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慧转过身去,深深看了沐瑎一眼,低沉着声音问道:“小瑎,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情?比如,我昏迷之后,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
“没……没……没有啊!”沐瑎差点没有被潘慧这句话炸得一蹦三尺高,幸好及时反应了过来,连忙矢口否认。
潘慧挑眉,眯眼:“没有?没有的话,你在紧张什么?”紧张得说话出现了漏洞都不知晓。
小晴喜欢管闲事不假,但从来不喜欢收尾善后。小晴会来把她救走,甚至还会不惜一切救她,却绝对不会叫沐瑎把漠河的佩剑送回莫名阁,更别说是在她还没苏醒的情况下就上路,而且还只是让沐瑎一个人护送。
这其中肯定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出现过,或者是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让敖晴十分放心这样的决定。
而这,就是潘慧想要知道的!
“你大哥……是谁?”潘慧知道明着问,沐瑎一定不会说。她现在与沐瑎之间的本命联系已经断开,无法直接探知沐瑎脑袋里面想的东西。
沐瑎果然没有防备,只是神情之中有点别扭:“我大哥……是敖晴的未婚夫。”
让他对着一个比自己小了一千多岁的女孩叫嫂子,沐瑎还真心有点张不开口,尤其是同样留在人间界,一个相当于钦大臣,另一个却是流放的囚犯,这差别待遇,让沐瑎怎么也没办法对外承认他和敖晴之间的关系。
“小晴的未婚夫?!”潘慧眼睛瞪着都快要赶上铜铃大小了,嘴巴更是怎么也合不上,一副大白天见了鬼的模样。
这一次,潘慧还真的不是在夸张。她是真的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关系。
不过想想,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她甚至都怀疑,小晴自己也是最近才知道有一个未婚夫。
小晴当年是被仙界送下来镇守北极冰原,一千六百多年来,小晴身边除了凡人和修仙者就是北极冰原那一堆凶兽。这要真是早就知道了有一个未婚夫,以小晴的性子,只怕是不会玩得这么自在了吧!
这可是一条很害怕被约束了自由的冰螭,除非心甘情愿。而很显然,就潘慧相识十一年的判断,敖晴身边并没有一个让她心甘情愿被约束自由的男人!
呃,不对,是男仙!
小晴的未婚夫绝对不可能是凡人,一定是仙神。
仙凡相恋这种事情会出现在传奇话本之中,却绝对不会出现在真实的婚约里。那也就是说……
沐瑎是仙!
关于这一点,潘慧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再看向沐瑎时,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怪异。
仙神被贬下界不奇怪,但是成为修仙之人的器灵就很奇怪了。
这其中,果然还是有问题的,而且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问题的根源还有可能是在她自己身上——她的身份上面!
时至今日,潘慧要是再没有发现自己身份有问题,那就真的是天大的问题了。
灯祖会亲自下界来将一条地脉变为火种交给她当器灵,而且这条地脉的真身是仙。那个真身很有可能是神族的万生岛主,让她称呼其为姐姐。小晴分明已经应天劫回到仙界了,却又重返人间界来救她!
潘慧整个人冷静了下来,没有再追问沐瑎,而是转身看向谢随心,道:“我能……和你一起送漠河回家么?”
她知道,自己的那些猜测现在不是印证的时候。只要她问,沐瑎最终还是会说的,但是她并不想让谢随心听到。
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便越难从其中脱身而出。如今已经搭进去一个漠河了,潘慧不想再将已经置身事外了的谢随心又牵扯进来。
谢随心点头,没有深究,没有多问,甚至连漠河的死因都没有过问,只是抱着剑率先朝莫名阁走去。
他原本就是因为漠河魂牌出现碎裂才出门找寻漠河下落的,现在已经找到了,能最后留下一柄残剑已是不易,更何况,在离开北极冰原的时候,敖晴身边那个男子提醒过他,不要在潘慧面前提起漠河,连问都不许问!
那个男子,应该就是沐瑎口中的大哥,一个让谢随心完全察觉不出任何修为的男子,在冰天雪地、凶兽横行的北极冰原上,云淡风轻得仿佛浑然天成,似乎他天生就属于那里,比敖晴更适合那片天地。
当然,这不是谢随心所关心的,他原本就不喜欢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尤其是面对深不可测的人,他更不会去主动招惹对方。
三个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半天,待莫名阁的大门出现在视线中时,天已经完全放黑了,莫名阁门口的那对大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曳着,不知为何竟让潘慧心中凭生出了几点悲凉和惆怅。
也许明天,也许下一个时辰,这对大红灯笼便要换成其他颜色,为重新归家的漠河。
潘慧在距离大门还有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沐瑎也乖巧地站在她身边,一声不吭。
谢随心察觉,转身,眼带询问。
潘慧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我不进去了,我就在外面等着。”
等着一并祭奠漠河。
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谭漠雪,那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莫名阁主,那个独立撑起偌大家业的女人,漠河唯一的妹妹。
“好。”谢随心点头,回身,抱着重剑往大门走去,连门口守卫的见礼都恍若未闻。
不多时,莫名阁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然而便是层层叠叠的哭泣,不知道有多少人。
门口守卫戒备地看了看潘慧和沐瑎,撤入山庄内,将大门关紧,在关门的时候还不忘一直戒备地盯着他们。
为此,潘慧只是轻笑一下。
沐瑎小心翼翼观察着潘慧神色,轻声道:“姐姐,你真的不进去么?”
潘慧木然摇头,道:“进去了又能怎样?陪着他们一起哭么?”
她的泪水,早已在宋国皇宫里流干了,再要哭,恐怕便只剩下血泪了吧!
漠河直到最后都在对她努力地微笑,她又怎么能轻易去哭。
她已经哭过了,在漠河闭上眼睛逐渐消散的时候。她哭得比他们还要痛,甚至连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全无印象,以至于现在心口那里依然麻木得没有知觉,连痛也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