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板走疼了,仍然没有看他小小的身躯;双腿走酸了,还是没有看到他那双精致的双眸。
眼看夕阳将要抹去最后一丝光辉,雪域彻底绝望了,周城这么大,寻一个人哪里是件容易的事!
拖着疲惫虚浮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回走,自己真是没用!
秦渡,你怪我吧!连你最后的血脉我不没有办法帮你保护!
秦渡,你一定恨我对吗?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藏到哪里去了,也许他根本不想见我!
在认出秦辄的时候,雪域没有看到他的一丝丝的温暖欢欣;在秦辄推开她的那一瞬,雪域也没有看到任何生气或者愤怒。没有表情,没有感情,更不知道这孩子心里怎么想的!
“雪域!你还不打算回去吗?!”看到雪域的身影,欣仪姑姑不禁怒声道。
欣仪姑姑一向温柔和蔼,很少大声说话或者非常严肃的训斥过谁,可是,这一次她真的生气了!
“姑姑,对不起……”雪域心中堵得慌,她实在太担心那孩子了!
欣仪姑姑只是哼了一声儿,便钻进了马车。
想起自己初次进宫,那孩子在放风筝,自己还和他玩儿呢!为了帮他捡风筝,自己还掉到了湖里。难道他不记得了吗?在鹿鸣作他太傅的时候,还常常和他们一起说话,那时候的他多么天真快乐!
一路上,雪域都魂不守舍。
雪域犯了错误,自然要受到惩罚,欣仪姑姑不许她吃晚饭,并在玲珑阁的外殿罚跪。
她怔怔的跪在外殿,外殿当然不像里屋那般温暖,跪久了,双腿不仅冻得冰凉,而且麻木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姑姑,求您让雪域进来吧……”
“求您了,好姑姑了……”
“姑姑……”
断断续续,里屋是灵湘求欣仪姑姑开恩的声音,但是却听不到欣仪姑姑的一点声儿,灵湘的声音越来越小,不久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叹息声,也不知道是灵湘还是姑姑,没多久,礼物的灯便被吹灭了……
清冷寂寥的夜该如何度过……
雪域眼睛空洞,眼前的桌子上只有一支蜡烛跳跃着寂寞的火光,许久,忽然亮了许多,一滴晶莹的黄豆大的蜡油滚落,烛火闪了闪,便灭了……
黑暗中,雪域微弱的叹了一口气。
犹记那日场景,亦是如此。
昏暗的牢房中散发着阴湿恶臭的气味,怀中的秦渡浑身伤痕累累,已经昏迷数日,滴水未进。
雪域就这样紧紧的抱着他,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额间的红色兰花印记犹在,是它也见证了前几日那场厮杀。
是了,全是因为它,自己才会迷失心智,害死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这样的罪孽一辈子的痛苦也抵消不了。
“水……”怀中双眼紧闭的秦渡喉头滚动,微弱的吐出了一个字。
水,他要水,说明他意识已经恢复了!禁不住欣喜,雪域不管不顾的叫道,“狱卒大哥,能不能给点水?”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阶下囚啊!让老子伺候你?”收到的却是一阵奚落
咒骂。
雪域满脸焦急,略带哭腔的说道,“大哥,求你了,再不喝水他会死的!”
“求也没用!”狱卒一语毫无余地可言!
“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您菩萨心肠,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求您了……”雪域执着的说。
“臭婊子,你烦不烦!?”狱卒恶狠狠的不耐烦了,话语难听极了!
太难听了!像一盆污水狠狠的泼到了雪域的身上,雪域恨不得用全世界最脏的脏话骂回他!
可是,不能,这不是撒泼的时候……雪域暗咬银牙,忍住即将撞出眼眶的泪水。
“水……兰儿……水……”怀中的秦渡依旧意识不清楚。
“渡……”雪域温柔的放下他,抱着他那么久,胳膊已经酸疼不已。
“嗯……”伤口扯动,秦渡禁不住闷哼。
“对不起,弄疼你了……”雪域心疼极了,看着他浑身血迹斑斑,有的伤口又被牵扯开,早已凝固的黑色伤口处又涌出鲜红的血液。
不知所措的她泪水终于冲破眼眶,一滴滚烫的清泪落在了秦渡脸颊,我一定要为你要来水。
雪域走向牢门,努力探着头,木牢房像个大笼子一样困住了他们,她忽然发现不远的桌子上有一个碗,会不会有水?雪域心中像是燃起了一小星儿点希望之火。
她努力的伸出手,探出头,越是往外,脑袋就被夹得越疼……
会够到,会够到的……雪域的心中的小火儿在燃烧……
看着很近,可是,怎么为什么总也够不到……
“嘿,臭婊子!”那狱卒发现了她的意图,拿起桌上的水便泼在了她的脸上。
瞬间,雪域心中那一小点儿希望的火儿便被浇灭了!
