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彦霖感到自己被推到进退两难的境地。要怎么办?他在心里向自己提出问题, 但是片刻后脑子里只有问题,却没有答案。
“欸,别站着呀。”卓澜柔和的声音响起。他抬起眼来, 与卓澜的双眸相撞了。
卓澜在点点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的妩媚动人。“是因为只有我这样刻板的人讨厌迟到呢?还是。。。其他人找不到来的路?”钟彦霖抿了抿嘴角说, 他尽量在她面前显得很冷静。
“我突然改主意了, 不想勉强自己应酬一些无谓的人。”卓澜露出娇俏的微笑。
钟彦霖一时之间竟然语塞, 找不到很适合的话语回击她。
卓澜望着他稍显严肃的表情扑哧清脆地笑起来, “怎么,你怕我?这里不是集中营,我不会囚禁你的。”
在餐厅入座后, 有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说话。钟彦霖坐在卓澜对面,注视着她专心致志地品尝精心烹调的菜肴。她的动作优雅, 心情似是很好。而他的心情低沉复杂。他静静地坐着, 觉得时间很长, 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怎么?是我的厨艺太差吗?”卓澜终于抬起头打破寂静,她冲他甜蜜蜜地微笑, “不要光坐在那里盯着我看呀,我替代不了食物,最多能满足你的视觉,但是满足不了你的胃。”
钟彦霖挺直背脊,双手十指交扣搭在桌上。“我记得小的时候, 大人们常常会提醒, ”他稍顿了一下, “玩可以, 但是别做危险的事情。”
“噢?”卓澜扬起一边眉毛, “例如呢?”
“我母亲最常警告的是,别玩火, 很危险。”钟彦霖表情平静,但是明显加重了语气。
“是吗,那表示你从小就喜欢玩火啰?”卓澜端起红酒轻轻抿了一口,挑眼望他,浅浅一笑。
“这样说来,我可比你乖多了。我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从小到大都不玩火。”她放下酒杯,眼睛缓缓地眨了一下,极其魅惑地睨视他,“我像是喜欢做危险事情的人吗?看来我给你的印象真的非常糟糕。”
光芒环绕的水晶烛台,恍如梦境般美妙。烛火飘飘摇摇,倒映在光滑的桌面上,也倒映在钟彦霖直视卓澜黑亮深沉的双瞳里。两人沐浴在一片温暖柔和的烛光里默默地各自品着红酒,时间仿佛停滞被定格成永恒。窗外黑暗阴沉,并且开始下起雨;窗内温暖宁静,轻柔四射的烛光仿佛将他们隔绝在另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
卓澜很享受此时温和静谧令人觉得舒服的气氛,外面虽然下着雨,但是她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她在心里祈祷这种感觉能这样保持直到永远。
“我想我该走了。”钟彦霖站起离座。他到底还是让她美好的愿望成为遗憾,无从实现。最终只是像空中悠然飘着的缤纷肥皂泡在猝然间一下全都破灭消失在空气里,而后它们凝聚成一滴冰冷的水滴,直落入她本来温煦的心田,身子里的每个细胞顷刻间感受到来自心头冰天雪地的寒气,紧随而至的是恐惧。“等等。”她叫住他,声音有些恐慌还带着一丝颤抖。
钟彦霖回过身瞧着卓澜缓缓向他靠近,烛光在她眼眸里闪动。“我不知道我们除了委托代理关系,能不能算是朋友?”
“当然。”钟彦霖略想了一下回答。
“如果你的朋友请求你多呆一阵应该不过分吧?”卓澜试探地恳求着。她能感觉到如果他一离开,自己马上会被恐惧的魔鬼包围吞噬。
“那要看是什么原因和是哪种朋友。”钟彦霖思付说。
“假如是因为这样的下雨天会让人克制不住地惊恐,你会不会多留一会?”卓澜的语气紧张焦虑,当中还夹着一丝期待。
“这样的话,我想能帮她的不一定是我。她需要的是一颗充满阳光的心,这样才能驱走黑暗和恐惧。如何让阳光照进她的心,这必须靠她自己。我想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都应该做得到。”
卓澜转头看向窗外。雨势越来越大,雨点无情地抽打着玻璃。钟彦霖没待她回答,便径直朝门厅走。
窗外,一道闪电张牙舞爪地朝窗户劈来。在闪电的亮光中,卓澜似乎看到一张可怖的男人脸孔。她双腿一抖往后退了两步差点碰倒椅子。她支撑不住颤动的身板,一下瘫坐在椅子上,随即惊惧地交抱双臂蜷伏在椅背。
钟彦霖听到身后椅脚摩擦大理石地板发出的刺耳声响。他不禁停住脚步,扭过头看到卓澜的身体蜷缩着,而且似乎浑身抖得厉害。
“你没问题吧?”他折回卓澜身边。她这副样子使他异常惊讶。她平时外表看似很坚强,岂不知会有如此软弱的一面。
卓澜徐徐地抬起头,眼睛惊惧地瞅着他。
钟彦霖觉得她越来越像是一个解不开的迷,谜面写在她表情变化多端的脸上,写在她时而迷茫时而清醒的眼神里,谜底却深深埋藏在她的内心里。
“你脸色很差。”钟彦霖心里泛起一丝怜惜,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柔和些。
“可不可以和我聊一会?”卓澜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就像一个胆小受到惊吓的孩子。
钟彦霖眼见她如此这般模样不忍心拒绝。“可以,如果你真的有这个需要。”他轻声说道。
他们两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交谈了一会。话题是关于遗产官司和今晚突然来临的强冷空气。话题虽然有点无聊,但是气氛还算和谐融洽。
这两个话题结束后,卓澜到厨房煮了一壶咖啡端过来。钟彦霖靠在沙发上看着她端出来的咖啡壶,闪着银光的壶身,优美雅致的细长壶嘴。热气袅袅的咖啡从壶嘴缓缓倾入杯子里,散发出沁人心脾浓香。
两人静静地呷了几口咖啡。“你不是喜欢红茶吗?”钟彦霖偏过头问。
“尝试一下没有危险的事情或者对身体无害处的东西也不错啊。”卓澜微微耸了耸肩。
“其实人有不同的选择未必是件好事。”钟彦霖望着落地玻璃出神。外面世界的风声雨声在黑暗中相互撕扯着,陷在一片混乱里。
“欸,我不过是说以后喝东西的时候多一种选择而已。你突然把我的话上升到人生问题的层次,这样我很难接下去的。”
“你不是非常喜欢追根究底的吗?经常会问‘譬如呢?’。”
“噢,那譬如呢?”卓澜顽皮地看着他。
钟彦霖向她举杯。“算了,我看还是聊些气候之类的话题轻松点。”
卓澜噗哧一声笑了,手中端着的咖啡几乎要溅出来。她搁下杯子,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了一下。音响启动,客厅里回荡起柔和悦耳的音乐,如清澈流水般轻缓流淌。客厅的层高有五米多,当音乐响起,整个客厅仿佛幻化成音乐会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