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镜垂眸轻笑面带娇色:“不妨事,大人且先去吧。”
严恪撑着伞,站在风雪里,他那清高俊雅的脸上透出几分不耐烦,大步走来,淡道:“大人,请。”
“哦,那我……那我就叨扰了。”她跟在严恪的身旁,跟着他穿过小巷弄,严恪替她挡去了些许风雪,她跟在严恪的身后,走了一会儿,严恪在一处小院阁停了下来,他伸手取出钥匙,他在门的左右磨合了一下,门被推开时发出沉重的声响,天阑珊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她发誓,若不是今日的风雪太大了,她是定要回衙门里去的。
“那个,你这儿还挺干净的。”她站在屋子里,觉得有些尴尬,戳着手指想着说些什么好。
严恪在屋子里点了烛火,凝着她的神色里染了几分莫名的思念,就像是一个久得相思病的人,见了情缘,自然也就病好了。
大约是严恪的目光太过炽热,天阑珊咳了两声,挥了挥手,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这一身的男装并不大适合她,她个子娇小,若不是肤色黑了些许,大约是没有人愿意将她当成一个男人,一个县令去看待的。
严恪烧了碳,搁在床边,然后取了书在碳盆前坐下,朝她淡道:“可睡了。”
“我……我这么坐着烤烤火就好了。”天阑珊紧了紧衣袍,打量着这屋子,屋子里面只有客桌、书桌、一个大书柜子,以及一张桌,一些生活必备的东西,所以这小房子里是一目了然。
那书桌上还画着许多画,她起身向那书桌走去,却见那画桌上画的是织镜姑娘,神色顿时一暗,严恪将那画卷了起来,也不解释,只朝天阑珊道:“大人可是要睡了?”
“你……很喜欢她吗?”天阑珊瞧着被收起来的那幅画,不知严恪是不是心荒,收得有些乱,天阑珊还可以看见美人那一枚发簪,与她那枚所谓的无价的黑木簪子是一样的,她抿了抿唇,低头忽的有些心疼。你看,都说了让你不要来有严恪的地方,你偏管不住自己,眼下可好了……
“大人睡吧”他亦不作回答,可有时候沉默,就是默认啊。至少这个时候的天阑珊是默认了的。
“严…公子,你要一直呆在这南阳县吗?有没有……其他的打算……什么的。”她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有。”严恪瞧着这一副泫然欲泣的天阑珊,目光是天阑珊不曾看见的温柔,其实有皇帝护着,有他暗中所拖的那些人照看着,他应该很放心才是,可是他却总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心口如被巨石压着,永远都无法放松。
“哦,那我先睡了。”她听成了没有。应该是没有吧。毕竟,严恪那么喜欢那个姑娘,她算什么?
从那些人说话的语气里,天阑珊总结了一下,她小时候应该是喜欢文渊的,只是长大了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看上了严恪了,若是她遇见的那个人是文渊先生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一些?
她走向床,和衣窝在被子里面,闭着眼睛,在被窝里微微
发抖。
严恪收了画,来到床边,默了一会儿叹了叹气,将碳盆移得近了些,然后坐在床边开始看书,已经快到秋试了,而他先前有很多的书籍都已经忘记了,如今要重新刀再看,怕是不容易。
天阑珊睡着了,她眼角还挂着泪痕,在严恪的心里,她曾是一个直爽又单纯的人,有什么不开心的,便是会说出来的,可是如今,她窝在被窝里一声不吭的模样,却是更令他心伤。
天阑珊喃喃着什么,声音并不清晰,严恪就这么坐着,目光深深的凝着她,直到天色透亮。
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下来,天阑珊闹腾得晚了,所以醒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严恪早不见了踪迹,唯有那新桃,领着几个衙役在此守着她,见她醒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道:“殿下,严相,没对你怎么样吗?”
“他不知道是我。”天阑珊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们都易了容,严恪若是真的能认出来,那可就当真是见了鬼了吧。
“那不是很好吗?怎么闷闷的。”她将天阑珊扶了起来,替她将衣袍理了理,端了水给她洗涑,天阑珊没什么精神,眼睛也有些肿,有气无力的:“不知道,许是心情不好。”
“大人,那顾公子可还在衙门呢,这会儿正等着你,你这……见是不见啊?我听说,顾家家主可是相爷的舅舅啊,那顾大公子,不就是……相爷的表哥吗?”
天阑珊一惊:“不是吧?”
