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回头崖下。在寒潭的源头是小小的森林,郁郁葱葱,甚是可观。此刻,森林中隐隐传来打斗声,过来很久,才平静下来。
森林的中央,一名男子一身青衣已经染上了血色,但与生俱来的温柔依旧在他的身上流转,风华不减。但和他脚下的几具尸体放在一起,就显得有那么几分诡谲而幽森了。
男子慢条斯理的离开森林,去了最近的寒潭,然后直接跳下去把自己洗了个干净。直到没有了血腥味,他才上岸捡了些枯枝败叶回到了新凿开的石洞。
石洞里的石床上,一个女子安静的躺在上面,睡的正香。男子把捡回来的柴火放在了一旁,把湿衣服脱下来晾在一旁,轻手轻脚的上了床,亲昵的吻了吻女子的鬓角,然后抱着女子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的日光对回头崖下的人特别优待,光线所及的地方很少,几乎是回头崖上日出很久,回头崖下却刚刚有了朦朦胧胧的光亮。
床上的女子慢慢醒来,睁开眼就发现一直看着自己的男子,眉目如画,笑容温婉动人,她忍不住去捏了捏男子的脸,想看他是不是真的,却被他轻轻的拿下了双手。她忍不住软软的唤他的名字。
“严恪~”
“嗯,我在。”
严恪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天阑珊眨了眨眼睛,然后把身子埋进他的怀里,那里很温暖,让她很安心。
“我还是觉得好不真实,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听着天阑珊的问话,软软的声音让严恪觉得很是受用。他摸了摸天阑珊的头发,用温软的嗓音再一次告诉她。
“我们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天阑珊靠在他怀里,伸出手指摸他的头发,柔顺的不像话。她的手指绕着他的头发,像是在犹豫什么,但她还是问了出来。
“你就不问我和师父的事情吗?”
严恪看着她精致的眉眼和单纯的心性,不由笑了,温柔的嗓音充满了浓浓的幸福感,以及细细藏下去的怅然。
“我也在想,你就不问我和那个婉婉的事情吗?”
天阑珊心虚的笑了笑,“我知道你那个时候是在赶我走。但还是伤心了好久。只是回去后,我便失忆了。后来想起还是很难过,你做戏赶我走就算了,为什么非要拿那枚玉饰来做戏。”说到最后,天阑珊的声音越来越委屈,带上了哭腔。
严恪的笑容一怔,语气有些复杂,“原来你看出来了。”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那确实是一场让你对我死心的戏。”
“是不是师父要求的?”天阑珊瘪了瘪嘴,眼睛里水雾弥漫,“我就说师父不会那么容易就把我又送了出来。”
“嗯。”严恪算是承认了,看着怀中的人一脸难过,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看到她不满的嘟起了嘴,这才笑了笑,“你不给我说说你师父的事了?”
天阑珊瑟缩了一下,“我怕你生气。”
严恪把她拥的更紧,
手指不安分的在她脊背上乱动,然后亲了亲她的脸蛋,温柔的声音像是蛊惑一般,“快说。”
“其实就是我被我师父拐了。”天阑珊可怜巴巴的说,“师父哄我说他是我夫君,恰好我以前喜欢过师父,还留了证据,所以我就信了。”
“证据?那方绢帕?”严恪想起来了,他曾扮作赵华云的小厮靠近过天阑珊,那个时候失忆的她在找一方绢帕,好像很重要,因为传说是定情信物。
“嗯嗯。”天阑珊点了点头,湿润的大眼睛眨了眨,“我对画画有兴趣,但从没画过人,因为惨不忍睹。所以我只画花花草草和小动物。但是师父的画像是我画的最好的肖像了……”
在严恪越来越幽深的眼神下,天阑珊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但严恪却一字不漏的听清楚了。严恪掀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你继续说。”
天阑珊却猛地摇了摇头,严恪的眼神明显不正常,她不要作死。
严恪的桃花眼眯了眯,天阑珊挣扎再挣扎,最后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自觉的省略了师父吻她的事情,她保证严恪听到会发疯。
严恪听完这些事情,最后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低的叹了口气,然后从床上起来穿上衣服,就向外走去。天阑珊大惊,唤他他也不理。
天阑珊顾不得,连忙穿上衣服就往外走。却见严恪就站在寒潭的岸边,衣袂翩跹,风姿绰约。看他负手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天阑珊心里有些慌乱,几乎是跑过去抱住了他。
却不料异变突起,一把宝剑直刺天阑珊,在严恪回头之际又一脚把天阑珊踢下了水,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像是演习了很多遍一般。
严恪回头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恨恨看那拿剑的人一眼毫不犹豫跳下了寒潭。很快水面上只剩淡淡的血花。
灵婆拿着剑站在岸边,以往慈祥的脸上满是扭曲的恨意。他们竟敢杀了她的儿子,他们竟敢!
