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真正经历过死亡的时候,你就会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岁月静好,这又是一个艳阳天。
袁弯弯一个人蹲在苏家的花园里修剪花草。
四年前,她的那次自杀,被打扫卫生的阿姨及时发现,经过抢救,她捡回了一条命。李婷婷在获知这件事之后,马上赶回了b市,日夜照料着她,寸步都不敢离开,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傻事来。直到后来,袁弯弯答应了李婷婷要好好活下去,并且已经失聪的她回到学校继续学习,李婷婷才稍稍放心些。
袁弯弯现在心中也释然许多,因为即使再难她也挺过来了。这是她们大学的第四年,也是最后一年。在袁弯弯休学调整自己的那一年多里,李婷婷也跟着休学了。袁弯弯最庆幸的是,经历那么多之后,还有一个真心待她的人一直在身边,鼓励她,帮助她,让她能从那一段绝望的阴影走出来。
至于她的失聪,袁弯弯自己也看开了。医生说如果继续治疗效果会好些,但是主要还是靠自我的恢复,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听到声音了。所以她没有继续住院治疗,因为实在耗不起那个钱。从前她住院治疗的钱,她不知道是谁给的,问了李婷婷,她也不肯说,顾左右而言他,袁弯弯也不再问了。因为知道再问也没有用,李婷婷是不会说的,要说早说了。
一开始,失去听力的她回到学校,一切都是那么不习惯。看着别人开心大笑,看着别人激烈地讨论,她却只能看得到,却听不到。慢慢地她也淡然了,或许,这也能拒绝听到一些自己不想听的,不该听的吧。她这样想,于是,心情也随着开朗起来。
学校的同学们也没有因此而歧视她,反而有很多热心的同学帮助她。每堂课教室里第一排中间的座位总有一个是空着留给她的,老师讲课、同学们和她说话都记得面对着她。这些她都知道,也在感激着。
已经进入大四的她,这一年都会在外实习,过几天学校会有一个招聘会,她打算和李婷婷一起去看看。所以趁着闲暇时间,她就修剪一下花草,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她总在想啊,如果哪天晓生回来了,看着干净亮堂的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是,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想得多了,她也不再去深思纠结这个问题了。他想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回来的。
袁弯弯站起,一脸微笑地看着这些花草。经过她的精心修剪之后,草坪已经没有了之前乱糟糟的样子,现在是整齐而繁密;摆满了整个后花园的比利时杜鹃,也在争奇斗艳,一眼望去一片的玫红色,让人的心情也随之亮丽起来。
袁弯弯把剪子放在角落,拍了拍手中粘着的些许泥土,正要转身回屋。
“嘭。”身后一片阴影,她的额头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一个不稳,她的身体就要往后摔去,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
她看着这双修长白皙的手,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是他吗?怀着无限期待,她抬头望去,美如冠玉的脸庞,嘴角挂着暖暖的笑,较之前略显性感的薄唇。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没错!但是看清来人后,为什么她竟有一丝失落呢?她还在奢望什么,以为他还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吗?抱着那不愿让人知晓的小希望,期望他忘却她曾做过的伤害他的事,然后重新来过吗?
那怎么可能。
不过,不是他也好。
“晓生。”袁弯弯低声呢喃,盛在眼眶的泪水快要溢满坠落下来。
“弯弯,弯弯。”苏晓生满脸的淡定从容,但笑容里还是微微透着激动。
他张开双臂,给了袁弯弯一个大大的拥抱。
“刚刚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我可是连叫了你好多声呢,你眼都没抬一下,理都没理我。”拥着袁弯弯的苏晓生轻声抱怨着。
袁弯弯将下巴轻轻搭在苏晓生的肩上,心中被慢慢的喜悦充斥着。
“这几年还好吗?”苏晓生见袁弯弯没有说话,松开了手。
袁弯弯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上下阖动的唇,解读他说出的话。然后浅浅一笑,轻描淡写地带过:“还好了,休学一年,现在还在读大四。”
“弯弯,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苏晓生看着她一直盯着自己,眼睛眨也不眨的,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
袁弯弯在内心叹了口气,既然迟早他都会知道的,不如自己亲口告诉他。
“我的耳朵听不见了,所以,以后你和我说话要专心,要看着我,至少要让我能看着你说。”袁弯弯一脸坦然,语气轻松。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怎样?”苏晓生稍稍有点意外,问。
“这事说起来很糗耶,走路不小心摔地上了,额头撞击到地面,伤害到与耳部相关的神经,所以就听不见了!不过不怕,医生说是很有希望好起来的,我现在有服药,说不定哪天听力就会恢复哦!”袁弯弯很乐观,一点不见消沉。
“还是去医院再看看吧?”苏晓生依然有点不放心。
“放心了,我听不见又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该做的检查也做了,医生说只要按时服药就行了,保持好心态,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袁弯弯没有苏晓生预想中的自卑自弃,反而坚强乐观。
苏晓生轻轻揉了一下袁弯弯的长发,微笑着说:“你能这样想就好,只要开心地活着就好,其他的不必在意太多。听不到了,你看到的世界说不定会更精彩,眼界会更广阔些。”
袁弯弯听到这些话,有一时的呆愣,晓生似乎不一样了呢!但转念一想,微笑又在她的脸上浮现,晓生果真是长大了呢!
