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妍这才恍然大悟般叫了一声,“有,是一个中年男人,大概50岁不到,长得么……很有气势,就是那种极有杀伤力,一个眼神就可以将你震慑得说不出话来的的气势……”
“那个男人是不是身材高大,面目沉静,不爱笑,五官硬朗,鼻子很高,前额稍宽,特别是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射出来的光芒却好像能穿透你的心,让你不寒而栗?”
“对对对,就是他!安姐姐见过他。曼姨就是因为看见了他,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当时客厅的氛围很奇怪,包括云主任夫妇和那个男人,他们见了曼姨,都是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
傅伯轩!一定是他,曼姨躲了他这么多年,却没有想到竟然在月城,而且还是自己最好的姐妹家里碰到了他,究竟傅伯轩和云姨是什么关系,究竟他们在商谈什么问题?曼姨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突然性情大变。
“这之后呢?”白姝安忙低头急急地询问。
此时心妍摇了摇头,委屈地说:“曼姨原本是想离开的,却被云主任硬给留下了。之后我就被请到了门外,云主任让那个男人和曼姨单独说话。
我在门外等了很久,曼姨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神情涣散,整个是一副精神崩溃的表情,把我吓了个半死……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曼姨回到歌舞团之后,就把所有的活动都取消了……而且她都没有明确地说,叫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重新开工。”
看来所有的问题都出在曼姨和傅伯轩的谈话身上。
白姝安面带忧色地揽了揽心妍的肩膀,嘱咐她:“心妍,你先回茜香园去,我要找曼姨单独说说话,晚一点你再过来。”
心妍听话地点了点头,朝她露出一个牵强的笑脸,起身离去。
白姝安将心妍送到院子门口,刚转回大厅,就见曼姨从厨房里出来,双手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肉丝青菜汤米粉,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餐桌上,见她呆立在门口一动不动,就抬头唤她:“怎么还站着呢,我做了你最爱的吃的米粉,里面加了冬笋和青豆,快过来吃吧,凉了就没这么好的味道了。”
转身环视一圈,发现不见了心妍,奇怪地问:“心妍那丫头呢,刚刚不是还在你房里吗,叫她一起来吃。”
这气氛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白姝安也不管曼姨问什么,只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突然张开双手从旁边环住她的脖颈,再用头温柔地蹭了蹭她的鬓角,娇美地叫了一声:“谢谢曼姨,曼姨做的米粉我最爱吃了!”
白姝安在心里自责,自己实在太不应该,回来已经半天,竟然没有觉察出曼姨刻意掩饰的憔悴和落寞。
此时走到她的面前,才发现了她额头和眼角骤然加深的几道皱纹,竟然连粉底和眼影都难以遮盖。
还有她原本就瘦削的身体,被宽大的围裙裹住,更显空荡,曼姨啊曼姨,难道说那个狠心的男人,到了如今这地步,都不愿意放过你,竟然将你再伤了一回?
白姝安的眼底一红,鼻子有些发涩,正沉浸在无限悔恨的情绪中,却被曼姨突然抬手狠狠的一下痛打给惊醒。
“快把手拿开,我身上都是油渍,你先坐下来吃,我去换个衣服再出来。”曼姨一边说,一边已经挣脱了她的环抱,顾自脱掉围裙进房去了。
白姝安只得乖乖地听取了她的建议,坐在餐桌旁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过了好一会,耳边再次传来曼姨不冷不热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吃惯了那些山珍海味,就不稀罕我做的这些清汤淡面了呢?”
“怎么会,那些山珍海味我才不稀罕,只有曼姨做的,才是我的最爱。”白姝安嬉皮笑脸地边说,边大口吃着,完全没有任何淑女形象。
此时曼姨已经换了一件深紫的外套,在她对面的红木凳子上缓缓坐下,怔怔望着她的表情有些怅然若失。
“曼姨,你有心事?”白姝安放下碗筷,暖暖地盯着她。
“没事,看到你回来,我心里高兴。”
她的曼姨总是这样,将所有的伤心难过藏在心里,然后,一个人默默承受……
“心妍已经跟我说了,歌舞团里的事情。”
此刻白姝安却想让曼姨知道,曼姨的小姝安已经长大了,她早就可以帮着曼姨一起承担风雨,一起出谋划策,一起守望一起排除万难……
“我只是觉得有点累,这个歌舞团在我手里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我也没有做出什么重大的贡献。也许我是该让出位置,让年轻的人才来发挥他们的功效……”
原来曼姨只是想退位让贤,并没有打算解散歌舞团,白姝安缓了口气,忙夸张地赞道:“谁敢说曼姨在位时间太长了,你就是独裁专制到80岁,我也保证,团里没有一个人敢吭一声。”
“80岁老太婆的话,谁还要听。我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够老够狼狈了。”
“曼姨长得这么如花似玉的,分明就是正值青春岁月的美人一个……大家都说你看起来只有30岁,真的!”又低头狼吞虎咽了一口,故作无心地问,“曼姨,你以前可是从来不会认输服老的,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真的没事,你放心,我不做这个团长,自然还有很多人,而且……”
“是不是因为傅伯轩?”白姝安深知曼姨的个性,只要自己不点破,只要没有将她逼上退无可退的地步,她是绝不会吐露心迹的,所以此时,她只能冒险一试。
果然,曼姨那张若明若暗的脸在瞬间变得惨白,神情复杂地望着院子外被寒冷彻骨的冰雪所覆盖的幽暗树丛,目光却是波澜不惊。
许久之后,她苦笑一声,平静地回答:“是心妍那丫头告诉你的?”
白姝安没有否认,却也没有将责任推到心妍身上,只是微微低了头,将尽数吃完的空碗推到桌子中间,缓缓地说:“其实,是那天晚上我在丽都门口碰到了刘伯伯,是他告诉我的,你,你跟傅伯轩之间的过去……今天再从心妍那儿道听途说了几句,就联想到了一块……”
曼姨的目光突地一黯,很久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是啊,我见到他了,躲了那么多年,没想到会在那样的场合见到他……”
曼姨的声音悠远轻灵,像是梦呓,又像是自言自语……
跟随着曼姨突然远去的思绪,白姝安终于知道了其中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