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开始下的雪在入夜之后便渐渐大了。等到次日一大清早人们起床的时候,却是发现四处一片银装素裹,整个京城都成了一个洁白的世界。小民百姓在紧急忙活着清理屋檐,防止压塌房子的同时,更多的人则是在清理房前屋后。而赵王府的前头,昨日挨了四十大板后被扔了出去,一直都没有任何人敢靠近查看的那三个人,却已在一夜大雪中化作了三具冻殍。
这大雪的天气里冻饿而死的乞丐等等也不少,即便如此,这三具冻殍却一直都没有差役敢贸贸然收拢了送化人场,而是全都小心谨慎地留着不去理会,生怕触怒了赵王府。而昨日赵王府的那一系列举动,自然是在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东宫之中,一夜都在书房中紧锣密鼓地下达了一系列指令,这会儿眼圈青黑地回到了太子妃的中院正殿,太子便是一坐下便淡淡地问道:“此次的事情可是和你有关?”
太子妃闻言吓了一跳,随即脸上就露出了不忿的表情:“殿下就把妾当成了这样的蠢人么?做这种显见是会露馅的事情,对妾有什么好处?之前那一次会一时失策,妾也是因为那花言巧语的景宽……”
“你还敢说景宽!”太子低声怒喝了一句,见太子妃立时闭口不言,他便冷笑道,“他好歹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人,却被你那愚蠢的一招给全部赔了进去!这次不是你做得最好,我正好把三法司清理清理!”
太子说着便站起身来,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停下了脚步,随即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一次赵王世子妃章氏一闹,非但不曾触怒父皇,反而让父皇激赏不已。她又是径直面圣,又是雷霆治家,虽处置的都是无足轻重之辈,但对旁人何尝不是一个莫大的震慑?年纪轻轻便能有这般手段。你之后若再接近她,记得多生几个心眼。她不是好相与之辈,之前景宽他们之所以会落得那么一个下场,极可能便是因为她偷了张昌邕的奏折。以至于走漏了消息。”
说完这话,他也懒得回头看太子妃是怎么个表情,径直扬长而去。而太子妃呆呆愣愣坐了好一会儿,这才露出了又惊又怒的表情,突然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扶手上。
“原来是她坏了我好事!”
武宁侯府的宁安阁正房,太夫人用过早饭后,外头就报说王夫人来了。她颔首示意请人进来之后。便摆手吩咐这自己最看重的儿媳不用多礼,吩咐人坐下之后便关切地问道:“赵王府那边可有什么新的讯息?”
“娘,听说那边一夜整肃无话。”王夫人答了一句之后,见太夫人微微一沉吟便轻轻吁了一口气,她便赞叹道,“虽我们早先就知道她性子刚烈果决,可着实没想到竟然如此雷厉风行。就只见昨日她先进宫陈告,再回家治理内务。大有章法不说,而且毫不手软,便能看出她思虑又快又周详。赵王世子果真是好福气,竟是得了这样一位世子妃。”
“赵王世子是好福气。”太夫人叹了一声,见王夫人表情有些不自在,她便笑道,“放心,我这话不是怪你。这样的胆气手段,配了那些龙子凤孙是好的,但若是给铭儿就着实有些过了。毕竟,铭儿上头还有他大哥在,公主虽是金枝玉叶。又聪慧识大体,但论及心计手段,确实是及不上赵王世子妃的。咱们这样的大家,以和睦一心为上,却不像赵王世子身为赵王嫡长子,人又有些呆气。确实得这么一位世子妃镇一镇。”
听婆婆这么说,王夫人方才放下了心底一块大石头,忙笑着附和道:“毕竟是娘阅历深厚,我却没有想到这么多。”
“你也不用捧我这个老婆子,如今你一人要管两府,却还井井有条,你这媳妇于顾家来说,也是功臣。”太夫人笑语了一句,旋即便仿佛随口提到似的问道,“铭儿可有信来?”
