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阁中,待祁煦出门之后,一直侯在外面候着的睿扬便进了屋。
睿扬一进屋就瞧见吴芷静在为纳兰睿淅掖被角,他上前一步说道:“皇后娘娘,让属下来吧。”
“无妨的,他是凝儿的救命恩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吴芷静为纳兰睿淅盖着被子,动着动着,却被纳兰睿淅脖颈处滑出来的一枚玉质观音像吸引住了视线。
那观音像是纯白色的,一看便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当然,她惊诧的不是这玉质的好坏,而是这观音玉像看着竟是十分的熟悉。
在她遥远的记忆中好似见过这枚玉佩。
吴芷静眼眸颤了颤,想要伸手去拿那个玉佩,然而,当她的手伸至跟前儿时,却见纳兰睿淅忽然一下睁开了眼眸,他冷声问道:“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甫一听闻,吴芷静惊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便问道:“孩子,你身上的这个挂坠是谁给你的?”
纳兰睿淅闻言,英眉微蹙,眼眸睁着,半晌都没有回答吴芷静的话。
房间之中,烛火通明,纳兰睿淅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吴芷静瞧纳兰睿淅不肯回答,便先问道:“孩子,你是南临的大皇子纳兰睿淅?”
方才,纳兰睿淅刚刚转醒,还未听清楚此人的话语,而今一听,却觉她的声音有些熟悉,眼珠微微动了动,方向却是没有对准吴芷静的方向,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吴芷静和蔼地回道:“我是西玥的皇后,吴芷静,你可以叫我静姨。”
“什么?你……你竟是西玥的皇后?我现在在什么地方?”这个女子怎地会是西玥的皇后呢?他究竟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你现在是在西玥镇南王府之中。”
纳兰睿淅接着问道:“林瑾瑜叫你母后,她……是您的女儿?”
他竟是到了镇南王府?
吴芷静点头道:“是的,她是我的女儿,她三岁的时候被一个坏人抱走了带去了南临寄养在了林府之中,今年年初我才找回了她,她的名字叫做水墨凝。”
“水墨凝……水墨凝……”纳兰睿淅反反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
原来,她的真实名字叫水墨凝啊,原来,她居然是吴芷静与水无痕的女儿?原来,她的身份竟是这般地高贵?
回想起之前与她一起走过的那段岁月,他们二人还曾感叹过水无痕的涓涓情深,却不想,那个一头银发威震天下的男子居然是她的父亲!
这个世上居然会有这般神奇的事情?
吴芷静看着纳兰睿淅震惊的眼神,眼眸却是又放在了他脖子上的那条挂坠上,她问道:“孩子,静姨可不可以看一下你脖子上的这条挂坠?”
纳兰睿淅眼神有些迷茫,不过却是点了点头,随后摸到自己的颈子处将挂坠取了下来。
吴芷静拿着那个挂坠对着光线仔细地翻查起来,那个观音玉像润泽丰盈,颜色清透,触手细腻,滑腻似酥,一看便知是一块上好的璞玉,她将观音玉像翻转过来,当她瞧见那玉像之后刻着的两个字时,整个人激动地颤抖起来。
那玉像之上用小篆刻着两个字,“子湛”,因着年久的关系,那个自己有些模糊,但是,却能分辨得清楚。
吴芷静忍不住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个东西不是那个人的么?那一年,这个东西不是随着他埋进了厚厚的黄土之中了么?
却又为何会出现在纳兰睿淅的身上?
纳兰睿淅躺在床榻之上,他身体各处没有什么力气,当他听见吴芷静如此激动地说着话时,便问道:“静姨,这个挂坠有什么问题么?”
吴芷静激动地坐回床榻边问道:“孩子,你的这块挂坠是从哪里来的?”
