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妃沉沉喊了一下十七的名字后,满脸气怒,口气又是同情,又是无奈:“十七,你也算是宫里长大的,怎么就那么不识时务!上次你打伤太子,太子说你是无心之失,也就罢了。如今太子大婚,你也去惊扰。太子被刺恐怕你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圣上有旨,等太子醒来再处置你们,你今天非得死在我手下。来呀,拉下去,白日在柴房为太子祈福思过,晚上罚跪荣春堂,太子醒来再处置。十七,你就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吧!”
什么?不是赐死,而是羁押在东宫太子府,白日为太子祈福,晚上罚跪?
冰然如蒙大赦。本以为沈淑妃会处死她,看来是师父又替她周旋,从沈淑妃手上救了她性命?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沈淑妃现在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儿,以前都是恨不得她死,见都不要见她一下,现在怎么还能平静地与她说话?
可是救了她性命又如何?她此刻还不如死了。因为慕云流生死未卜……她想到慕云流生死未卜,只觉得心痛如绞。
那毕竟是爱她的人,她怎么忍心他一而再地因她送命?
沈淑妃见冰然沉默的样子,哼了一声,沉沉喝道:“拉出去。让她给我好好跪着!”又转头对丫鬟梅香吩咐着:“你洞房之夜见太子和太子妃不合,竟不来嵌春宫通报,误了大事。也跪下,跪不够时辰不准给我起来。去吧。”
“是,娘娘!”梅香委屈地点着头,眼泪哗哗地落,跟着冰然一起走到荣春堂前,跪在了白玉地板之上。
一直跪到月亮初升,月华如练。梅香一直处在抽噎状态难以停歇。
冰然被她烦死了。
便悄悄移动双膝,爬到她跟前。梅香见冰然爬过去过去,满眼的厌恶之色,伸出手,啪地给了冰然一巴掌:“要不是你,我家小姐怎么会哭晕过去?!贱婢!”
冰然脸颊锐痛。不过她可不会跟梅香一般见识。梅香忠心护主,倒是让她颇为欣赏。
冰然贴着她耳朵道:“梅香,别哭啦!不就是你被连累罚跪,你的太子妃却不为你求情么。这样的主子我看你也别要了,奴婢的命在她眼中太不值钱。你趁早早投明主去。未来的大匡青年不能再争着去做奴隶了!这样,人类才能进步啊!”
梅香在冰然的攻击和离间声中,哭的更厉害了。她被罚跪,太子妃连面也不露一个,的确令梅香心寒。被冰然聒噪着,她伸出手,想打冰然,又觉得刚才打过一次,再打就过分了,索性不理冰然,哭得更加厉害了……
冰然顿时觉得无趣,跪着跪着,冰然便觉
得膝盖发麻。干脆头一歪,睡了过去。
醒来时,只见一张放大的小脸在定定地看着自己。
看到冰然睁开眼睛,梅香刷地往后退了一步,一本正经地跪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冰然笑着贴过去,“亲爱的梅香?你偷看我干嘛?”
梅香脸憋得通红,“呸!谁看你了!”哼了一声,两眼朝天翻,眼高于顶地说道:“哼,哼哼,哼哼哼!十七,我知道你想入太子府,成为侧妃。但是我不会为你说好话的,且不说你破坏我家小姐的新婚之夜,更是害得太子被刺客刺伤,最重要的是,我对我家小姐衷心的很,你休想让我背叛我家小姐!听见了?”
冰然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人各有志嘛。”
然后两人再也不说话。
跪到了第二天凌晨,梅香已经跪晕过去,膝盖肿得老大。而冰然个把月来在神奴营勤练武功,身体素质过硬。膝盖虽然也红肿不堪,至少还能走路。
冰然很友好地掺着梅香,把她送回她房里。走得时候,发现梅香正偷偷地看着自己,她回过头对梅香一笑,梅香也回了她一笑。只是那笑容很快隐了下去。
“十七,我家小姐向来骄傲,不允许别人与她争东西,若太子就此薨了,你可要想法逃命去。若太子醒了,你,你还是要好自为之!”她最后,这么交代了冰然一句……
冰然感激地回她一个微笑,便一瘸一拐地走出,一步一步走向关押她的柴房。白天她要为太子祈福祷告呢。
一路上她御风而行,风挂乱了她的发髻,她也无知无觉。
她只是觉得绝望,无尽的绝望。
自己真不该和慕云流撕扯不清,现在竟害得他昏迷不醒……她自己也被羁押在东宫太子府,不得自由。
她更不知道如何面对师父。师父如果知道慕云流是在亲吻她的时候被刺伤,不知道又会怎样责罚她!
