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穆文仁与穆文义二人带回来的。
边疆送来急件,一直对大周朝虎视眈眈的金真国忽然兴兵来犯。
正弘帝收到急件之后,立马召集文武大臣们开始商议对策。
金真国与大周比邻而居,疆域只有大周的十分之一大小,但民风强悍,人人骁勇善战,平日为民,一旦有战事起,所有人均放下锄头拿起刀枪,变身英勇无敌的战士。
金真国的国王野心勃勃,一直觊觎着地广物搏的大周朝,二十三年前举国来犯,宁氏祖父带着康定王及几位孙儿奋勇抵抗。
直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终于不辱圣命,将金真国杀得片甲不留。
这一战令金真国元气大伤,无奈献上降表,岁岁进贡大周,并说永不来犯。
而这一战虽然保住了大周的江山,宁氏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年届七旬的宁氏祖父和宁氏两位兄长都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为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两位兄长的年龄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岁和十六岁。
令人没想到的是,国力一直还未恢复的金真国竟会再次来犯。
“这一战肯定是要打的,大周没道理由着一个小国来欺负,只是金真国还在休养生息,忽然兴兵来犯,定是背后有了支持。
二十多年前那战打了十分辛苦,足足用了两年时间才将金真国给完全击败,这一回金真国要是真的联合他国一起来犯,那这一仗会更加凶险无比,这可如何是好呢?”
得知这消息,宁氏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急得在屋里不停走来走去。
她情不自禁想起了故去的祖父和二位兄长来,对父兄的安危更加担心。
父兄的职责虽然是守护边疆,可她希望永远无战事,没有战火就没有牺牲,她不要再失去亲人。
那种痛是撕心裂肺的。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祖父和二位兄长血淋淋的身体僵硬冰凉,任她怎么哭喊,疼她的祖父和兄长都不再睁开眼睛看她一眼。也不会再对她笑……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宁氏忍不住潸然泪下。
穆锦晨忙跑上前抱了她的腿,软声安慰道,“娘。您别担心,外祖父和几位舅舅那样厉害,他们一定会将敌人杀得落花流水滚回去的。”
穆文仁也搂了宁氏的肩安慰,“敏敏。圆圆说得对,父王和几位哥哥都不会有事的。”
宁氏却一个劲儿的摇头。
上了战场后刀剑无眼。谁也不敢绝对的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穆锦晨与穆文仁二人口中如此安慰着宁氏,心里也同样沉甸甸的。
他们同样希望不要有战事,希望上天能保佑康定王父子平平安安。
沉吟了一会儿,宁氏做了个决定。
她蹲下身子将穆锦晨抱起来。然后又拉了穆文仁,一家三口在长榻上坐下来。
见她忽然如此,穆锦晨父女二人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预感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只见宁氏用歉意而内疚的眼神看着父女二人。哽咽着说道,“玉郎,圆圆,我对不起你们了,我不能再陪在你们身边,我要回到边疆去与父兄一起并肩杀敌,我放心不下他们,呜呜……”
一边是生她养她的父亲和视她为珍宝的兄长,另一边是夫妻情深的夫君和视若生命的女儿,全都是她最珍视最重要的人。
无论做何种选择,她都割舍不下另一方。
若回去边疆,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几年不能赔在丈夫和女儿身边,来尽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且这一去能否平安的回来,还是未知数。
但是明知父兄在战场上拼命厮杀,吉凶难测,让她留在京都吃香喝辣享受着荣华富贵,她真的做不到。
父兄与丈夫女儿,她都想要,可惜自古忠孝两难全。
父兄上阵杀敌,多个帮手多份生存的希望而丈夫和女儿一时半会儿无她照顾,不会有生命之忧。
就算万一她真的有三长两短,相信夫君也会照顾好女儿,今生欠他们的只有来世再来偿还。
两相权衡之下,她选择回边疆与父兄一起并肩作战。
宁氏话一出口,穆锦晨一把紧紧搂了她的脖子,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娘,我不让您去,您走了我和爹爹怎么办?”