纳兰睿淅回道:“这是我师父给我的,他说这个可以保我平安。”
“你的师父?你师父什么时候给你这块挂坠的?”吴芷静听后,眼眸瞪得硕大无比。
纳兰睿淅想了想,说道:“这块挂坠带在我身上已经有十多年了。”
“十几年了?竟是有十几年了么?”吴芷静闻言激动地站立起来,眼眶却是禁不住一热。
这块挂坠是无澜的啊,她本来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的,还是后来无痕告诉她的,她记得当时无澜死去时,他的脖子上挂着这个挂坠,而他的手上戴着自己的那块西铁城光动能表。
莫非,无澜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么?
怎么可能呢?他的心都没有了又怎么可能再活下去?
难道……他也与自己一样穿越了么?灵魂附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是这样的么?
倘若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么多年来,他为何不来告诉自己与无痕?他竟是这般狠心么?
“静姨,您认识我师父么?”
吴芷静瞬时收回杂乱无章的思绪,她转回头看向纳兰睿淅,再度问道:“淅儿,静姨可以这样唤你么?”
纳兰睿淅听闻吃了一惊,他有些搞不懂这个西玥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到底是长辈,这样亲切的唤自己却也没有什么。并且,听见她这般唤自己,却也觉得暖意融融。
“可以的,静姨。”
“淅儿,你有没有在你师父手腕上见到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是圆形的。”
纳兰睿淅问道:“静姨,您是说师父手上的那块表么?”
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师父时,他就瞧见师父手上戴了一个形状怪异的东西,那个东西是银色的,圆圆的,上面还有一根细小的针在一直不停地转着圈,年幼的他对新奇的东西都比较好奇,当时他就问了师父那是什么,师父回答他说那是一块表。
在后来的年月里,他才明白,原来那个表是用来看时间的。
那表比沙漏精准太多了,可以准确地判断时间。
他觉得那个东西非常的好,于是就问师父询要,但是师父却不肯将那块表给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师父将他脖子上挂着的挂坠给了自己。
“表?你竟是知道那是表么?”吴芷静已经止不住地浑身颤抖了。
现在的她完全可以肯定,纳兰睿淅的师父一定是无澜一定是他。
他真的没有死,他没有死啊!
苍天啊,你总算还是开眼的,没有这般残忍地夺去无澜的性命。
如果他手上戴的表的话,那就说明他还是以前的那个身体么?他没有了心却仍旧奇迹般地活了下去?
纳兰睿淅眼眸空洞,看不见东西,但是,凭着呼吸,他也能感受得到面前之人的汹涌澎湃。
发生什么事了?西玥皇后连师父手上有什么东西都知道,莫非她真的认识师父么?
“静姨,您真的认识我师父么?”
吴芷静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听你的这番描述,你的师父应该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哪个人?”
“淅儿,你师父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
“兰先生。”
吴芷静眼眸一亮,问道:“蓝色的蓝?”
纳兰睿淅摇头:“不是的,是兰花的兰。”
“唉。”吴芷静叹了叹气,说道:“淅儿,你的师父他的真实名字叫水无澜。”
“水无澜?我的师父名字叫水无澜么?他是……”
这个名字与水无痕只差一个字,莫非师父他的真实身份竟是西玥皇室的人么?
吴芷静娓娓道来二十几年前的那一段沉痛的往事:“他是西玥先皇的七皇子,西玥的江山本该是他的呀。二十几年前,西玥出了许多的事,那个时候你师父被人打落了山崖,几年之后他便想着报仇,阴差阳错,他在我的身上落下了连心蛊,后来为了替我解蛊,他将自己的心挖了出来给我做了药引,尔后他就去世了,不想……不想他竟然还活在世上……”
“把心挖出来了?”纳兰睿淅听着那血淋淋的往事,犹自有些不敢相信。
莫非,师父曾经告诉他的那个让他痴狂的女子便是西玥的皇后么?他为了她把心都挖了出来?