“你!”雪域怒目而视,“你会遭报应的!”雪域毫不吝啬恶毒之言。
“找死!”那狱卒被激怒了,隔着牢门,一脚揣在了雪域身上。
“住手!”后边忽然有人怒喝!
“皇……皇上……”那狱卒被吓得不轻,腿一直发抖,顿时磕倒在地,连连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被狱卒踹了一脚的雪域吃痛的捂着小腹,真的好疼,疼得像是被人紧紧拧了肠子似的!
“给他们水!”皇上怒声命令道。
转身,离去。
从他的出现到离开,只说了两句话,六个字,却轻易地决定了他们的生死,“住手”?“给他们水”?雪域反复自嘲似的玩味着这两句话,“给他们水。”原来,他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却任由着那狱卒羞辱自己,伤害自己!
哈哈,可笑,雪域啊雪域,你真可笑,你的受辱,你的受伤,又与他有一丁点儿关系吗?凭什么呀?真是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会真心待你,真心爱你,真心保护你了!
可笑!可笑!可笑!
“兰儿……”身后的秦渡意识仍旧昏迷,全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
雪域拿着水壶,神色恍惚。
“雪域姑娘,我是灵素,开开门儿。”是轻轻的叩门声,一女子在门外轻声儿唤道。
思
绪被拉回,雪域回过神儿,猛然起身,毫无知觉的腿根本无法瞬间支撑,“咚”,还未站稳,便又磕在地上。黑暗中,雪域痛得呲牙咧嘴,但是却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儿。
“雪域姑娘?”门外灵素提高了一个音量。
“来了……”雪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痛苦,揉揉自己的双腿,尽量找回体温。
跟在灵素身后缓缓走向那个拥有桔色灯光的宫殿,一步一步,一级一级。
好像从玲珑阁到乾元殿是那样遥远,遥远的用一年的时间也不能走近、踏入;又好像,两个宫殿又是那样的近在咫尺,要不然为什么雪域还没有想明白皇上让灵素来宣她的原因就已经走到了宫门口呢?
灵素推门,雪域安静的跟在她的身后,这个“拥有桔色灯光的宫殿”真的好温暖,一股暖暖的空气袭来,好像要将刚刚被冻成冰块儿的雪域融化。
“皇上,雪域姑娘来了。”灵素施礼,声音轻柔。
“嗯。”皇上并未抬头。
偌大的宫殿在皇上这一声儿“嗯”之后便进入了沉默状态。
雪域木然的看着他,忘记了还有行礼这一回子事,有多久,没有再认真看过他,而他也不再是那个自己描摹着眉眼细细看的人了。
他端坐着,低着头,手里拿着朱红色的笔认真的在奏折上圈圈画画。
安静的气氛中,烛火摇曳,火光微微跳跃。
灵素拾起桌上的小剪刀,一手捋住衣袖,一手剪去多余的蜡烛芯。继而,蜡烛的火焰不再跳动。
皇上放下手中的笔,闭上眼睛,双手拇指抵住太阳穴轻轻揉着圈儿,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像竹子一般秀美,带来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柔和。
“灵素,你先下去吧。”皇上复而拿起笔,打开一本奏折。
“是。”灵素顺从的施礼,退出宫殿,阖紧房门。
乾元殿又恢复了安静状态,云轻舟执笔批阅奏折,雪域温顺的立于一侧。
一呼……一吸……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咚……咚……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呼……好像能听到睫毛煽动声。
……
他认真的阅读大臣们写的每一句话,时而凝神思考一会儿,时而皱皱眉头,时而勾起一丝浅笑,时而严肃摇头……
每一个动作都尽收雪域眼底。
“给朕研磨。”四个字倾吐而出,带着“云轻舟式”的特有的温和的充满磁性的嗓音,让人不禁有一种被春风拂过的温柔触觉。
“是。”雪域遵从。
不紧不慢的在砚台上画着圆圈,朱红的墨像荫开的的娇艳的牡丹花一般,静静的在砚台上绽放了一朵又一朵,这些足够用了吧。
“够了……”云轻舟淡淡的看了一眼砚台,指如削葱根,大抵就是说的这样的手指吧。
“是。”雪域不疾不徐的摆好砚,复而安静立于一侧。
两个人之间就这样被安静默然包围,好似二人之间特有的默契。
或者,二人都憋着什么话语,只是不知如何打破这尴尬的静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