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冥子唱离歌,昨夜霜飞渡冥河。鬼鸠不堪煞里啼,阴山且是亡灵过。混入血浆飞白骨,乱击敲打失心人。莫见冷泉及时返,免令岁月瞬蹉跎。”
如泣血般的一行诗文就这样刻在路旁的石碑上,石碑下一个看起来生前应该是身材魁梧的尸骨背着这个石碑,伸出的双手和往上蹬的双腿,都证明他即使是在临死的那一刻,也是想要极力往上攀爬的。
下面有什么?这个尸骨生前又看到了什么?这一行诗是否就是他留下的?
疑惑越来越多。
穆扶天站立在石碑前,看着这一行诗文,想要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初看诗文,似乎暗语着某些事情,然后又在劝阻后来者及时回返。但是真的是如此吗?穆扶天有些不相信,当然也有可能是穆扶天自己神经太过于紧张了些。对于许多事情,他的第一反应鲜有是相信,而是怀疑。这也和他幼年特殊的经历养成的习惯有关。
将这一排诗文全部记在心里之后,穆扶天继续往下走着。
没走几步,竟然又是一座石碑挡在了前面。
石碑上记在的不再是一篇诗文,而是一些奇怪的音符,这些音符是使用的一种奇特的记载方式刻在石碑上的。所以穆扶天并不认识,这看起来像是别的大陆才有的文字。
找了块布将石碑上的特殊音符拓印下来,穆扶天继续走着。
路走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条清冷的长河。
河水很宽,也很长,一眼望去它就像是从冥冥之中蔓延出来的一般,无始无终。
水本身是没有颜色的,但是由于周围的环境,总是会带上各种各样的色泽。或是碧绿,或是浅蓝,或是浑黄,或是乳白。但是眼前的这条长河是无色的。
它没有被渲染上任何的色彩,就像黑白电视机照射出来的那种苍白。
这条河不在人们的眼前,而是贯穿着人们的记忆,如同记忆深处的那种对河流的模糊印象。
走到河边,穆扶天看了看波澜不惊,徐徐而行的长河,就要纵身飞过去。但是才经过河边,一股强大的重力便朝着穆扶天压来,如果不是穆扶天反应快迅速折返回来,只怕便要被压入这河水之中。
“看来这就是冥河了!”穆扶天看着这无色的长河自语道。
民间传言,冥河又名为羽沉河,怨河,苦恼河,河水连轻盈如无形无质的灵魂都可以吞没。
诗文第二句说‘昨夜霜飞渡冥河’,也就是在说,想要渡过这个无色长河,就必须将它冰冻起来么?
冰寒性质的火焰顺着穆扶天的指尖,喷射而出。
一阵阵霜寒在河面上冻结,但是很快这些寒冰也沉入了河底,这轻盈的河水竟然连浮冰都可以吞没。
“昨夜霜飞渡冥河。为什么?为什么是昨夜?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穆扶天结合着诗文的前后句,细细的思量着。如果说这‘昨夜’一词只是一种单纯的文辞应用,那也显得太无聊了些。
那么昨夜,可以看成是过去。
过去的霜雪笼罩冥河,就能够渡过这条无色长河吗?
可是霜雪如何过去?或者说它们的过去是什么?
水!
有水方能成冰!
想要渡过这条冥河,需要的不是霜雪,而是水,普普通通的水。将这无物不沉的冥河混杂进普通的水,让它失去纯净。有了颜色的冥河便可以渡人。
挥袖间,大片大片的寒冰顺着穆扶天的左手凝聚。而右手同时点燃一捧血色火焰瞬间将这些寒冰融化,一个巨大的水团凝聚在穆扶天的头顶。
顺手将水团丢进冥河之中。
起初这凡尘之水迅速的被沉入河底,但是无论是凡尘之水还是这冥河无色之水,终究都是水。两者缓缓的交融起来,平静的冥河之上开始波涛汹涌。
就是这个机会,穆扶天再度朝着彼岸飞去。
渡过无色冥河,一阵悠扬的歌声忽然在穆扶天的耳边传响起来。
这音乐起初是轻松愉快的,就如那山涧的淙淙山泉,如那林间的喳喳小鸟。无法辨识歌唱这歌声者是男是女,甚至是这歌曲中的歌词是何种语言也听不清楚。
紧接着,曲调忽然变得急促起来,虽然急促却又不是高昂,而是那种起若浮丝的倡促。就像人临终之前的那一阵最后的喘息。
此时穆扶天又联想到了一个民间传言。
相传人死之前都会急促的大吸几口气,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有力气走过漫长的冥途。