吴芷静点了点头:“孩子,你不知道,当时我们都快疯掉了,他背着我们做了这样的事情,这二十几年来,我只要一想起他,我就痛苦万分,我当真亏欠他太多了。”
纳兰睿淅眨了眨眼眸,说道:“可是……可是师父他的身体十分康健,人没有了心……怎么还能活下去呢?”
吴芷静看向纳兰睿淅,解释道:“所以,我现在在怀疑,你师父他是借尸还魂了,他的身体是别人的。”
目前为止,只能有这么一个解释,而无澜的手上之所有那块表,应当是他借尸还魂之后跑去自己的坟里将那表和这块玉坠给挖出来了。
若要证明这一点,十分简单,只需回去那个山谷将他的坟刨开便能知晓一切。
“借尸还魂?这个世上竟有这般离奇的事么?”
吴芷静点头道:“淅儿,或许你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个世上有这么诡异的事情,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静姨我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借尸还魂过来的,还有凝儿也是。”
“什么?您说林瑾瑜也是借尸还魂过来的么?”
“是的,凝儿之前跟我说,她穿越过来时,人在南临杨花湖中。”
纳兰睿淅听着吴芷静的言语,一惊之下瞬时翻身坐了起来,他转头侧望吴芷静,眼神仍旧没有焦距:“你说林瑾瑜是在杨花湖里借尸还魂的么?”
吴芷静见纳兰睿淅一脸惊诧,问道:“是啊,怎么了?”
“难怪……难怪呢……”
纳兰睿淅兀自摇晃着头,那一日,当他初次见到林瑾瑜时,觉得她只是一个怯懦的小丫头,而且,她总是时不时地瞟向自己,那样的眼神让他看来十分难受,后来又被林瑾珍添油加醋地说了一些刺激性的言语,所以他一气之下便戏弄了林瑾瑜。
现在看来,林瑾珍那日是想要至林瑾瑜死地啊,因为林瑾瑜根本就不识水性,那个林瑾珍蛇蝎心肠,而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看出来!
难怪他会觉得奇怪呢,为何林瑾瑜在跳下湖之前与之后完全看着就似两个人一般,原是因着现在这个女子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林瑾瑜。
难怪他查来查去都查不到林瑾瑜是拜谁为师学的医术,借尸还魂,这让他怎么查?
吴芷静不太了解他与水墨凝之前的恩怨纠葛,不过,有一点她是清楚的,那就是淅儿他仍旧爱着凝儿。
“淅儿,你此次之所以会中毒原是因着凝儿的计谋,你若不想让她内心愧疚难过,就让她为你治疗眼睛,好不好?”
纳兰睿淅眼眸微微眯了眯,薄唇抿紧,其实,从他的内心来讲,他多么希望能够与她多相处一会儿,哪怕半刻钟,对他来说该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啊。
可是,他怕啊,他怕自己越与她相处就越泥足深陷,他是睿泽的妻子,他不能再对她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静姨,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吴芷静兴许就是这样一个人,很多人在她的面前都愿意将自己心底的想法全部掏出来讲给她听。
吴芷静伸手拍了拍纳兰睿淅的手背,说道:“孩子,静姨要说的话,虽然不受听,但是,却是静姨的真心话。爱情这事真的难以说明白,你不知道,凝儿与我来自于同一个世界,在我们那里,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凝儿她是一个烈性女子,今生她不爱便罢了,一旦爱了,那会是一生一世,你与她,既然已经错过了,你就看开些,不然难过的是你自己。”
“静姨,我也想看开,但是,真的很难。”前些日子,南宫诗雪小产,他真的有逼迫过自己去喜欢她,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根本管不住。
对着南宫诗雪,他没有汹涌澎湃的感觉,他的心都不曾狂烈的跳动过。
“这事急不得,慢慢来吧,你的眼睛需要凝儿为你施针,除了施针以外,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纳兰睿淅听着吴芷静的话语,敛眸思索了半晌方才点头道:“谢谢静姨了。”
现在他的眼睛瞎了,他当然想要治好,可是理智却告诉他应该离林瑾瑜远远儿的,现在静姨告诉他这样的方法,如若他再拒绝那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吴芷静见纳兰睿淅答应治疗眼睛遂扬唇笑道:“你这孩子,还跟静姨客气什么,你既然是无澜的徒弟,那么静姨就会像对待自己儿子一般对待你。”
想必无澜此生当是没有娶妻吧,纳兰睿淅对于无澜来说当是十分重要的,她若不好好照顾纳兰睿淅,又怎么对得起无澜呢?
