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曼音竟没有跟你提起过么?”身材魁梧的刘云河此时立在舞台正中央,望向底下排列整齐、历经半个多世纪已散发出陈年风采的空旷座椅,喟叹了一声:“不过,你终究会知道的,现在告诉你也不要紧。政府有意要将剧院拆毁,由企业投资开发成五星级大酒店,所以王老召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20多位文艺界精英,联名上书给张市长,希望能够扭转局势,只是现在王老突然去世……”
“是哪家企业竟有这样的实力?”
“据曼音说,那天在张市长组办的协调酒宴上,看到了云城三大集团公司的负责人,当然这其中最具实力的,自然是云城首富洛氏集团的董事长洛天齐。”
这个熟悉又漠然的名字令白姝安再次心头一跳,她喃喃问道:“刘伯伯,这个云城首富洛天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刘云河好似对她的问题并不觉得惊讶,思索了会,认真地解释:“我这么说吧,当下,几乎云城的每一条大街上都有洛天齐名下的饭店、超市、服装店。城南、城中、城西以及城北都有他们集团的五星级大酒店,现下就只差城东了。”
白姝安也跟着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细细地回想起这几日在云城的所见所闻,随口说出一个名字来问他,“景杺路上的饭店香满楼?”
“哦,那是洛老爷子初回云城创办的第一家饭店。”
“启秀路上的梦如婳时装店?”
“那是目前洛老爷子集团旗下品牌定位最高端的服装旗舰店。”
白姝安还是不能置信,非得绞尽脑汁想出一家例外的,“朝阳路的那幢,是什么,洛可可风格的房子,红绿相间,如美人浓妆艳抹一般……”
还未等她说完,刘云河已经接了话,“那幢房子就是花非花酒店,自然,也归属于洛天齐的集团名下。”
白姝安还是不死心,刘云河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想了,就连你们现在下榻的酒店也是属于洛天齐的集团名下的。”
Wшw¤ тt kan¤ ¢Ο 白姝安这才瞠目结舌地呆滞着,心中绵延不绝涌动着沉沉哀伤。
只听到刘云河粗犷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回响:“这位洛老先生早年的事迹我就略去不说了。只说七年前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不过是经营几家不大不小的连锁饭店,谁能想到短短七年的功夫,竟一跃成为云城首富。最近这两年,他的版图从饭店、酒店扩展到服装、大型超市,名下的服装品牌专营店和连锁超市已经走出云城,遍布东南亚各个经济发达国家的重要都市。”
白姝安迷迷糊糊地听他讲完这一段来龙去脉,还未理清思绪后,却陷入了更深的沉思,脑中一幕幕,闪过逝去的几个月中,与洛涵风相关的一切画面。
两个月前在吴月大学的校园内,洛涵风义无反顾地拉着她的手走出水月阁之后,云姨曾不止一次地提到洛氏集团财力雄厚,在云城乃至东南亚均声名大振云云……
初到云城,自己深陷困境,洛涵风横空出世,本来以为那些女侍者、女店长、女销售都是冲着他俊俏外表、面泛桃花才会对他殷勤谄猸,毕恭毕敬,却原来是因为主仆的关系……
脑子里突又横过那日盛装梳洗、娉婷独立于时凰广场喷水池边的场景,纵然距离那幢巍然耸立的天风大厦还尚有几十米,但却也分明看清了银钻反射的墙壁之上——“洛氏集团”几个鎏金大字……
白姝安不敢置信地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心中虽早已对这个答案十分笃定,却还是弱弱地问道:“所以,洛天齐是不是有一个儿子,他的名字叫做……”
“洛—涵—风,”云河接过她迟疑着不敢说出口的名字,表情奇异地望着她,“其实前几天,你都跟这位洛少待在一起吧,难怪我动用了全城的兄弟都找不到你?”
此刻却轮到白姝安震惊万分地望向了刘云河。
他却神情自若:“其实,我跟张市长交情也不浅,那天诗瑶的生日宴上,洛少带着你突然出现,又与你亲密合作的事情,这几天在云城的上流交际圈里,可已经传开了,只是许多人还不知道你的确实身份而已。”
白姝安不曾想到云河指的竟是这个,两轮红晕瞬时飞上了脸颊,低着头不再作声。
云河全当这是一个女孩子家,少女羞涩的表现,便小声安慰道:“放心,我没有告诉曼音,她现在对洛天齐存有芥蒂,让她知道了这一层,对你们的事没有好处,等到她……”
“哎呀,刘伯伯,我不是这个意思……”白姝安心里不禁苦笑,刘伯伯又怎会知道,自己此刻苦恼的竟是母亲的血案,如若洛天齐真是她的杀母仇人,那,那她究竟该怎么办?
