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弓兵千夫长下达抛射命令的同时,盛彦师也发出了他的第一道命令。命令很简单,就两个字:“御射!”
整个方阵顿时忙碌了起来。前排的盾兵们两两一组,一个用肩膀扛住沉重的木盾,另一个则拖出一个倒“T”字的支架。这回的支架可比前些天在后山被李仲文破坏的那些粗大得多、也沉重得多,关键部位还用铁箍加强,支架的顶端还有三个包铁的榫头,正好死死的卡在了木盾的榫槽中。等扛住木盾的士卒起身之后,比一人还高、重达百斤的木盾此时向后倾斜了二十几度,被支架牢牢的撑住,高度则变得与常人肩膀平齐。
此时,后排的矛兵们则已经拾起了长矛,高高的竖起,正在有条不紊的整队。不过转眼工夫,矛兵们便整好了队列,横排仍然歪歪扭扭,纵队却齐刷刷的好似条条直线。
长矛如林、大盾如山,就是弓兵不给力。一来训练时间太短,二来弓的样式杂乱不一,三来箭支也是轻重不等,所以这轮抛射的效果差强人意。绝大部分羽箭的力道不够,少量勉强射入大阵的也被木盾挡住。
观战的人群中传来一片叹息之声,不过经验丰富的弓兵千夫长并不气馁,迅速调整了射距和队列,很快又抛射出一轮羽箭。
在众人的惊呼中,这轮羽箭准确的落向了对面大阵的头顶。只见盛彦师令旗一摇,前排的盾兵们便一猫腰躲进了倾斜的大盾底下,而后排的矛兵们则将两丈多长的长木杆子杵在地上,双手抱着弹性十足的木杆开始剧烈的摇晃,于是削尖的木杆前端便在他们的头顶上疯狂的划着圈子。
一波箭雨从天而降,箭头位置包裹的布囊划过空气发出阵阵的闷响,听起来就杀伤力十足,不过很快就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被还在疯狂划圈的长木杆子拨打得七零八落、满天乱飞。少数运气好的箭支好容易逮到空子落了下来,也在磕磕碰碰间丧失了大部分的力道,即便击中了矛兵,又哪里还有什么杀伤力?
窦琮目瞪口呆,所有人瞠目结舌。整个校军场上一片寂静,只有杨霖笑眯眯的洋洋得意:这可是他照搬的后世瑞士长矛兵的改良加强版,要是连波弓箭抛射都应付不了,那可是不科学滴!
弓兵千夫长还不服气,又接连抛射了三轮,结果就是充当裁判的房玄龄、长孙无忌和殷开山在一片由长矛组成森林中乱转了好几圈,拉出来了三十几个“阵亡”的倒霉蛋。
窦琮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挥手斥退了还想垂死挣扎再射几轮的弓箭兵,直接下令骑军突击、步军跟进。
那边的盛彦师随即也下达了第二个命令,还是俩字:“御骑!”
随即,两两一组的盾兵一个冲上前去用肩膀靠住木盾,另一个则用脚顶住了支架后端的横木。而矛兵们则举起长矛向前方聚集,阵型开始变得密集而紧凑。
统率八百骑兵的是李孝恭,他虽然年纪不大,实战经验却很是丰富。他并没有直接下令骑兵加速,而是压住阵脚缓缓加速,这样一来等骑兵冲至对面的阵前时只能加到中速,要是实战这样的打法对骑兵来说就是死路一条。不过今天毕竟是操演,骑兵高速冲击之下无论哪一方都免不了伤亡惨重,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另一方面,他对杨霖练出来的这些兵很感兴趣,想看看还有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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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当骑兵们不紧不慢的奔至阵前不到二十丈时,盛彦师又是一声令下,一片长矛森林顿时就活了。
只见第一排的矛兵将长矛搭在大盾上,双手将长矛的后端高高的举过头顶,这样一来削尖的矛尖就大头朝下的指向了地面,离地不过三尺。第二排的矛兵如法炮制,只不过握住矛杆的双手正顶在头上,这样一来矛尖仍然朝下,不过离地四尺有余。而第三排的矛兵则把矛杆架在了肩上,平平的搭在了盾上,这样一来矛尖便指向了前方。从第四排开始的矛兵们则将矛杆搭在了前排袍泽的肩上,一个个的俯身塌腰、身子一排比一排压得低,最后几排几乎是蹲在了地上,只是手中的长矛一层层、一排排层次分明又密丝合缝的锁死了大阵斜上方所有的空间。
此时骑兵已经进至不足十丈,盛彦师终于下达了一个四字命令:
“撞击准备!”