纳兰睿淅听着吴芷静的话,喉间却是有些哽咽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阿姨对他这般的好,她怎么就不是自己的母亲呢?
“谢谢了。”
吴芷静见纳兰睿淅又客气起来,遂说道:“淅儿啊,你若真想要感谢静姨,你帮静姨做一件事,好不好?”
纳兰睿淅眉尾微扬,问道:“什么事?”
吴芷静身体前倾些许压低声音在纳兰睿淅耳前低声起来:“……”
纳兰睿淅听后,薄唇弯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随后点头道:“好的。”
……
水墨凝这一觉睡到了昏天黑地,再次醒来时,她发现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处瞧见的是红色的纱幔,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纳兰睿淅的眼睛,她不是要给纳兰睿淅施针么?怎地睡到天都黑了?
因为想到了纳兰睿淅,水墨凝陡然翻身下床,那下床的姿势着实有些过大,惊吓到了守候在她身旁的人。
“你这么急急火火地下床是为了去见纳兰睿淅吗?”
水墨凝脚还未落地,便听身旁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子声音,那声音水墨凝太熟悉了,是云思辰的声音。
云思辰怎么在镇南王府?
水墨凝抬眸看向云思辰,他依旧穿着一袭蓝色的衣衫,身姿挺拔俊美无双,但是,他此刻那张俊脸之上却是乌云密布。
“思辰,你怎么在这里?”
云思辰盯着水墨凝,眼眸微眯,嘲讽道:“怎么?你不想让我在这里,是怕我打扰到你与纳兰睿淅么?”
水墨凝闻言,秀眉颦起,恼道:“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小鱼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流景?你知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差点就保不住了?”
这个死丫头,怎么可以这样?今儿个早上祁煦派人来倚云山庄找他,说是水墨凝胎象不稳,他急得来撒腿就往镇南王府跑,跑来之后方才知道原来这个死丫头是为了救纳兰睿淅才差点保不住孩子的。
她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她有没有考虑过流景的想法?
若是他晚来一步,她肚子里的孩子兴许就真的保不住了,如此,流景又该有多伤心?
水墨凝在听见云思辰的话时,惊了一跳,她忙地伸手抚住了自己的腹部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你说我的孩子差点保不住?”
她昨儿个晚上才给自己把了脉,一切都好啊,怎么忽然之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莫非是昨日在马上颠簸又没有休息好所导致的么?
云思辰嘴角抽了抽,酸不溜丢地说道:“是啊,你为了救纳兰睿淅,奔波劳累,差点没害死自己的孩子!”
“纳兰睿淅他是为了救我才中了毒,我若不及时救治他的话,他的命都保不住了,现在,他的眼睛还瞎了,都是我害的。”
云思辰冷哼道:“他死不死瞎不瞎,关爷什么事?”
如若不是流景拦着,他不早就把纳兰睿淅结果了么?还留得到现在?
水墨凝看向云思辰,说道:“我不管你究竟对他有什么样的成见,但是对于我来讲,我不会不管他的死活的。”
云思辰闻言,俊脸铁青,怒问道:“小鱼儿,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倘若有一日他与流景对立了,你是不是还要不顾自己去保护他,是不是?”
