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夕眉头一蹙,深邃的目光轻扫他们三人,最后在南宫玉的身上定格。
“你想要火树银花?”她漠然问道,如果没有记错,上次拍卖会上,他用两百多万的银两,已拍下一株,如今居然还要?
阿大与阿二脸色顿时一变,那是一种愤怒到极致的扭曲。
凌若夕不是傻瓜,知道其中必定有隐情,不过,与她无关,便道:“以你们的实力,上不了雪山的。”
即便是她,也断不可能走上雪山之巅,这不是懦弱的胆怯,而是对自身实力的评估与正视。
“你说什么?”阿大怒从心起,觉得她羞辱了他们的决心,小觑了他们。
“阿大。”南宫玉闭上眼,摇了摇头,并没有因为凌若夕的话动怒,整个人如同一泓死水,波澜不惊。
“姑娘说得没错,仅靠我们,想要前往雪山之巅,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坦然的姿态,倒是让凌若夕略感意外,这个男人,至少知道自身的斤两。
“娘亲。”凌小白撅着嘴,有些同情这位好心的叔叔,希望凌若夕别这么严厉的打击他的决心。
“所以我才希望,能与姑娘结伴,相信姑娘想要的,也绝非寻常之物,虽然我们实力普通,算不上顶尖强者,但好歹也能为姑娘探探路,做马前锋。”南宫玉笑得清润温雅,犹如一株君子兰,透着一股干净、清澈的气息。
他的眼,一望见底,里面溢满了最真挚的诚心。
凌若夕微微眯起眼,思考几秒后,才点头:“好,不过话我先说在前面,一路上,听我指挥,等我找到想要的药材后,再陪同你们前去雪山,如何?”
“万一你过河拆桥怎么办?”阿大脑子一热,冲动地问道,话刚说出去,凌若夕凌厉的眼刀便刮在了他的身上。
“这句话我同样还给你,要么信我,要么分道,二选一。”她直截了当地将选择题抛给了他们,让他们做选择,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又不是傻子,自然是要为自己争取较大的利益。
阿大想要劝说南宫玉再想想,毕竟,他们可是连对方的名字、来历、身份,通通一无所知。
“我信你。”说不清这样的信任从何而来,但南宫玉却偏偏就这么认定了,这个女人,不屑做小人行径,更不是背信弃义的无耻鼠辈。
“少爷!”阿大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不明白,少爷怎么能轻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呢?
阿二隐晦地瞪了他一眼,这白痴,难道看不出少爷分明是对这女人上心了吗?
不过,阿大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出声道:“既然达成一致,姑娘是否应该告诉我们,当如何称呼你?”
他这是在打探自己的身份吗?
凌若夕冷声道:“若夕。”
“若夕?”南宫玉抿唇一笑:“若夕姑娘,我是南宫玉,这两位是我的贴身侍卫。”
“南宫玉?”云旭眼眸一紧,难怪他一直觉得这个人很面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
凌若夕睨了面露惊诧的云旭一眼,南宫玉这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吗?
“有问题?”她附耳问道,温热的鼻息喷溅在云旭的脸部,他面颊蹭地烧得火红,下意识退了半步,有些别扭地咳嗽一声,抬眸,神色微沉,“南宫玉?南诏国新任国君?”
“大胆!”阿大咻地抽出腰间佩刀,杀气腾腾地怒视云旭,“既然知道少爷的身份,谁给你的雄心豹子胆,竟敢直呼少爷名讳?”
果真是他?
“据说南诏国新帝,自幼身中剧毒,无法修炼玄力,被称作最无能的君王,上有摄政王夺权打压,下有百官异心,拒绝拥护,在南诏国内,只有君王之名,而无君王之实。”云旭淡漠地将有关南宫玉的情报一字一字沉声吐出。
短短数十字内,却道尽了一个君王的悲哀与无奈。
凌若夕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是皇帝?”
难怪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便觉这男人身上带着一分贵气。
“呵,看来这位兄台也非寻常人啊……”南宫玉眸光一暗,自嘲地低笑一声。
在她的面前被人曝光他此时夹缝求生的处境,让南宫玉心里升起一丝自卑,一丝胆怯,他甚至不愿去看凌若夕的表情,害怕会在她的脸上看见嘲弄与讽刺。
气氛,骤然间变得沉重。
“走吧,该上路了……”凌若夕牵住儿子的小手,利落的转身,丝毫没有继续询问下去的兴趣。
他是皇帝也好,是平民百姓也好,于她而言,根本就无关紧要,他们不过是临时结伴的同路人,等到取到想要的药材,便会分道扬镳。
对于不相干的人,凌若夕不会多费一丝力气去探寻什么,也没那个兴趣戳人伤疤。
冷淡的嗓音让南宫玉霍地抬头,惊疑不定地凝视着她漠然的背影,嘴唇轻轻蠕动几下,神色似哭似笑。
她没有瞧不起自己,却也没有对他另眼相看。
这个认知,让南宫玉心底松了一口气之余,又隐隐有些失落。
“哼,无知妇孺,竟敢对皇上不敬。”阿大愤愤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龇牙咧嘴地怒瞪着凌若夕的身影。
谁料,她忽然侧首,阿大甚至来不及收敛脸上的古怪表情,整张脸以一种滑稽的模样扭曲着。
“现在知道莫要在人背后说小话了吧。”阿二幸灾乐祸地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一边摇头,一边抬脚跟在南宫玉身后,准备继续前进。
阿大幽怨地瘪了瘪嘴,他又没有说错。
一行人在雪域的中央地带走了整整一天,逛来逛去,四周的景色仿佛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有任何差异。
凌若夕脚下的步伐在一株大树前停下,神色凝重地看上树桩上,被她用柳叶刀刻出的印记。
“这条路,我们走了五次。”她沉声说道。
“难道我们一直在这个鬼地方原地打转吗?”阿大脸色微变,立即将南宫玉护在身后,手掌抚上腰间佩刀,戒备地看着四周。
“是魔兽所为吗?”南宫玉微微拧起眉心,看向凌若夕,显然很看重她的意见。
凌若夕摇了摇头,“不清楚。”
“据我所知,这世上没有这种魔兽的存在,或许,是毒草、毒花、毒雾所造成的。”云旭沉声说着,云族的情报网遍布整个龙华大陆,若是有此等神奇的魔兽,他怎会不知?
