤出来,衣服将她包好,抱起来往外走。怀中的人微闭双眼,瞬间变得虚弱不堪。他下巴贴着她冰凉的额头,真的是……好凉。
不该这么凉,她一直像个火炉一样,比他都热量充足。
大殿在骤然之间突然明亮起来,更多的护卫提着火把涌起大殿。侍卫们看到王爷抱着王妃正向门外走,两人身上都是凌乱,不禁纷纷窘迫地低下头去。
北玥连城冰火兼容的视线冷冷地瞥过众人。
“滚!”一声重喝。
侍卫们仓皇间不知道是出去还是站在原地保护,一时愣在了那里。
“出去。”北玥连城低哑着嗓子,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侍卫们立刻仓皇地撤出来。有人立刻去老王爷那里报信。
北玥连城他哪里都不想去,他只想好好陪着她。他要好好地跟她说话,说上一个晚上,告诉她这次是她错了,她是他的妻,她就应该嫁夫从夫。她表面看起来乖顺,其实从来都自负,从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已经深刻地了解了她,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低头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她额头上的血渍浸在嘴里,咸涩血腥,那是一种很……苦的味道:“你不是贱人,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他幽幽地在她耳边说道,极尽温柔,还有一丝内疚。
嘴唇碰到伤口的那一刻,秦冰然虚无晃荡的意识才回笼。身子微微一动,眸子晶亮地闪了一下,瞬即熄灭。
她还能在信他么?
总是惩罚之后对她分外温柔,给她绝望之后再给她希望。岂不知失望之后的希望,一旦再次遭遇失望,那将是万劫不复,万念俱灰。如果爱是毁灭,她怕了。
“如果你不想履行七天七夜放了我的承诺,就让我去木兰山庄自生自灭。”
冰冷的语气,紧闭的双眼,素面无波,仿佛抱着她的只是一个陌生人,这一切都证明……她实在不想再看见他。
“告诉我,前一刻我还觉得你很爱我,为何这一刻就对我弃若蔽履?”这七天七夜,他不是没有感受到过她的情意,她一定在某一刻对他动了心。可是现在一切都被他搞砸了。
这次,她竟然这么冷漠,这么快就冷漠下来。
北玥连城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骄傲被摧残地败落不堪,他狼狈地趔趄了一下,差点将怀中的女人摔到地上。“你已经这么骗我,你难道真的决定不要我了?”这声音从胸腔中闷闷地传来,低哑压抑,含着颓唐,透着挫败。
“你到底怎样,才能留在我身边?”
一瞬间竟然觉得抱不动她了,将她放到地上,跟她一起坐在台阶之上,呼呼地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将他们吹得像一块儿破布。
然而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我要你别爱我了!”秦冰然喃喃地说,微微睁开眼睛,恰看到北玥连城眼底闪过一丝血红,想到了魔魂,想到他有可能控制不住,像对他母亲一样吞噬掉她的魂魄,心中一阵心悸,道:“或者你杀了我。”
北玥连城身躯一颤,缓缓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怀中人儿纤细绵软的腰枝。“冰然,非要这样么?”声音中含着一丝浅浅的乞求。岂不知这一丝乞求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
半天,等不到她的回答。
这个世界是如此安静。
吱呀一声,是风压断树枝的轻响,搅了这冰冷的寂静。
北玥连城突然笑了起来,浑身萧瑟颓唐消失得无影无踪,眼角都是狠厉桀骜之色。“秦冰然,是你在背叛我!”
她觉得她没有错,他一样也觉得他也没有错。
那到底是谁的错?
“那你就掐死我吧。”她依旧是素面无波。心,就这么冰冷封藏起来吧。她累了。
“大好的年头说杀,未免太晦气!”北玥连城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眼里火星四溅,手握得紧紧,然而口中却淡淡道
:“你明知道本王舍不得,就不要再说什么杀不杀的。本王刚才对你粗暴了些,然而你就当是本王欠着你的,以后总有让你讨回来的机会,用不着自寻死路……”
秦冰然愕然地看着他瞬间不知是冰冷起来还是和缓起来的骄傲侧脸,动了动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素面无波。
“楚歌!”北玥连城大喊。
楚歌立刻奔了过来:“世子!”