“流景答应过我不伤他性命的。”
听了这话,云思辰额头之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他骂道:“你怎么可以让流景做出这种承诺?你不知道十五年前的事么?如若不是纳兰睿淅,流景会被人下寒蛊么?会么?”
水墨凝睫毛颤了颤,她纾了一口气,说道:“思辰,你莫要这般激动,我相信纳兰睿淅不是那样的人,当年他才八岁,不是么?”
对于纳兰睿淅,她之前自然对他是有成见的,但是后来经过宗政颜,以及他为了自己放弃江山的事,她不该认为他是一个正人君子么?他带着她一路行去,守着君子之礼,甚至在知道自己脸上戴了人皮面具都没有揭开,这能是一个奸诈小人么?
况且,这一次出来赈灾,他还心心念念着流景,想要帮他,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坏人么?
他没有必要装成这样吧?
“你什么意思?你就这么相信他?”云思辰俯身直逼水墨凝,气势压人,阴沉到了极致。
她果真还是对纳兰睿淅不一样的么?是么?
“我是就事论事,思辰,你理智一点,好不好?”
云思辰陪伴了东方流景太多年了,每一个月那如炼狱一般的日子让他撕心裂肺,所以,对于纳兰睿淅,他就是理智不了,因为不能理智,遂又大吼出声:“对于他的事,我理智不了!”
“辰儿,你做什么说话声音这么大啊?”正当房间中的二人因着对纳兰睿淅态度不一致而互相对峙时,却听吴芷静的声音出现在了房门处。
云思辰在听见吴芷静的声音时,瞬时直起身子,转头看向吴芷静,说道:“静姨,你来评评理,这个坏丫头居然胳膊肘往外弯,帮着纳兰睿淅说起好话来。”
吴芷静笑着迈进了屋子,问道:“凝儿她说了什么啊?”
云思辰告状道:“她说十五年前南临皇宫的事,纳兰睿淅是无辜的,她说纳兰睿淅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说他是被利用的。”
吴芷静回道:“原来你们俩吵的是这件事啊,我也认为淅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既是无澜的徒弟,又怎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呢?今天她与淅儿聊了不少,淅儿很小的时候就拜无澜为师了,他是无澜手把手教大的孩子,除了为人冷漠了些,他身上的气质还真跟无澜有些像。
吴芷静的声音落下后,惊诧的人不仅仅是云思辰,还有水墨凝,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这般亲切地呼唤纳兰睿淅为淅儿了?
发生什么事了?
“静姨……您,您喊他淅儿?”云思辰瞠目结舌地看着吴芷静,只觉这个天都要翻转过来了。
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以前静姨可不是这样认为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芷静笑着对云思辰说道:“思辰,你还记得静姨以前跟你提起过的无澜小叔么?”
“无澜小叔?他不是二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么?”
“他灵魂附体了,还活着呢,而纳兰睿淅便是他的徒弟。”
水墨凝听后惊了一下,问道:“母后,您说兰先生是七皇叔么?”
自从认回了母亲和父亲后,关于二十几年前的往事,她也听了一些,自然知道水无澜是谁。
吴芷静点头道:“是的,兰先生就是你的七皇叔。”
“什么?!”云思辰完全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那个纳兰睿淅怎么可以是无澜小叔的徒弟呢?怎么可以?
吴芷静拍了拍云思辰的肩膀,说道:“辰儿啊,十五年前的事,静姨会慢慢从淅儿口中套出来的,那孩子精明,一说到这个话题就闭口不谈,恐怕需要一些时间。”
云思辰嘴巴撇了撇,仍旧有些不爽。
吴芷静笑了笑,又道:“凝儿啊,你从现在开始就在镇南王府静养,别再四处蹿来跳去了,不然景儿知道又该责怪我这个做母后的了。”
当她知道凝儿胎像不稳时真是吓了一大跳,还好辰儿来得及时,不然后果不敢想象。
水墨凝听后,只觉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凝儿知道了。”
“嗯,今天你身子还有些不舒坦,就在房间里用膳吧。”
“纳兰睿淅他答应留下来了么?”