闻言,凌若夕轻轻撩开衣摆,席地坐下,毫不在意身下的泥土,黑色的衣诀微微铺展开来,马尾在她的背部微微摇曳。
微凉的指腹抵住眉角,她闭上眼,开始在脑海中寻找翻看过的药典内,是否有这类草药的存在。
阿大奇怪地在一旁出声:“不去找出路,反而坐在这里闭目养神,这是什么道理?”
南宫玉睨了他一眼,“她或许有自己的想法。”
“少爷,你真的就这么信任她?”阿大摇摇头,总觉得这女人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古怪,龙华大陆什么时候出现若这个姓氏?她分明是用假名字在糊弄他们,不管怎么样,若是她胆敢对少爷不利,他阿大绝对不会放过她!
炯炯有神的眼眸,闪过一丝骇然的杀意,凌若夕寒潭般深幽的眼眸蓦地睁开,直直对上阿大还没来得及散去的狠厉视线。
阿大心头咯噔一下,被她那如同黑洞般深不见底的眸子盯住,背脊刷地流下一串冷汗。
除却他以外,众人纷纷耐心的等待着,绵长的呼吸在丛林间弥漫,凉风轻抚过面颊,衣诀凌乱的飞舞。
凌若夕忽然站直起身,“走吧。”
“你找到出路了?”南宫玉含笑问道。
“恩,是奇幻草在作祟。”她面无表情地说着,尔后,垂下眼,看着凌小白:“饿了吗?”
凌小白摸摸自己的肚子,用力点头,“恩。”
“走出这里,我替你打野味。”凌若夕揉揉他的脑袋,眼眸中的冰冷尽数散去,溢满了零碎的清浅光华。
南宫玉忽然间有些羡慕凌小白,若是自己能够走入她的心,是不是也能够被她如此关心?是不是也能够得到她的一分注意?
“奇幻草?”阿大一脸的茫然,他从未听说过这种草药,“你不会是在糊弄我们吧?这什么奇幻草,咱们怎么都没听说过?”
“那是你孤陋寡闻。”凌小白怎么可能容许有人质疑他的娘亲?龇牙咧嘴地瞪着阿大,“哼,你不知道不代表娘亲也不知道,别用你浅薄的知识,度量别人。”
阿大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紧贴在身侧的拳头,时紧时松,要不是看在他是个小孩的份儿上,说不定他的拳头,就挥上去了……
似是察觉到他对凌小白的不满,凌若夕面色一冷,“若是不相信,你们大可在这里与我分道扬镳。”
“阿大他只是性子冲动,没有别的意思,我代他向你道歉。”南宫玉无奈地在心底叹息一声,向凌若夕拱手说道。
“少爷!”阿大气得呼吸加重,如同愤怒的野兽,不甘的叫嚷道。
“既是结伴同行,阿大,你必须要学会信任她,小白说得没错,这个世界有太多你我未曾知晓的事物,不能因为我们的无知,而去否定它们的存在,明白吗?”南宫玉嘴角柔软的笑容瞬间消失,铿锵有力的说道,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之气。
凌若夕眸光微闪,或许这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姿态。
阿大对上他略带凌厉的目光,终是点头,缓慢地挪动到凌若夕身旁,低声道:“姑娘,我向来嘴笨,刚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恩。”她淡漠地应了一声,眼眸中的冷冽终是散去,没有再说出要同他们分道扬镳的话。
凌小白朝着阿大吐了吐舌头,活该!
“少爷很看重这位姑娘,有些话,你放在心里就是,何必说出来?”阿二走到他身旁,低声劝诫道。
阿大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这不是担心少爷会被骗吗?”
“若是她胆敢糊弄少爷,伤害少爷一根毫毛……”剩下的话阿二没说,但他身上骤然出现的冰冷杀意,已是不言而喻。
没有了阿大的处处挑衅,这次,队伍里倒是和谐了不少,南宫玉并没有询问凌若夕要如何解决掉这奇幻草的难题,而是与她天南地北的闲聊着,也不在意她那张生人勿进的冰冷容颜。
凌小白瞅瞅偶尔给出一点冷淡反应的娘亲,再看看说得口干舌燥,但依旧笑如春风的南宫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灵动的大眼,偶有精芒闪过,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好像很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