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在书房等候,独孤小姐请。”谷雨近至身旁,朝独孤小姐微微作揖,请她前去书房。
独孤其镗朝她挥了挥手,笑盈盈的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相府的书房里面布置很华雅,装饰总令人耳目一新,这书房倒是个极好的办公之所,四面都很是通透,有秋风徐徐吹来,锦衣寒薄,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相爷,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
严恪看了眼外面的天,天色暗沉,月隐星出,灯盏已经全部掌起,明亮的灯盏将将青瓦也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异色。
“皇帝身受重伤,但是逃了,这件事情可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爹还当皇帝当真是暴毙而亡呢,相爷,你是站在皇上这边啊,还是太后这一边?到底不是亲生的哈,你说太后还真下得去手,她还真想自己当皇帝啊,一次不成就第二次第三次,照这么卷土重来的次数,几个人受得了啊?相爷,我可是看在你那呆呆傻傻的小夫人的面子上才告诉你的!哼,虽然傻了些,不过,你若是娶了唐嫣然那个女人,我断不会甘心将你拱手相让!”
她独孤其镗再喜欢一个人,也没有到要死要活不择手段的地步,她们将军府的家教,历来是光明正大,与天之浩气共长存,才不会去玩什么阴谋小道。
严恪放下茶盏,似笑非笑的凝着她:“独孤小姐,你可知,你父与本相,乃是朝中两大敌对之势?你却偷偷跑来为本相告小道消息,似有不妥。”
“我想报就报了,我也信你绝对不会将我拖下水,反正我看外面那女人就不顺眼,你家那傻夫人哪里去了?我来找她玩儿的,怎么就你回来了她呢?她若是回来了,我定帮着她,要那唐大小姐好看!”她坐得端正,一头长发常年都是高高挽起的,一套素色的长袍,瞧着跟个侠女似的,那老将军的年岁已经高了,教育小一辈的却是怎么爷们怎么来,所以也养成了这将军府大小姐这朋友遍地的豪爽性子。
严恪垂眸,他捧着茶盏,手却微微的发抖,所以严恪干脆就将茶盏放下了:“我进宫了,你回去吧。”
“你家夫人呢?我来找她玩了。听说你回来了,我可是扔下军营里那群汉子就朝你这里跑。”她四下张望,这里是主院的书房,要是那家伙在的话,怎么可能不缠过来?可是这会儿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她…回门了。”严恪起身,扔了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了书阁,留下这独孤大小姐一脸懵逼,她匆匆跑去追严恪。
“相爷,她不过是唐国公府领养的二小姐,如今连名带姓都从唐府剔除了,唐府连她的嫁妆都收了回去了,回的哪门子门啊?”
严恪已经上了马车,发追到门口的独孤大小姐瞪着那辆马车,风中凌乱。
默了许久,待到夜色极深了她才收回视线,领着身旁的小丫鬟回了府。
严恪去了皇宫,此时的皇宫里正是灯火通明,原本应该死在众人视
线里的太后,此时高坐于龙椅之上,她垂眸,睥睨着跪伏在大殿中的人,那带着护甲的手轻轻的敲击着黄金的大椅,一下又接着一下的声响在大殿里显得格外的压抑,那些跪伏在地上的大臣大气都不敢出,憋着一张脸盯着那光滑的玉石地面上的倒影。
严恪从外殿大步而来,他的身后仿佛生了一双黑色的翼,无声无息里将一切都拢罩着,大殿像只雌伏在黑夜中的巨兽,将这刀光剑影与鲜血淋漓的尸体都掩藏,严恪一步一步的步入这大殿之中,太后却是目中染笑:“丞相总算是归来了,朕…也算是安心了。你们都退下,朕有要事与丞相相议。”
“臣等告退。”那些大臣看了眼面色如旧的严恪,心里兀自猜测之下匆匆退了下去。
诺大的正殿,严恪站在这个站了许多年的位置上,瞧着太后,缓缓开口:“臣不过出去了一段时日,这金陵城的变故,当真是瞬息万变,太后,便是得了这么一个位置又如何?你夜夜就寝的时候,心可安?”