“答应了,待你身子好些了就去给他施针吧。”
母女俩说着话,云思辰却在听见这一句时横插进来道:“静姨,这施针一事嘛,交给辰儿就是了。”
吴芷静转眸看向云思辰,轻声笑了笑,应道:“好,交给你。”
水墨凝眼眸微眯看向云思辰,云思辰也转头看向了水墨凝,剑眉微微挑高,唇瓣微扬,带着一抹胜利的笑容。
“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告诉你,你可别趁人之危啊。”
云思辰耸了耸肩,不屑道:“爷还不屑呢。”
他虽嘴上这般说话,可是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他不收拾收拾纳兰睿淅,对得起流景么?
不管十五年前的真相如何,纳兰睿淅都是直接的导火索,万事皆因他而起。
所以,趁着给他施针的机会,他怎么着也都是要惩罚一下纳兰睿淅,他心里的那股子气方能消弭而去。
当天晚上,当云思辰用完膳后便去到纳兰睿淅的房间去给他施针。
纳兰睿淅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的世界,当他听见有些略带沉重的脚步声在房间之中响起时,他俊眉微敛,低声问道:“是谁?”
云思辰扬声道:“反正不是你想要见到的人!”
纳兰睿淅转了个方向,没有焦距的眼眸看向了云思辰:“云思辰?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不想看见爷呀?呵,爷告诉你,纳兰睿淅,你的眼睛从现在开始由爷来负责诊治。”
纳兰睿淅在听闻他的话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去企盼,但是,他的心却是难以控制的。
而今云思辰来给自己医治眼睛却也是好的,只是这小子这般讨厌自己,他是真心的么?
面对云思辰的奚落,纳兰睿淅只微微颔首道:“谢谢。”
云思辰嘴角抽搐,只觉这个人有些没劲,他都这样不给他脸面了,他居然还能跟自己说谢谢。
他还有没有脾气啊?还是不是那个冷漠的纳兰睿淅了?
“不用客气,如若不是看在小鱼儿的面子上,爷才不想给你治眼睛呢。”
纳兰睿淅没有回话,只是摸索着慢慢坐在了椅子上。
云思辰冷眼看着面前的男子,曾经的他多么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而今当他眼睛瞎了时,他怎么就觉得,他其实还是有点可怜的呢?
一旦心中起了这样的念头,云思辰瞬时觉得自己疯了。
他居然开始怜悯起纳兰睿淅起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
这个人,他在南临皇宫坐拥荣华富贵十几年,他有什么好可怜的?尤其是他那个娘,看着就让他觉得堵心!哼!
如是想着,云思辰气呼呼地从身上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
他拿出银针消毒好了之后,便扶住了纳兰睿淅的头,说道:“我要给你施针了,有点疼,你忍着点。”
纳兰睿淅轻声说了一句:“好。”
云思辰拿着银针对准纳兰睿淅的穴位狠狠地扎了下去,纳兰睿淅猝不及防,也没有太多的心里准备,被他这么一扎竟是闷哼出来:“唔……”
当纳兰睿淅哼完之后,却见房间门被人推开了,水墨凝从外走了进来,她对着云思辰说道:“云思辰,你把他怎么着了?”
