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当青宴和郑世来到香满楼景芳店的二楼包厢时,阮凌秋已点好一大桌丰盛的菜肴,只等着两人到了,一起入席共用。
阮凌秋缓缓起身,拿起圆桌上的一大壶花茶,将两个圆口陶瓷杯各自倒满,再慢悠悠沿着转盘旋至两人眼前,客气地说了句:“先喝杯清茶润润喉,再开始用餐吧。”
郑世一手拿过杯子,一口饮尽,蹙着眉头,愤愤地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谁还有心情坐下来喝这个茶,吃这个饭,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要再绕弯子了。”
阮凌秋耐心地听完郑世的唠叨,将视线投向了他身侧一言不发的青宴,唇角弯起,绽出一抹微笑,轻声说:“早上在办公室里说话不方便,所以你的话我其实没有听懂,你说我们的计划已经败露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宴沉默地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抬头望向阮凌秋时,目色颇为复杂,语气却是十分平静:“我想,一定是洛涵风已经回到云城了,我儿子……我是说宇已经得知了我们私下转移集团流动资金的事,我猜测这是洛涵风与集团内部某些人联合作为的结果。所以……”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只将目光深深地锁在阮凌秋眉目清冷的脸上。
“所以怎样?”阮凌秋淡淡一笑,“所以,你就怕了?”
“这事要是被他们抓到了证据,告到公安局去,那可是违法的……你当然不怕,那些账目都是经过我跟宴哥的手一笔笔流出去的,你……”郑世涨红着脸,颇有些气急败坏。
“郑世!”却被青宴中途喝断,“不要冲动,我们要相信阮总,无论如何,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事一起商量才能度过难关,你说是不是,凌秋……”
随着青宴一声温柔的呼唤,却波澜不惊地掉入阮凌秋淡漠的眸子里,房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的氛围中。
此时阮凌秋正端了茶,身子微侧,幽邃的目光定定地望着远处,那一抹沉思的视线,跃过了眼前的两个男人,不知道落向了何方……
其实,阮凌秋原先的计划是想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当初洛涵风趁着阮氏集团陷入危难之际,落井下石,设计买下阮氏大额股份,成为阮氏的最大股东,并一举将其并购,成为洛氏的附属品。
这个天大的耻辱,她一直怀恨在心,她曾发过誓,洛涵风在她身上施下的痛苦和屈辱,她必定会加倍地偿还给他。
所以这一次,她不惜动用一切资本,想尽所有办法卷土重来,其最终目的就是要将洛氏连根拔起。
可是如今计划顺利进行到大半,眼看着洛氏集团很快就要在她的操纵之下被慢慢掏空的时候,眼前的这两枚棋子竟然退却了,害怕了……
阮凌秋的心底翻涌着不甘的怒火,却极力地压抑着,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唇角绽出一抹讥嘲的冷笑:“我真没想到你们两位纵横云城几十年的老江湖,胆子竟然这么小。想当年,你们一个在码头做苦力,一个在黑道上帮人追债,什么样的风雨没见过,现在,竟然会怕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视线若有若无地飘过青宴已然铁青的脸,笑意更深,“钱对我来说,一直都是身外之物,一直以来,我要的是洛天齐父子身败名裂!
现在,那洛老头子已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行将就木了,难道你们要因为一个小小的洛涵风,就打算放弃眼前大好的形势,直接打退堂鼓?
洛涵风他如果有证据,早就光明正大地回洛氏把你们绳之以法了,怎么会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地不出来?
这么明显的雕虫小技,你们都看不出来,他不过是想挑拨离间,趁机收集证据,可是如今整个洛氏都掌控你们两人手中,我们还怕什么?”
阮凌秋的一席话,终使两人焦虑不安的心稍稍定下几分,见他们沉默着不说话,阮凌秋继续喝了一口茶,凌厉的双眸中,突地闪过一道可怕的阴骘,冷冷说道:“其实,他回来得正好!索性,我们就将计就计,引他出来,直接把他解决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听到这话,青宴铁青的脸瞬时变得幽暗,郑世则身形一震,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你,你不会是想杀了他吧?”
“哈哈哈……”阮凌秋的笑声如幽灵般可怖,说话的语气却透出几分诡异的轻松,“杀人的事,你们又不是第一次干,难道你们忘了吗,早在16年前,你们就想杀了他,只不过是他命硬,才活到了今天。”
郑世面上露出惊恐神色,青宴则一言不发。
的确,他们怎么可能忘记,16年前,他们的生活是何其地落魄难堪,一个是码头最底层的小小管事,一个是黑道上混吃混喝的流氓,当初要不是阮凌秋突然出现,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又为青宴指了一条明路,开始起家做生意。青宴在郑世的协助下,黑白两道通吃,生意便做得风生水起,等到洛天齐回到云城的时候,两人已经在云城小有名气,其实洛天齐正是靠着两人广泛的人脉关系,才在一夕之间,让洛氏集团在云城扎下了根。
16年前,他们为了报恩,为了自己的私怨,在阮凌秋的鼓动下,竟同意了她惨绝人寰的计划……可是如今……
阮凌秋像是十分理解他们心中所想,收起笑容,郑重说道:“这是我请你们为我办的最后一件事。事成之后,那3000万都是你们的。你们如果想继续留在云城,洛氏集团董事总经理和财办主任的位置依然是你们的;如果觉得待在这里不安全,我会为你们准备好机票,马上飞去美国,在那里,可是我的地盘……”
阮凌秋曾经以为,折磨洛涵风是惩罚洛天齐最好的方式,可是现在,她忽然明白过来,只要那个人活着一天,她的心里就一天不会好过。只有洛涵风死了,只有洛氏集团永远地归入了阮氏的旗下,她心中积压了20多年的仇恨才算是真正地报了!
她幽暗莫测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对面两人的脸,很久以后,青宴终是说了句:“好!”
这次却轮到郑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