北玥连城颤抖着嘴唇,满脸都是惨淡,然而声音却冰冷:“准备马车,今夜就将她送走……你不是要走么,我让你走,立刻让你走!你给我滚!”
滚!他让她滚!秦冰然冷冷地笑了一下。
“世子,您糊涂了。木兰山庄已经被毁了。”
北玥连城颤抖着手,指着楚歌喝道:“我要你把她送出南疆,把她送到京城。”
“是……是!”
“把她立刻给我送走。”北玥连城指着秦冰然,一样的冰冷神色,冷冷吩咐。
……
桃林里,那个紫衣的男子,孤单伫立。那漆黑如玛瑙,亮如灿夜寒星的眸子正默默凝望着那间房舍的灯火,仿佛装着万丈的深渊。
风,刀刻一般,他丝毫不感到凌冽,眼中所看到全都是一副冰冷却刻骨铭心的面容。他忘记了他是怎样将这副面容记在内心深处的,就像不理解他是如何令那本来温婉的面容瞬间冰冷。
一切本性使然,本性使然。北玥连城永远不会明白,他那夹带毁灭和占有欲望的爱与罚,对她来讲,是多么沉重。
楚歌站在他身后,满脸担忧。
一个黑衣的暗卫从棹风斋奔下来,单膝跪在北玥连城面前,禀道:“世子,世子妃不吃饭,也不睡觉,口中只喊道要离开……”
不发一言,片刻,北玥连城颓然跪倒在地上。
他知道她是执拗在那里了,他终究不是她心底里的唯一的人。她为了其他的男人可以将他无情地抛弃。
她让他爱上她,却又无情地逃开。她让他心里只装她一个,却并不把他当作全部。
从腰上垂下的丝绦系着的瀚海碧沙手镯发出淡淡的微光,思念,刻骨,骄傲,悲伤……如那淡淡的光晕,渐渐消弭于漆黑的暗夜,从心底重生出深刻的柔情,轰然一声,在胸腔中燃烧成炽热的火焰,灿烂,迸发,撕裂,纠缠不休……
他想去抚摸她的容颜。就像这七天七夜的每个相拥而眠的时刻一样,她在夜晚中总是分外温柔,对外界丝毫不戒备。
突然又有莫名的骄傲如刺骨的寒,透入他每一寸肌肤,压抑着那炽热的思念,堵住了满腔的柔情,令人窒息。
北玥连城抽出楚歌的剑,一跃而入了雪地,长剑一挥,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并不想杀戮,他只是想单纯地……发泄。
剑气鼓荡,卷起千堆雪。眉目如画,一剑挥入梦来。紫衣流岚,月光幽微,流风回雪而轻云蔽月,人剑合一而孤光自照!
有一种人总能让人心为之动,血为之热,泪为之涌,飞蛾扑火而在所不惜!
楚歌眼眶突然湿了。是谁搅乱了世子的心?是谁让一身骄傲的他失了魂?
一剑舞罢紫衫湿。北玥连城一人一剑静静伫立在雪地上,剑气依然激荡,衣袂瑟瑟抖动,宛若猎猎于风中的凄凉酒旗!北玥连城垂头不语,慢慢地弯曲下身子,坐在雪地上,身影落寞而凄清。空气仿佛都被他胸中压抑的情感感染,在月光下快被悲伤揉碎了!
那一刻那么安静,月光亮了又暗了,能听见桃花簌簌落下的轻响……
这个世间,人本来就有很多无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都有自己的信仰。
信仰情,或者信仰欲望……
他只是想二者得兼,一边江山,一边美人……
遇到秦冰然,就太难了……
如果这个世界的人全死了,只剩下他们两个……该多好。
但是,那是不是太恶毒了……北玥连城自嘲地笑。
坐在雪地上,很久,北玥连城终于转过头来,彷徨软弱消失得无影无踪,北玥连城对楚歌淡淡道,“走,去见父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