这是她的本能反应。
在边疆生活了五年,虽然一直无大的战事,但小的冲突还是有的。
有冲突就难免有伤亡。
有时那位士兵前天还笑着给她一个甜甜的野果,再见他时,已成了一具冷冷的尸体,除了感觉悲伤难过这外,还会感到生命的脆弱无助。
她不要母亲去那样危险的地方,她不能失去母亲。
穆文仁也搂紧了妻子,好担心她会突然消失,却没说话。
宁家对他恩重如山,他不能劝妻子置父兄的生死于不顾,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子去危险之境。
穆锦晨的话让宁氏泪如雨下,泣声道,“圆圆,等娘将坏人赶走之后,就会回来与你和爹爹团聚,娘不在的时候,爹爹会照顾你的。”
穆文仁宽厚而又温暖的大手轻轻抚过妻子和女儿的面庞,温声道,“敏敏,你留下来照顾圆圆,我去边疆助岳父和几位哥哥一臂之力。
虽然我的身手不如你,但也读过几年兵书,说不定也能帮上一二。”
他的功夫是康定王亲自教的,闲暇之余他就用心研读宁家珍藏的兵法阵图。
当然,这两件事除了宁家人和妻女之外,其他人一概不知,包括定远侯。
他当初之所以不告诉定远侯,是担心父亲会说他不专心读书,故瞒了。
而回到定远侯府这样长的时间,遇上难事都是宁氏挡在前面解决,在别人眼中,他只是斯文儒雅的读书人。
“不行,玉郎你留下照顾圆圆,我比你更熟悉那儿。”宁氏坚持的摇头。
“你们两个都不许去,都不许去,要去我们三人一起去。”穆锦晨哭得更厉害了。
外祖一家对她的好,她没有忘,她也同样担心外祖父和几位舅舅,还有表哥们的安危。
但可她更担心父母亲的安危。
她承认自己有些自私。
“圆圆,你别闹。”穆文仁忙道。
穆锦晨从宁氏怀中抬起头,认真的道,“爹爹,我没有胡闹,如果你们真的决定去助外祖父,那我就一定要跟着去,我可以帮师父救治伤员,尽些绵薄之力。”
她也豁出去了,若父母亲铁了心要去边疆助战,她一定要和他们在一起,绝对不要一个人留在京城。
看女儿认真的表情,穆文仁与宁氏二人都沉默了。
他们认为这个话题不适合在女儿面前谈,得私底下去商量。
屋子里静了下来。
秋枫园第一次被阴霾所笼罩。
这消息对穆锦晨一家来说是噩耗,对汪氏等人来说却是喜讯。
为了不让心中的喜悦被人看出来,甘氏夫妇未去嘉和堂,只是躲在玉安园内偷着乐。
甘氏很坏心的希望这一仗能让宁家垮下来,这样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穆文义忍不住瞪着她骂,“你怎能这样蠢呢,若宁家战败,那金真国的铁骑就会践踏我们大周的江山,到时我们也会跟着遭殃,还要那些爵位做什么?
果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女人,只看眼前,不想往后!”
甘氏笑容又僵了僵,“有话你好好说就是,骂我做什么?那你的意思,难道还希望宁家能打赢?宁家要是再打胜仗,咱们更没机会了。”
二人一争执,初闻消息的喜悦一下子消失殆尽。
穆文义道,“你难道就不会动脑子想别的嘛,宁家人要上战场打仗,宁氏还能坐得住吗?这时候,你就该前去煽风点火,劝她回到边疆去。
只要宁氏一走,老大可就是纸偶一只,搓圆捏扁还不由着我们来嘛。
而且宁氏这一去能不能回来都难说,就算她命大无事,可等她回来时,一切都成了定局,她又有什么办法。”
甘氏眸子转了转,面上笑容再次浮现,笑着道,“我明白了,成,明儿我就去秋枫园关心关心大嫂去。”
“先想好怎么说,别到时乱说瞎说。”穆文礼叮嘱。
甘氏应了是。
夫妇二人开始躺在那儿遐想若干年后的事儿。
穆文义夫妇打什么算盘,穆文仁和宁氏却没心情知道,夫妇二人争执了一夜,也没能定下谁去边疆,谁都不愿对方去冒险。
这一夜,夫妇二人都未睡踏实,第二日晨起时眼睛下都有了阴影。
穆文仁搂着宁氏的肩软声道,“敏敏,你暂时勿急,我今日去再仔细打听边疆那边的情况,我们再做决定,好不好?”
宁氏点头,她想进宫直接问皇上,但递贴子需要花功夫,不如让玉郎先去打听。
等穆文仁一走,她立马带着周嬷嬷、听风几个悄悄收拾起来。
她是想着如果不能说服穆文仁,那就瞒着他离开了,如果她能侥幸活下来,等战事结束后再回来任由他惩罚。
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让他上阵去杀敌,论对敌的经验,她比他足。论肩上的责任,他比她重。
收拾了几件东西,听雨进来禀报,说甘氏和文氏在外面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