到了柴房冰然累极了,倒头便睡。半夜听到身边书桌上簌簌的翻书页的响动。她朦胧间依稀看到一个颀长人影正在翻她几案上的书页,然后来到她床边,垂目深沉凝视她片刻后,伸出修长手指,抚摸冰然脸上的巴掌印记……
她太累了,怎么都睁不开眼,索性继续沉沉睡去。
凌晨时分,忽然一声声惨叫传来,间杂着一声声低沉的嘶吼。所有的宫人纷纷走出,很快太子府空地聚拢了一大片人。
冰然也猛然从床上坐起,开了门,远远看到一大帮人围在一起,地上头朝下趴着一具女婢的尸体,身下不断有血水涔
涔冒出。而杀了人的凶手已没了踪影。
冰然视线移到尸体上,那死亡的人,竟然是梅香。
“梅香?!”冰然跑过去,跪在尸体身边,嘴唇在打哆嗦,心中越来越悲哀。不过跟梅香分开两个时辰,竟然就出了这样的惨事。
太子妃立刻到了,有人向太子妃汇报:“太子妃,死者被利爪挖去了心肺,毁了面容,方才属下测了那异类的脚印,预测牠身高在三丈以上。大概是莫愁湖那边圈养的异兽跑了出来。天啊,除了神奴营的莫愁湖兽营里,哪里还会有这等庞然大物……而太子被刺也似乎是动物所致,难道神奴营想对太子不利?”
向太子妃禀报的具体是谁,冰然没大细看,不过言语之间,都在挑拨东宫和燕王府的关系。大家都明白,神奴营其实就是燕王的亲兵营。矛头指向神奴营,自然也是跟燕王府过不去。
在神奴营个把月来,冰然对神奴营都摸清楚了,知道神奴营的弟子百分之八十都是叶海特遗民,神奴营在京郊莫愁湖附近圈了整片森林,豢养珍禽异兽。那些异兽害人的事情经常发生,后来燕王慕云沧海颁布一道法令,让异兽们只能在莫愁湖活动,不过冰然从没想到,竟然有异兽来到都城里,甚至闯进了东宫。
看梅香的伤口,分明是被利爪剖开胸腔,将心脏掏了出去。
梅香从小跟着太子妃,太子妃还没从太子被刺的悲伤情绪中走出,竟然又遭遇心腹婢女被杀。
看到太阳升起,天色大亮,大家聚拢在这里一定会惊动沈淑妃,便道:“大家各司其职,全力追查那异物的下落。该向宫里汇报的快去汇报,请仵作的快去请,你们全散了吧。”
“梅香死了,你难道不伤心?”冰然慢慢地站起来,目光隐隐藏着泪光,声声冷硬,质问着太子妃。
太子妃轻笑了一下,若无其事道:“不过是我们家的女奴,又不是亲人,人死了,我为她报仇,难道还想让我哭死不可么?”她挑眉看了眼冰然,本以为淑妃会赐死这个女人,可是不知道是这女人在宫中关系深厚还是怎的,淑妃只是罚她羁押在东宫,并不处死。
若他日燕王禀过圣上,说不定还能把她接出去,重新回到神奴营。
此刻,太子妃看到心腹婢女死了并不悲伤,冰然想起昨夜挑逗梅香时,梅香对太子妃忠心耿耿,心底有些瞧不起冯希媛,只觉得她跟这个太子妃的人生观相差太多。道不同不相为谋。
并不多说,只是将头上发簪取下,走过梅香尸体的时候,将簪插在了梅香的发髻上,然后大笑三声,便返回柴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