“呼哈!”
随着一声怒吼,矛兵手中的长矛猛的刺出,将将磕到了骑兵们手中的兵刃,顿时引得骑军一阵大乱,纷纷收缰勒马,马嘶声、喝骂声响成了一片,还有一些骑术不精的倒霉蛋从人立的战马上掉了下来,要不是矛兵们及时收手,几乎被无处不在、密集如丛林的长矛活活捅死。
盛彦师可不管他们的死活,一声攻击令下,盾兵们熟练的抱起支架一推一送,支架就跟大盾解了体。紧接着另一个盾兵抱起大盾一转,刚刚还守御得密不透风的大阵顿时像是打开了一扇扇大门,一列列矛兵手挺长矛,伴着富有节奏的呼喝之声踏步前出,向着乱成一团,拼命后撤的骑军压了过去。
“后退!后退!”李孝恭大声疾呼,手中的马槊拼命拨打着不断逼近的矛丛。可惜他手中那杆耗时三年、精心打造的丈八大槊比矛兵们手里长达两丈有余的破木头杆子短了那么一截,死活够不着敌军。而且这些矛兵们都十分狡猾的手握在矛杆的后端,这样虽然不利于突刺,但是这些矛兵们压根就没打算捅人,只是一通胡挑乱划拉,而且统统把目标对准了没有甲胄蔽身的战马,这就要了骑兵们的老命了,要是战马废了他们还有活路吗?而且更妙的是,由于这些破木杆子超长,受力点又靠后,所以骑兵们就算抽出百炼横刀去劈砍,一刀下去砍得破木杆子一晃悠、只留下一道不深的豁口,就是死活砍不实、更砍不断,只得节节败退。
眼看着大部分骑兵被判定阵亡拉出场外,后边的步军督尉李君羡急了,赶紧下令全军改布偃月阵。
偃月阵之下,全军呈弧形配置,形如弯月。李君羡统率四千装备较好的制式步兵组成的本阵,位于月牙内凹之处,企图以厚实的月轮抵挡敌军,而用三千杂兵攻击矛兵们薄弱的侧翼。李君羡这也是没办法,偃月阵本来是偏重于侧翼攻击,可是那帮子长矛兵的攻击力实在是厉害得吓人,他要是不拿出最强的手段顶住,两翼的那帮杂兵根本就不用指望。
李君羡一变阵,盛彦师也跟着变。只见他令旗一摇,矛兵们迅速缩了回去,结成了一个圆阵,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长矛指向阵外,像是一只巨大的刺猬,弃正面李君羡的本阵于不顾,直接向他的右翼碾压过去。
李君羡慌忙命令右翼后撤,本阵向右翼靠拢,左翼则跟进包抄。谁想盛彦师转眼间又将阵型由一个大球分成一大一小两个,大球咬死了李君羡的右翼穷追猛打,小球缩成个刺猬死死的顶住李君羡的本阵。结果不但一顿饭的工夫,李君羡的右翼便灰飞烟灭,大球又滚动过来包抄上了他的本阵,至此,这场操演的胜负已经一目了然了。
窦琮甘拜下风,口称心服口服。而房杜等人也好似忘记了前些日子的不快,对杨霖赞赏有加。杨霖哈哈大笑,正打算借此一展王霸之气,却见人群中飞出一匹胭脂马,马上一员女将冲向盛彦师,吵吵嚷嚷的似乎要抢盛彦师的督尉一职。
抢官抢得如此明目张胆、嚣张跋扈的,也只有李秀宁了。
“咳咳!杨统领用兵如神,听说还号称打虎将?不知对这只胆大妄为的雌虎,可有妙策?”房乔房玄龄从来就不是个好人,逮着机会就挤兑他。
“这个……”杨霖倒真是打赢过这头母老虎,不过细节怎么为外人道?他正不知如何遮羞,突然眼睛一亮,大叫道,“哎呀,大舅哥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