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二十六)

(二十二)

萧子辰一路奔到A市区有名的小别墅区,叶芬芬的家便是这里。

欧式的建筑在夜里沉默,古朴的路灯照亮了小路,细碎的光微微模糊了他的视线,在夜里溅出琉璃般的色彩。浅紫色的桔梗花在他的怀里静静地躺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快到叶芬芬家时,萧子辰看见她家的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正微笑着送别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那个男人十分年轻,眉眼与叶芬芬有些相似,萧子辰便确定眼前这位是叶芬芬提到过的亲哥哥。

叶水轩也发现了萧子辰的身影,他的眼神有些复杂,送别医生后却也微笑着招呼了萧子辰,令萧子辰有些受宠若惊。

“你好,你是萧子辰同学吧?芬芬平日多受你照顾了。”他对萧子辰说道,那双与叶芬芬相似的眼底却压抑着着些许的悲伤。

(二十三)

“你来找芬芬的吗?”他轻轻将大门往后拉了些,只留一条小小的缝隙。

“嗯。”他点了点头,手中的桔梗舒展着身姿,异常的好看。

“芬芬睡下了。”叶水轩看了眼他手中的花,也没多想什么。他将微热的手机放回衣袋里,望了一眼黒沉的夜空,对萧子辰道:“要一次走走吗?”

如此机会,萧子辰也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便沿着小道缓缓地走着,灯光在夜里闪烁着,漫无目的地将影子拉得老长,偶尔能见着步履匆匆的行人走过,随即消失在窄小的视野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能听见夏夜蝉鸣的声音,心下却意外地感到宁静。

直到最后坐在长椅上歇息的时候,叶水轩才开口问道:“你喜欢芬芬?”

萧子辰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态度认真,并无隐瞒的意思。

叶水轩却轻叹了一口气,心下觉得这孩子是不错的。

他从包里摸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支点上,细碎的火光夹杂在他的指尖,一股淡淡的烟草气息逐渐蔓延开来,夜里似乎只剩下了这一点火光。

“你是一个好孩子,以前芬芬也提起过你。”他眉头轻皱,萧子辰坐在旁边,握着桔梗花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叶水轩掐灭了烟,扔进了靠椅旁的垃圾桶。

“以前,有一对夫妻,膝下有一对儿女,男孩比女孩大十二岁。”

“六年后,女孩六岁,男孩十八岁,男孩正像你这个年纪一般,繁忙于学业,准备参加高考,很少回到家,所以那一段时间,男孩一直对家里的情况比较模糊。”

“他一直很思念自己的父母还有妹妹,怕生性活泼的妹妹调皮捣蛋惹得父母担心,他认为他们一定生活得很好,为此他要更努力的学习,考上更好的大学,选更好的专业,给家带来更富足的生活。”

“可那一年,他怎么也想不到,家里的父亲被骗上了道,开始去吸毒。”他仰头看着一望无际的黒沉,那些都是听别人转述的他根本无法想象出来,却能感到无比的沉重悲痛。

“过了好一阵子,家里的母亲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立马没收了父亲的财物,在对方苦苦的哀求和发誓声中,才未选择报警,她相信在他们的共同的努力下,自己的丈夫能够把毒戒掉。”

“可这毒哪能是说戒就戒得了的。很快,父亲便搭上了借高利贷的路,借着高利贷来吸毒,家里很快遍地欠债。天天有人提着刀子冲家门口喊,父亲天天带着伤回来,一回来便打曾经他最爱的女人。那时候女孩才六岁。”

“随着父亲的毒瘾越来越大,家里欠的钱越来越多,母亲再次提起报警的事,与父亲吵了起来。”他说着说着,声音都带上了一抹沙哑,萧子辰心里有着不好的感觉。

“父亲最后拿起了刀,挥向了母亲,血淋淋的一片,那时女孩躲在电视柜后面,默不作声。”

“父亲将女孩拖了出来,把她扔在母亲的尸体旁边,发疯似的又哭又笑,最后放了一场大火。”

“男孩赶到的时候,只有满身是伤的女孩被救了出来,那个他向往并且所爱的家里,只留下了父亲与母亲烧焦了的尸骸和一堆尘土。”

“女孩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与往常一样正常的生活。”叶水轩靠着长椅,黑色的夜倾倒在他的眸子里,演绎着不同的阴郁。

“男孩将女孩接走,退出了学校宿舍,暂住在了亲戚的家里。他发疯似的学习,一边学习一边照顾自己的妹妹,他一直留意着女孩的情绪,发现女孩有时会笑得很开心,眼睛亮亮地望着自己的哥哥,有时又会看着床柜或者天花板发呆,眼底里一片死水,这时候男孩会很着急,努力逗女孩开心,但女孩从来没有笑过。”

“在男孩眼里,自己妹妹的身体里似乎住着两个人一样,一个负责开心,一个负责悲伤。男孩一直觉得这个想法荒诞至极,却又不禁地去思考回忆。”

“至到,有一天,女孩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纱裙,抱着最喜欢的毛绒玩具,问她的哥哥他们的爸爸妈妈在哪后,男孩才发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编了一个谎言,哄骗女孩去见了心理医生。”

“诊断后,医生单独找男孩谈他妹妹的情况,男孩这才得知,自己最爱的妹妹经过那次事件后,身体里存在着两个人格。一个人格负责记住快乐与爱,另一个人格负责承担悲伤与痛苦。两个极端,却又不可分割,相互制约。”

(二十四)