“灵婆,你做的太过了。”楚公南长老闻声出来,看着灵婆剑上的血迹和寒潭上的血花瞬间明白了灵婆的所作所为。
“他们杀了我的儿子!”灵婆恶狠狠的说,“我今早去森林,那里只剩下了他们的尸体!”
“他们作恶在先。”楚公南长老皱眉,突然想起什么,“前几天莫不是你让他们抓了微微那丫头?”
“那又如何?”灵婆理所当然的说,“这里女子本就稀少,我总不能让他们断子绝孙!就像你们当年不想断子绝孙所以强迫了我一样。”
楚公南长老面色一滞,无话可说。当年初初掉下来时,一群男人都是心魔未消,得知终生将要困于此处便知道自己逃不过断子绝孙的命运。直到掉下来一个女弟子,他们救了她,然后待她康复之后也一齐侮辱了她。生下了孩子便让他们留在了森林。
而后这件事便被人埋藏了,因为灵婆杀了所有侮辱她的人。后来掉下来的人就
再也不知道这桩龌鹾的往事。直到灵婆今日再次提起,都让楚公南觉得恍然如梦,原来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这么久了。
但楚公南长老还是不赞同这件事,所以他开口反驳,“你还记得当初那群男人的下场吗?如今你的孩子也是这样的下场。”
“不!”灵婆脸色惊恐。原来是宿命吗?可他们是自己的孩儿啊!他们是不一样的!灵婆慈祥的面孔再次扭曲。她恨恨的瞪了楚公南长老一眼,声音怨毒。
“那又如何?报应又如何?你当初眼睁睁看着我被他们拖走,如今又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孩子被我害死,但你并没有出手相救。你也不过是个伪君子!”
楚公南长老的面色一瞬间有些难看,直接拂袖而去。他当然不会为了别人去做什么损害自己的事。
灵婆拿着剑守在寒潭之上,准备若是两人活着出来,就再一剑杀了他们两个人。原本荒芜而干涸的眼神瞬间变得比鹰还要锐利,扫过湖面的每一处。
“灵婆,你拿着剑做什么?”有人走了过来。
灵婆的脸色瞬间变得幽怨起来,像极了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她这些年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别人面前隐藏最真实的情绪,然后获得最大的价值。她伤心又不失强硬的哭诉道。
“我的儿子被杀了!无缘无故的,就被秦恪杀了!”
她早就将几天前的事情隐藏起来,而秦恪忙着照顾惊吓之中精神极为脆弱的天阑珊,根本没有时间见到其他人。所以灵婆反而可以大肆的诬陷秦恪,不用担心被拆穿,因为没有人知道真相,而楚公南长老根本就是个伪君子,他自诩高人,这种事他也不会说的。
“什么?”越来越多的人围在灵婆身边。
灵婆拿着剑哭诉,“我儿子没见过外面的姑娘,就想和丫头多说几句,结果结果……”灵婆像是痛到极致一般说不出话来,众人不由同情。
“结果……那秦恪却性格狠辣,杀了我的儿子!”
听着灵婆的哭诉,再加上他们并不了解秦恪的为人,纷纷说要帮灵婆围人,便拿了剑和家伙守在了寒潭的各处。
楚公南长老听见了动静,但没有出面制止。他怕灵婆说出当年的事情。就算不是飘渺门的长老了,但他一如既往的爱面子爱名声。
他想寒潭深千尺,两人多半已经死在寒潭下也说不准。便不再理会外面的事情,专心闭关修炼缥缈功法。
寒潭下,由浅及深,光线由明亮到暗沉,雪白的白琼鱼在水底游来游去。它们从很深很深得底部出发,慢悠悠的向着光线最亮的地方游去,一群群,像极了水底的白色丝带,散发着朦朦胧胧的银白色光芒。
严恪在水底游着,原本就要抓到天阑珊的衣角,却见她撞到了那群向上游的白琼鱼,几乎是一瞬间,白琼鱼群大乱,原本闲庭散步一般的速度突然快的几乎看不清,只见那条水底的丝带——白琼鱼瞬间把天阑珊包裹,然后带着她向水底的最深处游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