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6
冰墨初走后,便有士兵上来将我从架子上放下来。可双手双脚上都戴上了沉重的手镣脚铐,随后便有一只一百人的队伍押着我走到了另外一个密室。
不得不说,冰墨初实在太看得起我了,身负重伤的我居然值得他派遣这么多人“护送”去另一个牢房。不过,等我到了那个牢房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实在太大惊小怪了。
那真的是一个密室。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站在外面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犯人的一举一动,而那玻璃却比我平常所见到的要厚上好几倍。大门是用铁铸的,连锁住大门的铁链都有我手腕般粗。而门外,站了十个拿着火枪的侍卫,目光炯炯地看着那牢房。
冰墨初还真是看得起我。
我走进那特制的“牢房”,牢房简单地不能再简单了,一张木质的床,简陋的被子,在角落里用木板隔出一个小隔间,我看了一眼,是个茅房,大概算了算高度,还好除了肩膀以上全部都能遮住,否则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我还真的没办法正常地如厕。
除了这些以外,牢房里连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我拖着沉重的手镣脚铐走进去,沉重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随后便是一阵铁链摆弄的声音。我在木床上坐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门被人打开,一个年迈的大夫拿着药箱走进来。年迈的大夫对我微微颌首,说道:“皇上特命老夫来为姑娘看脉。”
我抬眸看了眼那大夫,看那大夫的样子至少已经七十岁了,可满口白牙,连一颗牙齿都没有掉,实在有些奇怪。
“姑娘。”大夫唤了我一声,我低头一看,他已经拿出了垫手腕的软枕,我将手腕放在那上面,大夫便拿出了轻丝盖在我的手腕之上。
大夫将修长的手指摆在我的手腕上,有什么东西落在我的手心里,我下意识地紧紧握紧拳头。再惊讶地抬眸看向大夫时,背对着士兵们的大夫嘴角悄无声息地勾起。
这笑容真是熟悉。
“姑娘没有什么内伤,应该都是些外伤了,老夫先去抓着药,一会儿让医女来为姑娘处理伤口便是了。”大夫对我微微一笑。
“多谢大夫。”我瞟了一眼门外手握火枪虎视眈眈的士兵们,不动声色地将手掌心的那个东西收进了袖子里。
我认识了快二十年的梁,能不熟悉吗?
“大夫”抬眸看了我一眼,背起药箱走了出去,一身医女打扮的姑娘走了进来,铁门“锵”地一声便又关上了。我看见门外“大夫”正低声和士兵们说些什么,那些士兵为难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夫,最后齐齐转过了身。
“姑娘,请脱了衣裳,奴婢好给您上药。”我抬头望了一眼那医女,我并不认识,难道是楚一个人进宫来的?
我瞟了一眼背对着我们的士兵,转身露出已经疼痛许久的香肩,医女看了看那肩上的伤口,眉头紧紧地皱起,说:“全都是一些烧伤或烫伤,好的快但是很容易留疤。”
“无所谓了。
”我微微一笑,道,“反正身上伤口多,不差这么一块地方是伤口,劳烦姑娘随意包扎便是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医女的语气十分严肃,“看姑娘的年纪不大,将来可是要嫁人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怎嫁的出去呢!”
我抬头看了看年轻的医女,微笑道:“我夫君几个月前死在你那高高在上的君王的手中。这也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给我包扎伤口的原因。”
医女愣了一下,没说话。
“而我的爹爹和娘亲——”我转头看向墙壁,淡淡地说,“很多年前,他们就已经丢下我离开了这个人世。拜冰墨初所赐,我又是一个人了。”
肩上传来凉凉的感觉,我扭头望了一眼年轻的医女,她垂眸看着我的伤口,将药膏涂在伤口上,过了许久才低声说:“姑娘不会是一个人的。”
我微微一笑,不说话了。
“你们在干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冷冽的声音,我转头看了一眼门外,冰墨初站在一众士兵的面前,冷冷地瞧着他们。
士兵们抬头看了眼穿着年轻的皇帝,低头不敢说话。
“让开。”冰墨初脸上几乎可以结霜,隔着厚厚的玻璃我依旧可以清楚地听出他声音里的怒火,于是默默地将医女的手拂开,将落下的衣裳拉上了肩膀。
“回皇上,是臣的医女在里面给姑娘上药。男女有别,因此让几位军爷转身回避了一下。臣自作主张,还望皇上恕罪。”大夫艰难从士兵的身后挤了出来,垂首对冰墨初说道,“姑娘的伤势多为烧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每日换药便可。”
身后突然安静了下来,我想现在的冰墨初一定在上下大量着年迈的大夫,真想知道如果他知道他眼前是玩转伪装术的梁假扮的太医,表情会是如何精彩!