水墨凝用完晚膳后本是在房间之中休憩,随后母后来瞧她说是云思辰来给纳兰睿淅施针了,她忽然想到了这个世界没有的放雪疗法,想要将此方法告诉云思辰,于是便在吴芷静的命令之下坐了软轿过来。
然而,当她行至房门处刚想敲门时,却听见纳兰睿淅一声闷哼,情急之下便推门而入了。
云思辰拿着银针的手还没有放开,听闻水墨凝的声音,他转头一看,发现这死丫头已经走到了跟前儿,水墨凝看着云思辰手指捏住银针的状态便知这个家伙是在报复纳兰睿淅。
他是邪医,扎针的手法绝对是一流的,只要他想,他可以让病人没有半点痛苦,而今瞧他用的那力道,当是下了狠力的,如此,纳兰睿淅不痛才怪了。
现在的她,倒也不是为着纳兰睿淅心痛,只是,云思辰这样的做法着实让她高兴不起来,这个人怎地这般小心眼啊?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云思辰被水墨凝如此质问,他丢开手中的银针劈头盖脸地问道:“小鱼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是放心不下我医治他,所以你便鬼鬼祟祟地待在了门外?你这样做对得起流景吗?”
小鱼儿这是疯了不成?都说自己给纳兰睿淅治眼睛了,自己充其量也就是耍一点儿小心眼儿,最终还是会将纳兰睿淅的眼睛治好,而她居然这般怀疑自己?
水墨凝挺直了腰板儿迎头看着云思辰,说道:“我哪有半点对不起流景?你一个大男人怎地这般小心眼儿,用得着这样整他么?”
“我怎么着他了?不就是扎重了一点吗?怎么?你心痛了?是这样的么?”云思辰俊脸铁青,盯着水墨凝,鼻腔之中有怒气喷薄而出。
云思辰素来是个暴脾气的人,水墨凝不想与他置气,尽量想要缓和语气:“这跟我的心情没有关系。”
她来只是想要告诉他放血疗法而已,怎么在他眼里就看成自己对纳兰睿淅余情未了了?
云思辰冷眸瞥了一眼纳兰睿淅,冷哼道:“哼!你以为爷很想给他医治么?爷不干了!”
说完话,云思辰便伸手从纳兰睿淅的眼角处将银针给拔了出来,他拔的时候力气不小,连带着拔出了两滴血渍,此时的纳兰睿淅已经有了思想准备,所以,当云思辰拔出银针时,他虽然有点痛,却是忍住没有吭声。
他没有想到林瑾瑜会出现得这般巧合,如若他知道她在门外,那么刚才那一声,他说什么都不会哼出来的。
林瑾瑜对他没有爱,有的只是愧疚而已,这一点,他十分清楚。
云思辰拔出银针之后白了水墨凝一眼便转身离去了,他离去时将房门摔得嘭嘭直响。
水墨凝转头看着愤然离去的云思辰,秀眉拧在了一处,云思辰对纳兰睿淅的成见真是太深了。
“二弟妹,你没有必要为了我跟他争吵的,免得坏了你们的关系。”
林瑾瑜自从在福顺医馆当大夫时便与云思辰结下了情谊,他们之间当是关系很好的。
水墨凝闻言,说道:“大皇兄,你别理他,他就这暴脾气,回头就没事了。”
云思辰跟她置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也就是当场发发脾气而已,不用两天就会好的,他的脾气她摸得太清楚了。
纳兰睿淅听闻,心底有些酸酸的,自己为何与她之间的关系会这般尴尬呢?这一刻,他是非常羡慕云思辰的,云思辰与林瑾瑜之间应该是那种兄弟般的情谊,而自己与她之间,则是横亘着许多鸿沟,这一世都跨越不过去。
“二弟妹,我的眼睛跟你没有关系,你莫要太内疚了。”
水墨凝叹了一口气说道:“大皇兄,我方才来只是想要将一些云思辰不会的方法告诉他而已,我是想着早点让你重返光明,只是我没有料到他会玩这种小把戏,他这个人自大惯了,被人捧惯了,总是不听别人的,爱发少爷脾气。”
纳兰睿淅闻言,眼眸眨了眨,原来她只是过来说方法的呀,终究还是他奢望了。
“他生在长在倚云山庄,从小无拘无束惯了,会养成这样的性格很正常,其实他很幸福的。”
他是真的很羡慕云思辰,他生活的环境让他可以直白的表露出自己的想法,他可以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通通表现出来,不像自己,一直戴着面具在生活,需要将自己所有的表情都藏在一副冷漠的面孔之下让人猜测不透。
水墨凝听着他由衷而出的感叹,也暗自垂下了头,也许,生在皇宫中的人就是这般悲哀,流景如此,子衡亦如此。
“大皇兄,我来给你施针吧。”
“好。”
因为想着要教云思辰,水墨凝随身带着银针,她将银针拿出来消好毒之后便为纳兰睿淅施了针。
她先是在穴位处放了血,随后方才将银针扎上去,弄好之后便在旁边的椅子上等了起来:“大皇兄,这个针需要针两刻钟,我在这里等着。”
“好。”
一声好字过后,房间之中便陷入了静默。
纳兰睿淅坐在那里,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呼吸声近在咫尺,那样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让他的身体各处慢慢僵直起来,他看不见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气氛慢慢变得僵硬,隔了一会儿,纳兰睿淅便开口问道:“流景是睿泽的字么?”