“好了,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屋去吧。你许久没回家,一定很想念吧。你的房间我可是有每天都打扫哦!”袁弯弯拉着苏晓生的手臂就往里走去。
苏晓生还想说些什么,但一看背向着自己的袁弯弯,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随着袁弯弯走进客厅,那架纯白色的钢琴占据了他的视线。
袁弯弯突觉苏晓生的停下,转头一看,发现他的目光落在那架钢琴上,她不由一笑。
“这架钢琴我可是天天都在擦哦,你看,光可鉴人,和新的一样哦!”袁弯弯率先走到钢琴旁,用手指了指,说。
苏晓生久久没有挪动步子,只定定站在原地。
袁弯弯又用食指在钢琴上一抹,说:“你看,一尘不染呢,不信来看看!”
苏晓生终于走向那钢琴,坐下。
触摸着琴键的手有不易察觉的颤抖,似有害怕。片刻之后,他的左手轻轻按下一个琴键,缠着纱布的右手搭在右腿上。
他一脸陶醉,左手如精灵般在琴键上跳动、起舞。
袁弯弯看着苏晓生专心弹奏,沉醉在琴声中,嘴角勾起满足的笑。他现在的样子,不就是和之前期盼的一样吗?虽然右手……,但是他依然没有放弃他的梦想,执着地恋着这钢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这样挺好。
苏晓生停止弹奏,握住一旁低头深思的袁弯弯的手。
袁弯弯抬头,冲他一笑,似乎知道他有话想说。
“弯弯,以后,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不会再离开。”苏晓生为了照顾只能看唇语的袁弯弯,他故意将语速放慢。
袁弯弯将这些看在眼里,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她反握住苏晓生的手,笑说:“好。”
不知为什么,在袁弯弯的手接触到苏晓生的手的时候,苏晓生感到一阵久违的心颤,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他有点慌乱地将自己的手轻轻抽出,神情有点不自然,眼睛有点不敢直视袁弯弯。
袁弯弯看着苏晓生的样子,只当他害羞了。毕竟如今不同从前了,从前可以毫无顾忌地拥抱牵手,甚至从小都是睡在一个床铺上。现在,他长大了,懂事了,知道男女有别了,异性间的接触难免会让他觉得不好意思,这也正常。
“你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会儿?”袁弯弯后又忽然想起有事没问:“对了,你这几年去哪里了?在干嘛?过得好吗?”
“我那年离开,去了我以前的钢琴老师那里,他在法国。我在那跟着他学了几年钢琴,跟着他去各国举办演奏会。我这几年过得很好,这次回来就不会再离开了,除非是你想去其他国家生活,要不,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了。”苏晓生嘴边漾起迷人的笑容,看着袁弯弯说。
“那你的行李呢?”袁弯弯这时才发现苏晓生是两手空空回来的,什么都没带,就连简单的行李都没有。
“我想着,既然要回来过全新的生活,那些旧的就没有带回来。再说了,国外的东西全都是英文,看着有点不习惯呢。”苏晓生回答。
袁弯弯“扑哧”一声笑出来,想起苏晓生小时候根本一点英文都不懂,在看着他说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啊,你笑我!”苏晓生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话里明显地表现出自己不懂英文,所以才会被袁弯弯笑,他笑斥袁弯弯。
“我不是有意笑你的。”袁弯弯嘴上不是有意的,但脸上分明写着“我是故意笑你的”字样。
苏晓生无奈,只能翻着白眼。
“上去休息一下吧,一会我煮好饭了再叫你。”袁弯弯催促他回房休息。
苏晓生听后身体顿了一顿,左手捂着肚子,表情有点痛苦,说:“我突然肚子有点痛。”
“晓生,你怎么了,别吓我,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袁弯弯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十分紧张。
“怎么会吃坏肚子?我今天根本没吃过东西,飞机上的东西不合胃口,所以就没吃。”苏晓生很认真地说,表情更痛苦了。
“怎么能不吃东西呢!”袁弯弯生气地跺了跺脚,说:“再怎么不合胃口也吃一些呀!我扶你回房休息吧,再给你去买些胃药。”
说完,她圈住苏晓生的手臂,扶起他,往楼上走去。
一直捂着肚子低着头走的苏晓生,他的嘴边漾起一丝浅浅的笑,在袁弯弯的搀扶下艰难地上了楼,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