叶水轩停顿了许久,萧子辰眉头却紧皱,若他没想错……

“这个男孩是我。而女孩,”

“是芬芬。”他的声音很轻,却又显得无比沉重,透露出浓重的悲伤与无力。

“那一年,医生告诉我,芬芬还太小,若强行催眠,将两个人格融合在一起,她有很大的机率变得更加混乱,情况不可预估,所以只有再等她长大些。”

“我应许了,当年我觉得,若一直这样下去,起码还能见到她的笑颜。”

“可到底我还是错了,”他眼帘微垂,悲伤爬满了整张脸。

“芬芬那个阴暗的人格,令我下意识地抵触,我一边不愿意见到我妹妹露出那样的表情,一边也刻意回避着父母死亡的事实。”

“她似乎也明白我抵触疏远她,也未曾叫过我哥哥。她给自己改了名字,落叶的‘叶’,纷至落下的‘纷纷’。她开始和与自己对立的人格唱反调,那时候她九岁,当她出现时,必是一身的黑色。”

“我能明白,她想证明自己也活过。”

“我也能明白,她想要幸福。”

“可命运哪里说得准呢。两个人格,两个记忆的储存,就像分类一样,机械不带一点人情味。”

“我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却又不能改变些什么,她们迟早都会离去。”

“而我更偏爱那个爱笑的妹妹,归根结底只是我的内心,也想着逃避吧……”

“正如她所说,所谓人,只是向往湖里那清澈的水,而不是整个湖。”

“可与其给予希望留恋,不如抱着绝望到最后。”

“得到后却被告知要失去的幸福,不要也罢吧?”

萧子辰看着叶水轩那快哭出来的笑容,脑子里一片混杂,手中的桔梗花盛开得灿烂。

(二十五)

谁能明白亲眼见着双亲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

叶纷纷明白,她的记忆之初,不是父母温暖的怀抱,不是亲人教着自己牙牙学语,不是父母灿烂的笑颜。

而是一片血色,一片火光,一股焦臭。

无尽的黑暗,冰冷,血腥,大火……

令人麻木,令人战栗,更是把人扭曲。

——

“她把所有的悲伤留给我,把所有的幸福都独占,一遇到痛苦就退缩,醒来便是我面对!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说她是大善人,我就成了那个万人唾弃的罪人?”

“凭什么,我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单纯!”

萧子辰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叶纷纷说的这番话。

那时的她,像是盛开的彼岸花,悲伤得咄咄逼人。

发出得不到救赎的呐喊。

是啊,凭什么呢?

可是,这世界又有多少所以然来?

(二十六)

萧子辰的心莫名很乱,乱得喘不过气来。

而叶水轩见着萧子辰手里小心翼翼呵护着的花,本来没怎么放心上的他,突然有一个不好的想法。

“你这花……”

“是桔梗,我看芬芬一直很喜欢这花,想着买来送她。”萧子辰下意识地说道。

叶水轩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奇怪,他沉默了一会,后道。

“这是纷纷喜欢的。”

萧子辰有些迷茫,还没从自己的意识中缓过来。

“落叶纷纷的‘纷纷’。”

啪嗒——

手中的花掉在了地上,花瓣被尘土玷污,凌乱地散在地上,拼出扭曲的没有谱调的奏章。

“另一个快乐的人格,她不喜欢花。”

叶水轩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理解这个少年的心情。

不过一切,都会在今晚,画上句号。

那些不该的念想,那些错误,马上便会消失,没有实现的机会。

(十八)-(二十一)(六)-(八)(十三)-(十五)(十三)-(十五)(一)-(五)(二十九)-(三十二)(一)-(五)(十八)-(二十一)(二十九)-(三十二)(六)-(八)(二十二)-(二十六)(十八)-(二十一)(九)-(十二)(二十九)-(三十二)(六)-(八)(一)-(五)(九)-(十二)(一)-(五)(一)-(五)(十三)-(十五)(六)-(八)(二十九)-(三十二)(二十九)-(三十二)(二十九)-(三十二)(十八)-(二十一)(二十七)-(二十八)(十三)-(十五)(二十九)-(三十二)(十六)-(十七)(十三)-(十五)(十八)-(二十一)(二十九)-(三十二)(十六)-(十七)(二十九)-(三十二)(十八)-(二十一)(十六)-(十七)(十六)-(十七)(六)-(八)(二十二)-(二十六)(九)-(十二)(六)-(八)(六)-(八)(十六)-(十七)(九)-(十二)(十三)-(十五)(九)-(十二)(一)-(五)(六)-(八)(九)-(十二)(二十二)-(二十六)(十三)-(十五)(二十二)-(二十六)(二十九)-(三十二)(二十七)-(二十八)(九)-(十二)(十八)-(二十一)(十三)-(十五)(十六)-(十七)(十八)-(二十一)(九)-(十二)(十八)-(二十一)(二十七)-(二十八)(六)-(八)(九)-(十二)(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二)(二十九)-(三十二)(一)-(五)(六)-(八)(二十二)-(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九)-(十二)(二十二)-(二十六)(十三)-(十五)(十八)-(二十一)(十八)-(二十一)(六)-(八)(十三)-(十五)(二十二)-(二十六)(九)-(十二)(一)-(五)(二十九)-(三十二)(六)-(八)(十六)-(十七)(九)-(十二)(六)-(八)(九)-(十二)(二十二)-(二十六)(十六)-(十七)(二十二)-(二十六)(十三)-(十五)(二十七)-(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