方才他听云思辰与林瑾瑜二人都提到了这个名字,想必应当是睿泽的字。
水墨凝点头道:“是的,那是他的字。”
“他是隐月宫的宫主,东方流景?”
“是的。”
纳兰睿淅轻声叹息:“难怪呢,我早该想到他是隐月宫的宫主。”
这个世上能够打赢他的人屈指可数,睿泽却是其中之一。
“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那上次马车之上的事呢?”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头痛,但是他查来查去都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水墨凝回道:“在马车之上时,我还不认识他呢,他之所以会在马车之中,全是偶然。”
现在想来,如若没有云思辰,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见东方流景,不过,这也难说啊,她后来不也遇见南宫烨了么?
“偶然么?”纳兰睿淅眨了眨眼睛,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啊。
那一场退婚果真是林瑾瑜精心设计的,只是,遇见睿泽是一场意外而已。
“是的,那一天,我是第一次见到流景。”
纳兰睿淅点了点头,又问道:“二弟妹,他的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关于这个问题,他一直困惑着,倘若南宫烨就是睿泽的话,那么就说明他的腿是一直存在问题的。
水墨凝回道:“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以后若有机会的话,还是让流景告诉你吧。”
纳兰睿淅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厢,云思辰冲出房间之后十分气恼,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齐修就狂吼道:“收拾东西,爷要回倚云山庄!”
齐修眼角颤了颤,问道:“少庄主,我们才来啊就要回去了么?”
今天上午他与少庄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这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呢就又要回去了么?
咋回事啊?
云思辰抬手给了齐修一记暴栗,怒道:“你个臭小子,爷说回去就回去,哪来那么多的话?”
齐修伸手摸了摸头,呲牙咧嘴起来,完了却仍旧苦命地去收拾起东西来。
不一会儿,齐修便将东西收拾好了,他带着齐修出了院落,一出去就遇见了吴芷静。
吴芷静见他收拾好了包袱便问道:“辰儿,你这是做什么?”
云思辰撇嘴道:“这里不需要辰儿了,辰儿要回倚云山庄了,静姨,下次再过来瞧您了。”
说完了话,云思辰朝吴芷静颔了颔首便阔步离开了,齐修忙跟着云思辰离去了。
吴芷静看着云思辰讪讪离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云思辰带着齐修出了镇南王府,齐修将马儿牵来之后,两人刚要翻身上马却见前方驶来两匹骏马。
月色下,前方一人穿着红色的衣衫,赤袖云动烈烈飞扬,张扬的墨发随风而起,那潇洒魅惑的身姿,不是东方流景又是谁呢?
云思辰凝眉看着东方流景,嘴角弯了一下,小鱼儿现在与纳兰睿淅待在一起,流景这小子怎地就来得这么是时候呢?
他还真是会挑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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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呀,你果真来的很是时候呀,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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