“安不安是朕的事,朕择日必会登基,之前那些事情,我希望不要再发生了,严恪,不要忘记了你当年在我父亲与列祖列宗面前立的誓,若违此誓…”她一拂龙袍,站起身来,那龙冠前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不断的摆动,那双冰冷而凌厉的眼,却直直的投射过来。
严恪淡道:“臣来此,是尽臣子本份,绝无其他,如今先皇已经暴毙,还望太后择日登基。”先帝的子嗣本来就凋零,到了皇帝这一脉,被太后给弄死了几个,到后来就只剩下了龙玄参这么一个了,只可惜,如今最后一个也被太后给弄得生死未卜。
“礼部已经拟了登基时辰,半个月之后,若是半月之前登基,实在不利!再者…皇帝虽然对外宣称是暴毙,可他重伤逃了,若是再回来…”她面有犹豫,若是再像上一次那样,她可就没有这一次这么幸运了,这个位置,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坐下去的,凤为何要在龙之下?凤也当高居九五才是!!
“便是回来了又如何?到时候太后大可以冒牌之名将他拿下,眼下最要紧的是登基,以免夜长梦多!”丞相到底是丞相,眼前的局势看得很清明,太后心中的不安也被压了下来。
“好!如此甚好,另外,你先前不是心仪唐国公府大小姐吗?朕已经拟纸,将你与那假二小姐的婚事解除,策封那唐大小姐为二品夫人嫁与你为正妻,严恪,你与我,始终都绑在同一条船上,我若是沉了这船,那么你们,也逃不掉。”她只是想告诉严恪,这样一个事实,并以此来令她自己安心摆了。
严恪凝着那大殿中的香炉:“你当真决定了?”
“男子能成龙睥睨天下,女子为何不可?我便是要告诉天下人,男人能做的,女人也一样能做,你也看见了,如今文武百官,有哪一个不对朕俯首称臣的?这万里江山为何只有你闪男人才能统领?”她站在至高的殿门前,凝着那大殿之下的万家灯火,在那个灯火阑珊的
世界,她的梦想正在一步一步的踩踏着无数的尸体往前走。
“这是我帮你的最后一件事。臣告辞。”严恪垂眸,转身欲离开,脚步微顿,回头望向那龙袍加身气度威仪的太后:“保重。”
这太后是曾经先帝爷座下那位丞相的嫡长女,后来嫁给了皇帝为正妻,继了那先皇后的位置,所以这二者之间的年纪与辈份才会如此不成正比。只是没想到,她在位其间便领了先皇后的孩子,当今圣上为孩子,所以后来先帝去了,她便成了圣母皇太后了。
他犹记得,当年第一次进入相府的时候,她的眼神还是清澈的,即便是欺负他,也不过是来了兴致,玩一玩罢了,这冰冷的深宫到底会将一个人催毁成什么样子,他从太后的身上,已经得到了见证。
太后凝着严恪缓步离去的背影,她的身影站得笔直,她不后悔,她从来都不后悔她做的这一切,但是缥缈门,她从来都知道,一旦留存下来,那就是一个祸害!
“来人!”
“主人。”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旁,那是相府真正的主人才会有的影卫,如今这些影卫都为太后所用。
“攻打缥缈门,给朕将天兵阁的钥匙夺来,以贺朕半月之后的登基之喜!朕只要看见实物!”至于为了得到那东西而用些什么手段,她从不理会。
“领旨。”那黑色的身影转身消失在阑珊的灯火里,太后负手而立,她站在这极高的无极殿大殿门口,独孤站了许久放久,直到云开月明,微凉的月光流水般的洒在身上,她那一身华贵至极的龙袍才被她缓缓的轻抚着,她终于再度换上了这套衣袍,这天下是她的了,所有的一切都将会是她的。
风拂在脸上,吹得龙袍广袖都鼓了起来,她紧绷着一张脸,垂眸好一会儿回了无极殿,有侍从递了剪刀上前,她取了剪刀,将那一盆菊花细细的修剪,内务总管看了看她的脸色,走上前来,小声问:“皇上,这先皇的陪葬妃嫔…奴才已经列出来了…”
“又是些又后宫女子与宫人陪葬的规矩么?都烧了吧,先皇入葬,便由…皇后陪葬吧。其余人等,以陶俑之类的物件替代,另外。另外,这一次本用陪葬的人,就都放出宫去吧,在外面,总比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囚笼里要好些,待遇上面,也别差了她们的。”她放了剪刀,一旁的宫女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恭敬的将护甲呈上。
内务总管有些为难:“皇上,这规矩是如此,若是更改了,只怕那些大臣会令皇上烦忧啊。”
“难得那大臣有这样的心思,便让那大臣也去为皇帝葬以示他的忠心好了。”太后将花扯断了,她顺手扔在桌子上,那凌厉的眉眼微微眯起,扫了眼吓得直的太监总管:“就按朕说的办。”
“是,皇上英明,奴才这就去办。”内务总管欢天喜于的跑了,不用他们陪葬,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那些得知自己要陪葬的人如今也可以松上一口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