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绯色身影在迅速稀薄的黑气之中浮现出来,正翘首顾盼,好似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观澜顿时松了一口气,还未开口说话,便见到刑真如一蹦三尺高,直接冲了过去将那个绯衣女子抱入了怀中。观澜迈出的左脚堪堪收了回来,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没有出声。
他虽说因为修炼功法的缘故,对满身魔气的刑真如很是排斥,但是刑真如对潘慧的心,他却还是能看得明白。这个男人分明知道拜月教功法是一切魔气的克星,为了救出潘慧已然将自己暴露在幽月轮的光芒之下,若不是真的在意,又有几人可以做到?
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出声打扰的比较好。
潘慧甫从困阵之中出来,还未来得及观察清楚自己落脚何处,便被人抱了个满怀。腰肢被人紧紧勒住,头也被人按着后脑勺死死扣在了那人胸前,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鼻子还能灵敏地闻到那人身上的气息。
她呼吸了一口气,本能地便想将人挣开,却意外地发现刑真如抱着她的双手竟然在颤抖。不,不仅仅是双手,连着全身都在颤抖,而且身上温度低得吓人,就好像是死人一般。
她如此被刑真如扣在怀中自然是看不到男人满身的魔气。而刑真如一面在害怕再次失去潘慧的踪迹,一面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只是紧紧抱住她,连声音都带着轻颤:“还好……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潘慧素来坚韧的心在此刻仿若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风直往空洞里灌,眼睛也莫名地有了几分酸涩。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她重新见到大师兄一般。她等了十年,等到绝望,等到以为这辈子都无缘再相见,却在大年夜的时候赫然遇上。那时候的她,除了不敢置信,更多的其实还是对上苍的感激——感谢老天爷终于没有让她错付感情,没有让她枯等多年,没有让她……再继续苦等下去。
此刻刑真如这般,让她在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即便先前两人之间有再多的猜疑和算计,在真情面前好像都已经不重要。可正因为明白了,她却更想离这个男人远一些。
他的感情,她这一生恐怕都无法回应!
潘慧眨了眨双眼,艰难地抬起手来推了推刑真如,却不料对方依旧死死抱着不肯松开。
她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道:“我快要被你闷死了。”
刑真如赶忙松开手,双手扶住潘慧肩头,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到她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他此时一身魔气已然收回丹田之中,潘慧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衣衫不整、头发披散的白衣男子。不过他这样敞着衣襟却还是让潘慧回避地将头扭到一旁,低下眼眉道:“我没事。你快去衣裳穿起来。”
虽说修仙之人不拘小节,但潘慧好歹也是一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一个,实在是没有办法正视刑真如这番模样。
刑真如这才讪讪地松开手,四处去找寻那件先前不知道被自己丢在了何处的外衣。
潘慧趁着这会子功夫快步走到观澜面前,问道:“你们都还好么?”
观澜微微一笑,道:“没事。我原本该早些出来援助你们的。那样你或许便不会被困住了。”说到底,他还是在自责自己先前因为盖怜体质失神所错过的时机,那中间起码经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半柱香看起来不长,却也足够发生和改变许多事情了。
潘慧摇了摇头,正欲说些什么,却见周围的一切都改变了,一双眼睛骤然睁大。
观澜也察觉到身后有异,霍然转身,只见得他们落脚的山神庙扭曲成了一团,好似一副被水晕开了的水墨画。水墨画不断扭曲变形,连朱红的墙壁都变成了一团黑迹,而后慢慢变淡,最终消失不见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坟地,无数墓碑立在漆黑的土地上,墓碑之后便是高耸的坟冢,他们带来的那架马车正被拴在不远处的一块墓碑上。
原先被刑真如击碎的那些骷髅,此时正东边一截西边一段的散落在坟地上,还有几个尚且完整的骷髅头歪倒在一旁,空洞的眼眶直愣愣地对着他们,开裂的嘴骨好似在嘲笑一般。
盖怜惊叫一声,直接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昏了过去,被观澜一把捞住了。
观澜自幼在女人堆中长大,对着男女之防倒是没有什么概念。潘慧瞧着觉得有几分不妥,却也明白观澜生长的环境之中大概也不会有多少人对他提及这些,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不做声地伸手将盖怜接了过来。
待刑真如寻着外衣穿好奔回来时,潘慧与观澜已经将马车从墓碑上解了下来。潘慧察看了一下车厢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将盖怜抱了进去。观澜则是去将落在地上的包裹捡了回来,递给了已经坐入了车厢之中的潘慧。
见到刑真如回来,潘慧顿了一顿,没有着急将车门关上,而是坐在门边对他说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我总觉得此处透着些许诡异,一会儿会有其他变故也说不定。”
长明灯现在不能说话,而她如今修为不够还不能炼化这条灵脉为自己所用,还不能通过灵识与灵脉交流,故而无法询问一下这附近的异变是否与先前被长明灯吞掉的那个阵眼有关心。她想着长明灯既然没有预警,自然是暂时没有危险,不过她此时依旧有些不放心,觉得还是趁早离开的好。反正他们一行四人之中有三人都是修仙之人,自然是不惧怕走夜路的。
刑真如对潘慧先前的突然消失依旧心有余悸,听到潘慧如此说,他自然是没有半点异议,直接跳上车辕便要驾车离开,却冷不丁见着观澜撩了衣袍正准备往车厢内钻,立马伸手一把抓住,脸色难看了几分:“你身为男子,岂可与女子共处一室!”
观澜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道:“先前不是没有问题的么?”
他此刻有点纳闷。他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便是在车厢内,而且还裹着潘慧的斗篷,不也没见刑真如说什么?为何早先没事,现在却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