这诡异的歌声正好迎合了那句‘朝闻冥子唱离歌’。
此时歌声终于进入了高昂的部分,宛如人死灯灭之前,对于不甘就此离去的那种歇斯底里。这种歇斯底里是呈现在灵魂上的。灵魂深处对生命的渴望,对屈服于生老病死的命运不甘,都在此时一同爆发。
终于,爆发之后,一切都回归寂然。就像熊熊燃烧的薪火,在经过最炙热的绽放之后,残余下来的便是灰烬,最终只能混入泥土。
歌声就此渐渐的远去,穆扶天不通音律所以无法听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歌声中传达的那些情绪,他却可以很好的理会。似乎这歌声是直接连通灵魂的。除非是天生魂魄残缺愚笨之人,否则都能够领会出这歌声中的那种俯仰众生死别的哀伤。
“冥子唱离歌!”诗文中所言的情况又出现了一种,一切都朝着既定的程序发展着。
顺着刚才歌声传来的方向,穆扶天坚定不移的迈动着自己的脚步。
刚才的一切似乎丝毫没有动摇他的意志,反而让他的精神中多出了某些更加坚定的东西。既然注定生命会有终结,那不如索性放手一搏,说不得要博得一个万古长生,打破命运造化。
如乌鸦啼叫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团团黑雾中传来。
只是与乌鸦啼叫声中的那种枯寂,死寂不同。这些如乌鸦的啼叫声中,饱含的是一种煞气,是一种怨恨的味道。就像世间的一切憎恶才汇聚出了这样的声音。
一群黑色的阴影从黑雾中闯出来,带着一连串的哇哇叫声。
灰黑色的翅膀,如秃鹰般的脑袋,形如枯骨般的双爪,还有那浑身燃烧着鬼火的骷髅鬼纹,这一群鬼鸠直接朝着穆扶天扑来。
战刀挥舞,每一刀过处,都会有一只或者数只鬼鸠化作黑烟。
眨眼的功夫,所有的鬼鸠都被穆扶天杀死。而远处却变成了一团黑烟纠集的煞阵,滚滚的煞气不断的影响着人的情绪,挑拨着人们心中潜藏的负面情绪。
这一刻穆扶天的心中充满了暴戾,恨不得挥舞着战刀大肆破坏,毁天灭地。
还是镇海大鼎在关健的时候起作用,那双手的花纹一阵闪烁,一座虚拟的大鼎当头朝着穆扶天罩下,一条条黑色的气流被大鼎镇压溃散,穆扶天的心中烦闷之气尽去,整个人也恢复了平静。
不再停留,脚步更加的迅疾。
在镇海大鼎的镇压保护下,黑色的煞气没有再干扰到穆扶天。一路穿过煞气层,眼前一座如幻影如海市蜃楼般的高山挡在了面前。
“看来这便是诗文中所言的阴山了!”
阴山不阴,反而看起来风光秀丽,只是它的虚幻让人很难相信它是真实存在的。
朝着阴山走去。
穆扶天的身体没有丝毫阻碍的穿过了它,穿过虚拟的阴山。
一切都到了尽头,尽头除了一片漆黑的泥土岩层,一无所有。
重新返回虚幻的阴山前,看着这座怎么看都像是幻影的高山,思考着它存在的玄机。
诗文上说‘阴山且是亡灵过’,也就是说想要翻过这座虚幻的阴山,就必须是死人才行。因为只有死者的灵魂,才会被称之为亡灵。
但是,不应该是这样一个无解的命题。
肯定还会有其他的解读。
那么是什么呢?
穆扶天咬着指甲,来回踱着步子。
他大可以转身而去,但是浓烈的好奇心还有好胜心驱使着他,让他留下来,找到继续前进的道路。
亡灵是一种精神,是死者的精神。
如果硬要将它套在生者的身上,是不是说只有精神才能找到这座虚幻的阴山所在,翻过这座阴山?
有了这样的判断,穆扶天却没有行动。
精神不同于肉体,身体受到了损伤,有很多种办法可以治愈。但是如果精神受到了创伤,就很难有办法在弥补精神上的亏损。
思前想后,穆扶天终究一咬牙,闭上眼让自己的精神力如同触角一般朝着那座虚幻的幻影阴山接触过去。
一股庞大的吸力袭来。
穆扶天只觉得自己的全部灵魂都被扯了进去。
当一阵眩晕过后,穆扶天的精神体凝聚成人型环顾着周围。
很奇妙,明明是精神体,但是却又拥有着如肉体般的实质。
这里似乎是阴山的某个角落。
天空中紫阳高照,山间树木繁茵,一切都让人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正在这时,一只巨大的狮身人面兽跃出树林朝着穆扶天咬来。那张人脸上满满的都是属于野兽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