“是,奴婢也是听那个跟着顾大公子一道来的那个小厮说的,说什么,若是相爷还在,顾府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模样什么的。”新桃替她理妥了衣袍,然后才领着她出了门。
天阑珊咬了咬牙,沉声道:“我管它什么关系,在我这里,杀人就是要偿命!”
“殿下说的是,只是这……眼下还是去见见吧,到底顾府是南阳城的大户。”新桃领着她回府。
初晨的阳光没有温度,懒懒的将金光打在人的身上,人却感觉不到什么热意,倒是屋檐的冰柱,折出一道道好看的光线来,穿过幽暗的小巷弄,天阑珊远远的看见几个孩子在那里堆雪人玩耍,她突然想起严恪说过的话,那个时候,她与严恪也在那牢外边堆了好几个雪人,虽然丑得厉害,可却也是真心的喜欢。
这南阳县的人已经开始出门了,见了天阑珊,退了几步,给她让出一条路来,似十分怕她。
有一个人突然冲了出来,朝着天阑珊就砸了一个臭鸡蛋,新桃一把伞挡了那鸡蛋,声音沉冷:“你敢袭击县令大人,你……”
“没事的新桃,你且说说,你为什么要砸我。”天阑珊阻了新桃的话,瞧着眼前的人,眸光有些暗。
他瞪着天阑珊,冷声斥笑道:“狗官!狗官!你收了顾府那么多的银两,如今是不是也打算不顾我家妹妹的冤屈了!姓顾的那王八蛋,我跟他没完,没完!你这狗官,你一上任你就贪污!!”
众人指着天阑珊一时众说纷纭,天阑珊瞧着
对面的汉子,忽的笑了:“我今天升堂的时候,你记得来瞧着,对了,那顾家的小公子,我也已经差人去请了呢。你不妨看看我是不是一个了官,如果不是,你再来打我也不迟啊,若我是个好官,那你不是以后还要自责。”严恪站在药店门口,远远的瞧着那人群中唇枪舌剑的天阑珊,忽的发现,自己的小女孩,长大了。
天阑珊叉着腰,笑盈盈的瞧着那群人:“其实你们也不用这么紧张,我这人很好说话的,既然我当了南阳县的县令,那我定不能让南阳县的人在我的手里受了委屈去。”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天阑珊这一把火烧到了人家黑风寨,一把撩进来那顾府,还有一把火,大约就是眼下这个案子了,案子的来龙去脉很清楚,麻烦的是,人家是前丞相严恪的亲戚,也算是她前夫的亲戚吧,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就不大好处理了。
于是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跟着天阑珊去升堂去了。
那衙门里还是头一次挤了大半个村的人,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下地干活的人也围了上来,对于一个小县来说,若是有一点点的趣事,那必然引得无数人去看热闹。
天阑珊换了一套官袍,那官袍明显大了,她坐在堂上,面对这么多双眼睛,突然有些手抖。
这三个棺材还摆在这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味道,天阑珊闻着这个味儿直皱眉,可是才不敢说那味道难闻,只得朝新桃道:“你去瞧瞧,顾府小公子怎么还未来?”
顾大公子步上前来,朝天阑珊微微作揖,温声道:“大人,关于此案,顾府还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天阑珊一看见这个大公子就有些慌,她紧握着手中的惊堂木,望向身旁的玉月蛾,玉月蛾朝她小声道:“不借。”
“你有何话要与我借一步说?还是在这里说了吧。”她又望向玉月蛾,玉月蛾真想一惊呆木拍死她,这么三番五次的看她,那她这个县令的威严何在啊何在!
“此乃顾某与大人私事,还望大人给顾某小半个时辰。”他站在堂上,衣饰华贵,手里的那个汤婆子都是温玉与上等的华锦所织,光是瞧着就十分暖和,这般的奢华,天阑珊在她三师兄那个金陵首富的府坻里都不曾见过,天阑珊觉得,这是一头肥羊啊,不倒腾些什么出来,实在对不起被坑了这么多年的南阳县,于是便应下了。
“行,那咱们后室谈吧。”她起身,顿时鸡蛋菜叶子就砸了过来,那老夫人气得指着天阑珊骂:“你!你这昏官啊!!你这个昏官,你良心过得去吗,这可是三条人命呐!”
“去死吧,昏官!!!”那拦在路上的青年,手里提着一把小刀就窜了上来,幸好被黄长清等人给拦下来了。
天阑珊站在原地,有些犹豫,这些百姓也真是,这么激动做什么,她坑回来的银钱又不是给自己用的。
“我……”
玉月蛾拍了拍天阑珊的手,温声道:“你去吧,这里有我。我相信你不是贪图财宝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