真是非常期待。
“皇上,还是早些办正事吧。草民还有要事处理,不能在宫中停留太久。”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那是顾倾的声音,他也来了。
“你们先退下吧。”冰墨初的声音缓和了少许,“把门打开,然后退出去,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让任何人出来,朕和顾公子有话和她说。”
“是!”士兵的声音强劲有力,随后我便听见了铁链晃动的声音,没两下,门再一次被打开了,医女拿着药箱默默地退了出去。
身后又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待那些脚步声通通消失之后,我才转过身,看着同样隔着玻璃默默不语的冰墨初和顾倾。
顾倾站在冰墨初的身后,一身紫色的衣裳倒比冰墨初身上的明黄色更亮眼,更暖和。即使站在冰墨初的身边,他依旧戴着面具,我的心有了几分失落——仅仅凭他的声音,我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苏流,每每见到他,一颗如死灰一般的心总是多了点火星。
如果他是苏流,我一定会感谢上苍对我的仁慈。
顾倾看着我,眼底里划过一丝俏皮,嘴角勾起,道:“素安公主,一日不见你倒是憔悴了许多。可是因
为太过于思念在下了?”
什么?!
我心里对顾倾的话打了许多个问号,他说话何时变得这样轻薄了?因为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冰墨初,我不得不将所有的疑问都收在自己的肚子里。我再次抬眸看了一眼双眼放光的顾倾,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他是来救我的直觉。
“怎么,素安公主不认识在下了?”顾倾挑了挑眉。
我转身面对着墙,低声说:“我倒是不知道何时和顾公子这么熟悉了,熟悉到顾公子会认为我会思念你。对于我而言,顾公子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啧啧啧——”身后传来那极其熟悉的声音,我的眼睛居然有些微微湿润——我又想起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他的声音便是这般好听。
奇怪的是冰墨初一直没有开口。
“前些日子公主还抱着在下哭,虽然嘴里喊的是那什老子‘苏流’,这点让在下心里不舒坦了好些日子呢。”我听到“啪”地一声,定是顾倾开了扇子。
“原来如此。”冰墨初突然开口,看着我,说道,“朕还一直很奇怪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毕竟顾倾你从小便是和朕一起长大的,身边有什么人朕还是知道的。昨夜修罗阁主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上演地惊心动魄,连朕都差点以为你们两个相爱了。”
我知道,冰墨初是在告诉我顾倾不是苏流。
苏流是在东临国长大的,而不是在云之国;苏流的小时候只有下人们的虐待和苏严之的严厉,而没有一个贵为太一国子的知心朋友……
而顾倾是在云之国长大的,他的身边有冰墨初这样身份高贵可以称兄道弟的朋友。
所以,顾倾不是苏流。
“哦,是吗?我只是认错了人而已。”我转身用淡漠的眼神看着顾倾,说,“那什老子苏流便是我的夫君,东临国的战洛王,几个月前不幸地死在云之国的国土上。你要知道,对于一个刚刚死了夫君的寡妇而言,将一个声音像夫君的男人认成我的夫君是常事。就像苏柔不在冰帝的身边,冰帝居然会将苏元皇后苏萦认成苏柔。”
“而你——”我看着顾倾冷笑,“不过是因为声音像极了他才入了我的眼。”
“哦?”顾倾修长的手指微动,扇子“啪”地一声合上了,他的眼底包含冰霜,之前的戏蔑消失地一干二净——
这样的眼神像极了十多年前在东临国的皇宫里,苏流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语气淡漠地对陇瑾帝说:“皇上,臣——从未送过群主什么礼盒。”
一句话,便将尹家打入了地狱。
而十年后,又是他温柔地背着我走在溪边,低声对我说:“我想娶你,是因为我想与你白头偕老,想与你相濡以沫。”
相濡以沫,不过只有短短的几个月罢了。
我转头看向了冰墨初,冷声说:“既然怕我跑了,就别给我机会。带着你的狗立刻滚蛋,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越在我面前晃悠,我只会越恨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