沉寂的舞台上光线暗淡,宽厚的玄色幕布如瀑布般一泻而下,垂立在他们身后。
刘云河侧头看向白姝安,只见她一头乌发半遮住白皙的脸,清灵的秀目迷离地望着不远处,神色颇为黯然。昏黄的光从四面八方的窗格子中淡淡地聚拢,朦朦胧胧地罩在她身上,那一身修长且轻盈的身影便显出几许憔悴……
刘云河突地沉默下来,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丽影,竟觉得恍若隔世……
除了这一双投射过来迟迟不肯抽离的目光之外,在玄色幕布之后,还有另一人长身玉立,半侧身影陷入黑暗之中,一双黑色俊目暗藏波涛,正死死地盯着舞台中央的丽人……
“谁在那里。”这厢三人彼此呆滞了许久,终被白胡子老头喑哑的声音所唤醒。
最先醒过来的是云河,他讪讪地向姝安介绍道:“大剧院半个世纪忠心耿耿的守门人——裘伯。”
裘伯咧着嘴,似笑非笑,用他布满皱纹的脸盯着白姝安看了一会儿,嘶哑的嗓音大声嚷道:“你不是那天跟一个小伙子偷跑进来谈情说爱的小姑娘吗?”
一片火烧云“唰”地点燃了白姝安的整张脸,她瞬时从迷糊的呆滞中醒转过来,抬袖半掩住脸,急急辩解:“您老人家,老眼昏花了吧,我可是第一次来这里……”脚步迅速抽离,却在舞台与楼梯的转角处,碰上若旻挺立的身影,一向温润如玉的他,此刻眼神凄厉,竟有着前所未有的寒冷与陌生。
白姝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跑上楼梯,裘伯迷惑的声音依稀从背后传来:“不可能啊,我年纪虽大点,但眼神向来很好,就是从这个角度看到楼上,我明明看到他们两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
本来以为逃跑是最好的办法,此刻却恨不得能飞身下去狠狠堵住他的嘴,幸好自己已经拐进了阁楼的通道,云河伯伯亦好像说了些别的话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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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意葱茏的两面碧砖墙,一方端正地砌出两扇纯净白窗棂,一方优雅地覆着几寸透明玻璃墙。午后灼热的阳光穿过白窗棂上幽绿缤纷的花草,热势徒然减退几分,淡淡地化作一团明媚的雾气缭绕在咖啡厅里。
窗下一桌一人,白姝安眉目微锁,双唇紧闭,端坐于桌前,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抚弄着白瓷杯。眼神淡淡地扫过众人,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门框,又回到眼皮子底下。杯中浓郁的咖啡香丝丝缕缕,与窗前的明媚阳光缠绕在一起,氤氲成团团迷雾,衬得雾里人更有几分缥缈无痕之感。
这是她第二次坐在“秋水无痕”的咖啡店里,昨天中午,当她与曼姨、若旻各怀心事,无比惆怅地离开剧院回到酒店之后,曼姨因歌舞团的演出事宜去了若旻房里商谈,就在这一刻,她接到了洛涵风的电话。
白姝安冷静地听完他自报姓名之后,又冷静地道了一声好,然后两人便一起对着听筒沉默许久,这气氛着实不好受,最后,洛涵风忍无可忍,说了那句话后没等她回复就生生挂断了电话,他说:“明天下午2点,秋水无痕,不见不散”。
在是否如期赴约这件事上,白姝安几乎没有任何挣扎便做了决定,因为他的父亲是洛天齐,从此以后,她与他,注定了要纠缠不清,既然如此,这送上门来的机会,她又怎会白白错过!
洛涵风十分守时,两点前差一分钟,当白姝安的眼睛再次飘过咖啡店的大门时,她看到一个身形挺拔,着一件浅蓝衬衫的男子推门而入。
进得门来,那男子漆黑的眸子看向长廊尽头她所坐的位置,彼此两两相望。
“我来迟了。”说话间,洛涵风人已经直直地在她面前坐下,眉目间没有半丝抱歉之色。
白姝安说,“是我来早了。”
洛涵风笑笑,微抬了抬手,女侍者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卑躬屈膝立于他身侧。
“跟以前一样。”洛涵风只吐了这几个字,女侍者就心领神会地弯腰离去,不一会,一杯热腾腾的蓝山咖啡便放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