提到顾铭这个放着勋卫不做,却硬要去广西平瑶乱的嫡亲儿子,王夫人的脸色顿时晦暗了几分,老半晌才强笑道:“就是半个月前的那封信,说什么一切都好。娘也不用太记挂他,好歹那边有老爷的旧交昌平伯照应,不会有事的。”
“上有尚主又深得皇上喜爱的大哥,下头有年纪幼小却又深得那几个大儒赏识的幼弟,中间几个庶出的弟弟也都有各自的出息,铭儿这个居中的嫡子已经是很出色了。”太夫人含笑看了王夫人一眼,却又关切地问道,“倒是钰儿和瑜儿如今跟着你学料理内务,可有些进益?我也是没想到瑜儿竟然肯主动学这个,让你这个当舅母的费心了。”
“哪里,瑜儿虽是身体娇弱些,但做事倒是用心。”
王夫人想到顾钰一反往日只喜欢琢磨那些胭脂水粉香露之类的东西,对于一应家务账册都肯用心钻研学习,心里就只觉得大为欣慰,因而对于张琪也从最初的冷眼旁观到如今的肯出手指点指点,对人的观感自然而然便有些改观。因而,当太夫人事无巨细问张琪的事情时,她也就乐得让太夫人高兴,一一详细解说了,盘桓了小半个时辰才辞了出去。
她这一走,太夫人便乐呵呵地攥着佛珠笑了起来,一旁的楚妈妈知道她心里高兴,递了一杯杏仁茶过去便笑道:“太夫人可是因为表小姐的事情高兴?”
“她肯用心,我当然高兴,而且她如今的身体大有好转,就是她母亲在九泉之下也必然会心怀大慰。”太夫人轻轻转着手中佛珠,又若有所思地说道,“淑妃娘娘说得对,与其硬是让老二媳妇答应这桩婚事,还不如看看瑜儿能不能让老二媳妇瞧出好来。否则我迟早要去的,倘若老二媳妇心不甘情不愿,日后婆婆媳妇有嫌隙,却是佳偶也要变成怨偶。”
“太夫人自然睿智。”楚妈妈奉承了一句,一旁的赖妈妈也凑趣地说道,“要说咱们二姑太太的干女儿都能有如今这样的前程,更何况嫡亲女儿?”
“你们别以为赵王世子妃就是那么好当的。”太夫人收起了笑脸,摇了摇头叹道,“她这样锋芒毕露,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赵王世子辈数低,她若能早些传出喜信也就罢了,若是不能,难免会有人想把手插进去。而且,等到明年宛平郡王妃进门,还不知道如何。”
彻夜未归的宛平郡王陈善睿却是在这一日午后时分方才策马回府。进门之际,他忍不住驻马先看了一眼那传得满京城沸沸扬扬的三具尸体,这才轻哼了一声纵马进门。然而,他没有径直去二门,而是先去了总管夏勇见人的理事房。才一到门口,他就只见听到消息的夏勇迎了出来。跳下马的他见夏勇慌忙行礼,少不得伸出一只手把人扶了起来。
“夏总管,昨儿个晚上我去定远侯府向老侯爷讨教兵法,可今天一回来却看到外头竟然撂着三个死人,这是怎么回事?”
尽管明知道昨天那么大的事情必然传遍京城,没道理定远侯府竟然不知道,但陈善睿既然问了,夏勇自然只能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又解说了一遍。尽管陈善睿已经听说了大多数细节,可当听说陈善昭当时经过太平堤刑场,竟然顺着章晗的话做出那样呃反应,他仍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但须臾便遮掩了过去。待到听说了章晗治理内务的那一幕一幕,他一时便眼神闪烁了起来。
“想不到,大嫂昨儿个竟是这么大的气性。”陈善睿斜睨了夏勇一眼,又似笑非笑地说道,“而且,竟然连夏总管你的面子也一块下了。”
“本就是小的犯下过错,算作失察疏忽还是轻的,怪不得世子妃。”
夏勇说得谦卑,陈善睿也就没再多话,只是安慰劝解了夏勇几句,随即就上马调转马头离去。这时候,后头几个管事这才凑了上来,其中一个便满脸堆笑地对夏勇说道:“夏总管,郡王说这话,足可见是体恤您老人家的……”
“住口!”夏勇冷冷打断了他的话,随即环视了其他人一眼,声色俱厉地说,“世子妃秉公处断,更何况那三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早就该乱棍打死!谁若再对此事嚼舌头,我也就顾不得大家彼此之间这么些年的交情了!”
眼见夏勇拂袖而去,几个管事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打了个哈哈就各自回各自的屋子料理事情去了。只是,所有人的心里却还免不了思量陈善睿这番态度,以及昨日章晗那番雷霆手段,以及送她从宫里回来的那位李公公和那三十顷地的封赏。
而屋子里翻着账本的章晗听说昨晚捎信回来说在定远侯府过夜的陈善睿回来了,她不禁抬起头瞥了一眼身旁正歪在榻上看书的陈善昭,这才开口对沈姑姑说道:“派个人去应天府衙说一声,让他们派几个差役,把那死尸尽快送了化人场!”
等到沈姑姑一走,陈善昭便坐起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章晗说道:“恭喜世子妃,贺喜世子妃。从今往后,你在京城就是威震八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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